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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随风 2023-06-16 16:52:14 用户分享

当代散文|父亲

文/刘培华

我的父亲生于一九一五年二月初九,故于一九九0年二月初二,享年七十六岁。

父亲勤劳、朴实,诚实、善良,待人宽厚和善,一生清苦坎坷;父亲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兼具文人的睿智斯文、儒雅,匠人的灵巧精细、认真执着,军人的坚韧刚强、豪爽大气,商人的精明细致、兢兢业业,农民的忠厚老实、勤劳本分等综合特质;父亲,平凡的人,但有不平庸、不平凡的一生,没有惊人的壮举,委屈了大半辈子做了老实巴交的农民,然而他在人们心目中是好人。

我有五个姑,祖父只有我父亲这一个儿子,属于单传,非常得宠,读过私塾,有文化。父亲从小知书达礼,很受族人和亲朋喜欢。他年轻时,本族我有一大爷与父亲重名,父亲得知后主动改名,受到祖辈夸奖。祖上开银匠楼,所以,我家的家庭条件在村里一直都是较为殷实的。父亲年轻时也曾做过多年银匠,是手艺人。此手艺因属于“四旧”而失传,我小时候用银货商品脱模(儿童玩的泥玩具),后来,保存下的两小皮箱银货,现估价值30万左右,在改革开放初期,被三弟和我大侄子30元卖给了南方来北方寻宝的生意人。

我的父亲双重身份,员,二等甲级残废军人。我家门槛上“光荣人家”的匾牌和每年的慰问信,都会让我感到自豪和荣耀。也正是如此特殊身份且历史清楚,期间,“功过相抵”,父亲没受啥迫害。

父亲年轻时被抓壮丁当了兵,参加了,因识文断字,当了文职军官。解放章丘时被俘投诚中国人民解放军,参加济南战役负伤,被评为二等甲级残废军人,转业后被分配到山东省烟草公司做文员。1958年,在7级工8级工不如三沟萝卜俩拢葱的年代,依然放弃正式工作,辞职回家务农。好景不长,1960年全国饥荒,生活困难,后悔默然。后来听说干过公家事的老了有补助,我三弟去济南查过,管事的说,有档案可查,可历史久远,又是本人自愿辞职,不符合补助对象。

我家在我们孟南村是独姓,单门独户,优良的村风,并没有因此受到不待见。父亲在村里负过责,干过多年会计,父亲处理的乡邻关系一直很好,和庄乡邻居从没红过脸,和睦相处。

父亲不善言谈、少言寡语,一辈子清心寡欲、随遇而安、老实巴交、勤劳实干。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是父亲身上的宝贵品质,有口皆碑。每当看到、听到父亲乐于助人的过往事迹,我都会心生敬佩,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父亲那个年代的农村人识字的极少,他读过私塾,也算是附近村里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文化人。他会写字,春节为乡亲们写对联。他懂得多,见识广、有心机、办法多,处事公道,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愿意找他帮忙,出主意想办法,在别人眼里看似棘手难办的事情,父亲则会轻松化解搞定。难事险事,父亲总是冲在前头,为村里的人办了不少好事、实事。村里有婚丧嫁娶,红白公事,都请他,喜事当宾相,每次都能给带回家喜糖,白事当内柜。只要有人来找他帮忙处理事,有求必应,即使自家有再忙再重要的事也得停下,放下手里的活就走,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父亲一直坚持这样认为,别人家的事永远大于自己家的事。他给别人办事自己搭功夫不说,欠的人情也得自己来还,有时还往里垫钱,那时候真的不能理解他为啥这样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的历练,我懂了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行动来教育我应该怎样做人、怎样处事。生的意义莫过于此,帮助别人也是一种幸福,父亲是我学习的榜样。

父亲交集广,朋友多。他的朋友有文人、有商人,还有手艺人,都是朴实的老百姓,他们有一共同点,诚实善良,行事仗义。父亲虽无绅士身份,却有乡绅名望,绅士风度,他在乡邻的威望很高,很受人尊敬,村里的小辈知道他的故事都称他“老英雄”、“老革命”。聊起我父亲,乡亲们都说是好人、能人、是有本事的人。

父亲好学聪慧,爱好广泛,多才多艺,懂书法,会画画,我从小也跟着瞎胡画练习毛笔字;父亲还会下象棋,我的象棋就是跟父亲学的;他喜欢收藏。当时对这些我懵懵懂懂,只知道,父亲很伟大,了不起。

父亲重视子女教育。他懂得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总会想方设法为我们创造良好的学习条件和环境,平时再忙再累,他从未忘记关心我们的学习情况。父亲爱看书、看报,能熟记背诵很多古代诗词。我小时候也经常听他讲《三侠五義》《今古传奇》《水浒》《三国演义》《封神榜》等古典名著,对里面的人物、细节他了然于心。我也深受影响,长大以后,我每次回家的时候,晚上,躺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讲过去,陪他聊天,逗他开心。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父亲为我们付出了伟大的爱和无尽的心血,一幕幕、一件件,都令我们难以忘怀和不时浮现在眼前。父亲像一把伞,为我们遮风挡雨;父爱如一条路,引导我们茁壮成长。他给予我们的每一滴爱,都成为我们最珍贵、最美好的记忆。

父亲勤劳刚毅。特殊年代,父亲农闲时偷偷带着干粮骑车到寿光换大米,使全家过年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在缺衣少粮的年代,父亲骑自行车驮着小麦去益都(现青州)换杂交玉米,细粮换粗粮,弥补粮食不够吃之差。父亲用自行车轮碾过了时代的变迁,碾过了岁月的蹉跎。四面八方留下他的自行车轮迹,潜含着父亲为生活奔波的艰辛,也潜含着他创造财富的欢乐。父亲用自行车驮来了全家的温饱,用勤劳创造了孩子们光明前途和美好生活。

我们兄妹四个那时年龄都还很小,根本帮不上父亲啥忙。父亲非常坚强,拖着病残之躯,支撑着这个6口之家,还供我们姊妹四个上学,大哥,三弟高中毕业,我和姐姐初中毕业。在那个缺衣少粮的年代,四个孩子都能上学,确实不易,这在当时三五俩村招人羡慕。

大哥是老三届,是当时全村仅有的两名高中生之一。毕业后也因学历最好干了大队的会计,后改称为文书,一干就是四十多年。

为给大哥娶媳妇盖了四间砖瓦房,后来又翻盖了我家的四间土坯老屋,挂上了瓦,换成了带钢筋的玻璃门窗。这在当时那个年代我们农村是为数不多的。

父亲对我偏爱,经常说:“俺家二行(hang)货脑子聪明,以后会有出息的”。我小时候,专门为我找了他的挚交薄传煕叔叔教我书法。我升初中时,本应划片去老台中学,为此,从不求人的父亲,还专门找人为我择校,让我上了当时全公社的名校—薄庄中学。

我深深理解到父亲发自内心眷注孩子的真情,这是期盼我将来有出息而心甘情愿受累的博大父爱。

年轻时的我,总梦想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总想逃离母亲的臂弯和父亲的肩膀。在饱经外面世界的无奈时,父母亲也在加速衰老,后来一事无成的我在深深的自责中,接受扑面而来的失去至亲之人的疼痛和无奈。现在想来,是父亲看走了眼,还是我不争气,一生碌碌无为,混了个下岗失业,更无出息可言,为未能成为父亲的骄傲而愧疚汗颜!

父亲生活简朴,勤俭持家。他没有过高的要求,经常说,只要吃饱穿暖、健健康康就好。为了贴补家用,春节前后父亲和我一起扎灯笼,把扎好裱糊好的灯笼,用彩色染料写上字,画上画,元宵节前我与同伴王学理等几个伙伴走街串巷叫卖。冬闲时,父亲用攒的秫秸或苇子打薄,用闲置的木头砍成盖屋用的樑檩橛(方言),到集市上卖了换钱填补家用。我最愿意干的是星期天遇上大集,跟父亲去赶集看车子看门,可以吃到馋了很久的果子(油条)、打包子(水煎包)或肴兔子肉,这三样只能要一种,春节前,养大的猪到陈庄食品站卖了过年,卖猪用推车,一边是绑好的猪,一边放块石头或坐个人找平衡。每年我都是坠偏沉的。

有一年,我陪父亲去卖猪,那年的猪养的好又肥又大,我个子小,压了一块石头还是偏沉,父亲将就着推着上路了。父亲几乎单手推车(左手伤残),加之马路坑坑洼洼的,在半路上,不小心连人带猪一起歪到公路浩子里,还在有惊无险人没事,猪也没事。我爷俩费了好大劲弄不上来,我在公路上拦了俩赶集的年轻大哥帮忙,终于把车子弄上来,一位大哥,老我们一老一少很费劲,便主动帮我父亲推车,父亲过意不去,再三推辞,大哥说:“这个不沉,再说也正好顺路”。就这样这位大哥帮忙把我们送到了食品站。

1974年冬天,我17岁刚二次初中毕业,一个晚上,深夜,我突然肚子疼,疼得很厉害,在炕上打滚,深更半夜,父亲找到邻村肖家庄的肖立邦叔叔,用他家的地排车把我拉到离家十多里的陈庄医院,诊断为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可主刀医生袁大夫要出诊盐窝医院,我就跟随其到了盐窝医院,做手术时,才发现阑尾炎同时引起胃穿孔,在不能二次麻醉的情况下胃修补手术治愈。

本就残废的父亲,66岁时患半身不遂(脑血栓),雪上加霜,好在治疗及时,生活基本自理,即使这样,他也从不闲着,一瘸一拐,仍然扒花柴、搓棒子、扒花生、养鸡、喂猪,家里的活他啥也干。现在回忆起父亲老年病残佝偻的身躯,仍然心酸不已。

父亲对他的三孙女冬梅(我三弟家闺女)特别稀罕疼爱,冬梅小时候,他总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满村子找,怕她丢了,而冬梅也总是任凭爷爷喊破喉咙也不应声,偷偷藏在大娘家里屋门帘后偷笑,静等爷爷蹒跚着脚步走远了她再偷偷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儿。

父亲每月有抚恤金,是吃皇粮的农民。有个小红本本,到时,到公社民政助力那里去领钱。还有一个黄色的医疗本,到公社卫生院拿药,医院住院,公费医疗,全额报销,只在小本本上登记下来即可。我经常拿着医疗本去给父亲拿药。父亲吃药住院100%全额报销,可我们全家没有一人没有一次占国家便宜。

父亲76岁那年在陈庄医院(现利津县第二人民医院)检查为前列腺肥大,住了几天院回家打针吃药治疗,这次疾病完全可以住院治疗,但因家人都“忙”无人陪床而回家医治。我姐姐是赤脚医生,在利津化肥厂做厂医,一直由她请假在家伺候父亲。父亲是在无家人在场的情况下,睡着走的,就一顿饭的功夫,安详离世。那天早晨,我要上班时,临行我姐问爹:爸,您想吃啥?让安民(我乳名)给您买。爹用微弱的声音说想吃打包子(水煎包)。我走后,姐姐给父亲打上吊瓶,到外屋吃饭,等返回里屋时,叫了几声爸毫无反应方知父亲已走了,走得很平静、很安详、像睡着了……我上班后不久,接到邻居张振民兄弟从公社邮电局打到单位的电话告诉我:“哥,大爷不好,让你回来”。

我接到电话,赶紧拿上早晨上班时顺路在陈庄包子铺买的水煎包(我怕等下班忘记买或到下午再买会没有了,所以上班时就顺便卖上了10个水煎包,想下班带回家给爹吃),匆忙骑上自行车往家赶。遗憾的是,还是晚了,爹没吃上……等我到家进院,帮忙的乡亲说,哭吧,孩子!此时我才意识到是啥事。父亲去世前,我们姊们兄弟年轻时对父亲都叫爸,但我进门哭的第一声是“爹”,这一声此时才掂出、喊出“爸”与“爹”的差异和分量,哭出了我无奈的愧疚……爸和爹都是指父亲,但对我来说,含义不同,情感差异,爸是健在的父亲,爹是走了的父亲。

以至于很长时间,每当提到或听到“爹,就有无名的酸楚。父亲去世,我没赶上,没能见最后一面。一顿饭的功夫就阴阳两隔了,在一瞬间成为心中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伤痛。邻居们劝说: 没受罪就走了,是他老人家修的好,早晚都走这条道,没受罪比啥都强。虽是这样说,但父亲病重未能在家朝夕伺候,因病溘然去世,给亲人留下了不尽的哀痛和无限的遗憾,儿不孝,空留孝心,我痛心疾首,伤心欲绝。

父亲和他那个年代的人一样,都是在繁重的体力劳动和艰难困苦中度过的。那时候的物质生活极度匮乏,但是他们就是凭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对家人满满的责任感,硬是将困窘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血雨腥风的年代,饥寒交迫的日子,是他们的坚强不屈,勇于拼搏,为我们撑起了一片祥和的蓝天。直到今天,我仍然不得不佩服父亲这一代人的顽强毅力和吃苦精神;直到今天,我仍然特别佩服父亲面对困难时的那份勇气。我知道,其实是一种对家庭的责任和担当,才让他有了莫名的力量足以战胜各种生活中的考验。每当回忆父亲的一生,我就从心里对他充满了敬意,敬佩他们这一代人为我们的家庭和社会的付出和奉献。

父亲是个心胸开阔、干事严谨、容人容事、不图便宜的人;是个诚实的人、是个善良的人。诚实守信,坚韧不拔,自强不息是老人一生的信念。他不善言谈,但他默默的行为和偶尔简单的几句话,带给儿女的影响却是那样的深刻,带给儿女的慈爱却是那样的温暖。他没有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物质财产,却教会了子孙后代如何做人、做事。他留给我们的最大财富就是纯朴的家风和高贵的人品。他淳朴善良的品格,多才多艺的技能,严格的家教家风,刻骨铭心,得益受教。感谢父亲给了我们这样的品格。

诚实善良,是我们刘家的优良传统,在父亲身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光大。他年轻时较为复杂的经历更坚定了诚实是自己一生为人处世的根本。父亲教育子女的原则是“树大自直”。相信身教重于言传。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力行做正确的引领。记忆中,他对我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论啥时候不论干啥都要尽心尽力”,“吃亏是福”!“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做事,不坑蒙拐骗,那么自己的下一代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父亲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也为我的后代树立人生的榜样!父亲将他的忠厚与诚实的基因传给了我们,受父亲的熏陶,给我们树立了正确的为人处世方向和原则;让我们从小就懂得诚实做人、乐于助人是好家风。让这纯正的家风得以传承,在您的影响下,儿孙们长大或走上社会后都是好后生,得到社会的认可,得到人们的信任和尊重。可告慰老人家:得您福泽,我们兄妹四家,安家立业、埙篪相和、父慈子孝、家庭和睦、和气致祥、丰衣足食、其乐融融。

回忆父亲一生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我思绪万千,时常彻夜难眠,哽咽断片。父亲年轻时方脸浓眉的模样、和蔼的面容、中等个还算魁梧的身材、健壮伟岸的身影、身体硬朗、说话豪爽、步履稳健,标准山东汉子的形象现不常现,然而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父亲年老后,苍白的头发,黝黑的脸庞,慈祥的面庞,梦中时常回放的是父亲冬天头戴棉帽,穿着黑色棉袄棉裤,坐在棉花柴旁扒花桃的情景,记忆里父亲忙碌操劳的场景,魂牵梦绕,让人难以割舍。我和父母一起生活到二十岁,求学离家工作一生,真正陪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数,父亲离世我没能在他身边陪伴,此为我终生遗憾。平凡中见伟大,坚守中显崇高。对人感恩、对己克制的人格光辉,尤其是他一辈子乐于助人积德行善的品行永远值得我们后世子孙学习尊崇。

父爱如山,读过很多思念父亲的文章,也听过很多歌唱父亲的歌曲,情景不同,韵味各异,各有千秋,但感恩、思念之情是相同的。记得小学时写过《我的爸爸》的作文,虽不记得写的啥了,但可肯定的是与现在我所讲的“我的父亲”的情感是迥然不同的。羊有跪乳,鸭有反哺,每个人都有一个心中的父亲,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甚至成家后还继续享受着父亲如山的爱,这种人世间的爱,地老天荒,直到永远。

我已六十六岁,年逾古稀,父亲离开我们已33年了,他走时我才33岁。失去他的伤痛是在以后日子里想起他的每一刻……

作者简介:刘培华,笔名:乡隐居士,57年生,利津人;中国散文学会、中国煤矿作协、东营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优秀会员;《东营日报》特约记者,《利津商业史话》编委,《中国乡村》杂志特约编辑;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作品发表于各大报刊和网络平台。

投稿邮箱:ddsww2022@163

壹点号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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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快乐 写给我的父亲,希望您能看到,说不出来的就码成字吧

早上带着小福出去骑了骑自行车,发现此时北京的温度已经35度了,即使是在河边骑行,依旧能够感到炎炎夏日的炙烤。为了让狗子被领养前能够健康的成长,充分的社会化,“老父亲”也尽力了

形成对比的是南方持续多日的降雨以及多地发生的洪涝灾害,希望所有受灾的人们平安,特别是无家可归的人们早日重建家园,向奋战在一线抗洪抢险的最可爱的人们敬礼

今天是父亲节,写写我的父亲吧。我其实对于西方的节日不太热衷,好像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们更喜欢去庆祝圣诞节情人节万圣节感恩节,似乎中国人自己的传统节日正在被慢慢的淡忘。但是父亲节还有母亲节这样的节日还是很有意义的,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养育之恩。其实中国也有自己的父亲节,小伙伴们知道是哪天嘛?

武汉人习惯把爸爸叫“老特”,亲昵而且极具地方特色,特别是“特”那看似不羁的尾音,越绵长越婉转关系就越近。但我却从来没有喊过我的父亲“老特”,在我心里我的父亲始终是一座触不到的高山,威严耸立不苟言笑。这里就叫他老肖吧

老肖出生于1953年9月23日,家里排行老四,原名秀安,后来改成汉生。据说老肖生来叛逆,桀骜不驯,11岁就躲在皮业巷公共厕所的后面抽烟,据说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跟人打架被抓走,据说为了逃过惩戒从气窗翻出来揣着奶奶给的一点钱上了通往湖南的运煤专列,据说在湖南依靠打铁勉强度日,脚趾断了也没有跟家里人吱过一声……

那年老肖14岁

但同时老肖又智商爆表天赋异禀,考上了武汉市第一男中(就是现在的武汉一中)爷爷家六个孩子里三个考上了市一男中,街坊邻居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青下乡似乎没有让老肖的学习之路就此阻断,依靠着自己的不懈努力和逆天智商,硬是自学电气化课程和外语,考下高级电气工程师的资格。据说老肖该偷鸡偷鸡该摸狗摸狗(此处绝对不是说行为不端,那个年代物资匮乏营养不足,知青们只能靠老乡家里的活物改善生活),该抽烟抽烟该打架打架,年轻人该有的血气方刚统统不落,可是躁动的内心还是有着文艺的种子。天秤男似乎都是多才多艺颜值抗打的,老肖私下不咋费力就自学成了才。笛子、箫、唢呐、二胡手到擒来,后来工人文化宫里的洋玩意儿手风琴、黑管、架子鼓也是样样精通。老天爷常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在老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年轻时的俺娘小刘

老肖和我妈就是在工人文化宫认识的,我娘虽然是东北人,但生得小巧玲珑,皮肤白皙,颇有南方女子的气质和韵味,这里就叫小刘吧。小刘喜欢唱京剧,闲暇之余就在工人文化宫和票友们切(Xuan)磋(Yao

)下,旁边就是吹拉弹唱的老肖,一来二去两人被对方的才(yan)华(zhi)所吸引,就开始了一段历尽坎坷但结局还算圆满的爱情故事

小刘和老肖

小刘和老肖都是跟随父母下乡的知青,因为支援祖国的国防建设相识于湖北远安(木有错,就是山楂树之恋那个远安)老肖是南方人,小刘是东北人,比老肖还小五岁。外公是从哈尔滨来的工人阶级老大哥,爷爷是从武汉去的红十字会志愿者。那个年代人的观念比较陈旧,人会被定义为“三六九等”,工农兵老大哥都是说话响当当的,医生属于“臭”知识分子,建工厂造坦克都是老大哥们说了算,医生就是搞后勤的,不咋受待见。外公始终觉得老肖就是个大龄“南蛮子”,横竖看不顺眼。可是老肖为了心爱的小刘,没有机会也得创造机会,啥活都干,啥苦都吃,累到不行了也得利用有限的时间骑着不知道哪里借来的大28带着小刘就在山区的田间地头飞驰。

恋爱归恋爱,谈婚论嫁的时候外公是极力反对的,可是老肖和小刘终究还是嫁给了爱情。揣着户口本,揣着爷爷给的300块钱,老肖和小刘领完了结婚证就去了上海,靠着在上海造船厂的收入俩人过得简单也幸福。再之后就迎来了我

高中以前我都觉得老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给我做风筝,年年比赛拿名次;家庭为单位参加智力竞赛,从来没输过;带我打乒乓球,带我去游泳;偷偷给我买游戏机,偷偷给我零用钱;给我买旱冰鞋,给我买Nike。老肖是个不折不扣的球迷,疯狂喜欢马拉多纳和普拉蒂尼,对意甲各俱乐部球队如数家珍,据说当年我妈快生我的时候都还有心情蹲在粮店门口的黑白电视前面看82年的世界杯。90年我跟他一块看世界杯,啥都不懂,可是到了94年我就能够明白什么是越位什么是点球决胜,并且在这一年爱上了一生的足球偶像保罗马尔蒂尼。96年中国女足遗憾摘亚,以及98年的法兰西之夏老肖都是买好了健力宝煮好了花生毛豆邀请我的小伙伴们到家里看电视,他偶尔也会趁小刘睡着了跟我们看上一场。

高中似乎一切就变了,不许打游戏,不许看漫画,不许唱歌听磁带和CD,不许学画画……除了打篮球踢足球,似乎所有的业余生活都与我无关。老肖一言不合就开打,觉得不爽就动手。其实学习这方面我真的从来没有让他操过什么心,说难听点我是他的儿子智商能差到哪里去呢?可是他严禁一切的外部事物让我分心,只有学习才是我应该做且唯一要做的事情。每次问我考试怎么样,如果考得好必然好吃好喝的做满一大桌,似乎加班的时间也会比之前更长;如果考得不好,必然是简单粗暴的要求跪下,不问原因的一顿数落甚至毒打(我绝对没有夸张,随手就是武器,什么筷子碗的我都见怪不怪了,甚至为了打我把自己的脚踢骨折,充分的印证了“无常是常 常是无常”)上班也是不再积极甚至早早的就下班回家。长大后我一直问自己:考试的目的在老肖看来究竟是啥?给我的感觉似乎是:接受同事们虚情假意的道贺以及和隔壁老王们炫耀的资本

老肖的厨艺贼了得

后来上了大学包括参加了工作,老肖和我就渐行渐远,无论我做什么都各种瞧不上,冷嘲热讽甚至言语攻击。而我体内的“老肖之血”也会让自己时刻保持硬刚的状态和他斗争到底。经典的语录实在太多,简单整理如下:

“你看看你考的这点分,读书读到牛PY里了?”

“要你有啥用啊,养只鸡还能吃吃,养个狗还能汪汪,你说你会什么?”

“你400米跑了年级第一?成绩呢?…那还没你老子跑得快”

“你大学四年读完了就去站柜台了?……奢侈品怎么了?还不是站柜台”

“你看看你在北京这些年混的样子……不行你回来算了”

“你看你那个样子,胡子不刮,头发留那么长,也不锻炼,胖成什么样子了”

实在太多,一时半会都码不完。以前年纪小,畏畏缩缩的活在老肖的光(yin)环(ying)下,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甚至是不是遭受了某种程度的,类似PUA?他自己喜欢唱歌,不让我唱歌;他喜欢玩乐器不让我玩乐器;他去歌厅舞厅烫头抽烟穿最新的夹克皮鞋却连量贩式的KTV都不让我去肥肥大大的牛仔裤不让我穿……我见过他在职工运动会上跑400米的样子,似乎没费啥力气就拿了第一,当我1分09(两年后一个叫刘振宇的学弟59秒2跑完了全程)跑完400米拿了个第一之后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最后那一百米是TM人跑的吗?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坚持下来的都不知道。我在家做平板支持,他问我什么是平板支撑,然后60+的年纪上来就做了3分多钟。

老肖似乎一直不服老,平时游泳散步,能骑自行车就绝不开车,尽管他年轻的时候也有一颗狂浪的心(本田/黄河,老物件依旧还摆在家里时不时打个火,小伙伴们肯定会有懂行的),上班时有公车坐但还是自己学会了开卡车,退休去考了驾照带着我妈游山玩水,最快的时候老肖从武汉开到北京1280km的路程只开了10个半小时。甚至买车这件事上也要点评一下“多大马力?”“自动手动?自动挡是个傻子都会开”“旅行车那叫车?能快?”……似乎我做的一切都是loser的选择

我写这些也不知道老肖能不能看到,因为我和老肖很久没联系过了。可能当初大学毕业从我叛逆的没有去他要求的单位上班而是揣着我妈给的3000块到北京“站柜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认为我“可防可控”了,当初“肖处,我们家XXX能像你家XL一样就好了”的那个我也已经一去不返。现在剩下的只有在喝完酒之后念叨两句,甚至过去那样长吸一口烟沉默半晌强忍着不动手,淡淡的说一句:“吃饭”这样的机会都没了。我送他的礼物也越来越少,无论是钓竿,乐器,按摩椅…管你是松下,雅马哈,傲胜,达瓦…在他看来也就是跟隔壁老王们吹个牛逼说说儿子给买的然后就堆着落灰了,我没听到过“谢谢,爸爸喜欢”,更多的都是:“乱买这些干什么,没用”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他没有错,我也不是不对。

工作的关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基本上也都是老肖和小刘反向操作来北京看我,近几年因为二老年纪也大了,加上自己也确实干了很多缺心眼儿不争气的烂事,没让他们来的同时自己也没脸回去,希望时间能够修复一些东西吧

我曾经非常恨我的父亲,恨他为什么那么严厉,为什么那么简单粗暴,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开口的权利。恨他在我初一的时候就把我送去读寄宿学校,恨他什么都要干涉,恨他对我无尽的打击和否定。我没有小孩,为人父母的感受真的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我想说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让我对父亲的伟大有了很大的触动

1.我的发小PH,又一个在我看来智商逆天的天秤男,因为家庭变故的原因没有参加高考,高中辍学。之后的人生偏离了当初的目标,时至今日聊起来也会有很多的唏嘘。即使结婚了在我看来也是各种不靠谱各种不称职,可是自从有了小孩,节衣缩食任劳任怨,锻炼身体学习技能,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能生病,不给我儿子添负担,要多攒钱”

2.还是这个哥们儿,2017年开车在高速上碰到后车追尾,前面是一辆大货车,千钧一发之际向右边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的左侧重重的撞上去,自己被夹在中间,车门凹陷动弹不得,救援来了之后发现自己的锁骨已经断了。我问他为啥要打那一盘子,他的回答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时间想?你知道多快吗?我只知道我老婆孩子坐在右边,特别是我儿子,他才两岁不到”

去年我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沙哑且无力:“我回武汉了,我爸走了,我还是哭了”因为父母离异的关系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他的爸爸了,曾经心里都是满满的恨,但是他爸爸癌症走的那一刻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是哭得像个孩子“我一直恨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我就选择逃避,让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可是现在他真的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跟老肖“和平”的相处,也许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让我变得更强大,也许直到最后我也是那个“没出息的家伙”。

爸,父亲节快乐!

父亲黄达 他的豁达是世俗之人难以想象的

2017年在人大校庆会场

黄达11岁

摄影/琪

中国当代著名经济学家、教育家,新中国金融学科主要奠基人之一,原中国人民大学校长黄达,于18日晨去世,享年98岁。

黄达,1925年2月22日生于天津。曾入选“2020中国品牌人物500强”,位列第73,他是中国金融学领域不能不提的一个名字。他的逝世,标志着中国金融学科一个时代的终结。

1983年,黄达任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1988年出任首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院长。1991年11月至1994年6月,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

致力于银行货币、金融学研究60年,黄达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教学研究上。即使在改革开放不久他担任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校长等行政职务以后,也没有中断过教学。直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他一直把“不脱离教学第一线”作为自己必须遵守的准则。他在中国金融教育乃至财经教育领域所作的贡献令人仰止———新中国成立后每一次金融教材的编写,都有黄达的贡献。

走的那天,是他阴历生日,整整98岁

安秀:首先,对你父亲、我们的黄达老校长的去世,表示深痛的哀悼。

作为黄老的小儿子,能不能从家人的角度跟我们聊聊黄老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日常生活别在其他人眼中,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黃恒:谢谢、谢谢。说实话,我是学理工的,对父亲的金融专业不仅一窍不通,甚至不感兴趣。小时候只隐约觉得,父亲研究的金融大概就是银行和钱吧?大了以后,更是隔行如隔山,对父亲书房满面墙书架上的著作,早已司空见惯,至于交流几乎谈不上。

我爸走的那天是他阴历生日,整整98岁。老年痴呆症压根儿就没招惹上过他,他始终头脑清晰,思维缜密,说话有逻辑,做事有条理。这可能跟他这一辈子都在不断运用、开发大脑,坚持讲学、著书立说有直接关系。

他70岁开始学习用电脑写作,从此后所有文稿都是电子版的。住进养老院后的四五年时间,他每天都坚持坐在电脑前,继续文章编写和文稿整理,或跟养老院的朋友们一起吟诗背赋。年逾九旬的他,依然能一口气背下整篇的《阿房宫赋》《滕王阁序》。

父亲也一直使用微信。在医院里他一直用微信和外界交流,外界所有事情他都知道。当然,他也是通过微信给我下命令的。

父亲脑梗后曾一度失语,但他并没认输,并没放弃对生命的追求,想方设法自我康复。他坚持用颤抖的手写字与人交流。他让我找出李白写的骈文《春夜宴桃李园序》读给他听,我读一句,父亲就跟着咕噜一句。诗句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天地是万物的客舍,百代是古往今来时间的过客,死生的差异,就好像梦与醒的不同,纷纭变换,不可究诘,得到的欢乐,又能有多少呢……”在一遍遍领读中,我终于悟出来,唐诗宋词万万千,父亲为什么只挑选这首来反复咕噜、努力背诵呢?因为在他的生死观里,无论谁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所以不必有遗憾,不必难舍。

就这样,通过一句一句咕噜着背诵诗词歌赋,我爸的语言功能明显渐渐得到恢复,《阿房宫赋》《滕王阁序》又能断断续续背出来了……日复一日,我爸居然奇迹般复语了!生命又开始了新的续航。

我爸对死亡向来看得风轻云淡,他不畏惧死亡,但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一如既往地体体面面、潇潇洒洒。他留有遗嘱:生命最后时刻,不进行任何无谓的医疗抢救,不进ICU,不插管儿,不做鼻饲……临走的前两天还特意给我打电话:“不要采取任何强制的医疗手段延续我的生命。”

他的修养,跟随他直至生命尽头

黃恒:父亲从没因为病痛折磨变得脾气暴躁、对医护人员及家人发脾气。他的修养跟随他一生直至生命尽头。当他感知身心能量已将穷尽时,生怕家人在他离去时因悲伤和慌乱而忘记感谢医护人员,所以,他几乎用最后气力将医护人员一一谢过,并叮嘱我一定要做面锦旗以表心意。只可惜,锦旗还没到,我爸就……唉。

二十年前我母亲去世时,我总觉得家里还有父亲这棵参天大树撑着,虽然知道这棵大树早晚有一天也会朽、也会倒,但当他真倒下时,我竟蒙住了!爸,您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啊?!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们还没来得及给您过九寿呢……

安秀:你父亲对身边所有工作过的人员都会心存感恩吧?

黃恒:可不是嘛。受我爸影响,直到现在我跟我小时候的保姆还保持着联系和来往呢。我爸写一手好字,很多社会名流都想得到他的字,但他很少答应。可他的司机结婚时向他求字,他特痛快就答应了,豪爽地铺开纸、研好墨,一挥而就,送上自己真诚的祝福 。

我爸还没进养老院的那几年,每逢过年,他都会给门卫保安送慰问品,对他们的辛苦工作表示感谢。保安换了一批又一批,而我爸的感谢和慰问从来没间断过。有一年春节,我爸一如既往让我把一个沉甸甸的纸箱从楼上搬到楼下送给门卫,感谢他们一年的辛苦。过了几天,我从那儿过,门卫叫住了我,说“有你家一快递”。我一看,不就是我爸送给他们的慰问品吗?还是我搬下来的呢。这些老实巴交的打工仔,根本就不知道我爸是谁,也根本想不到身在异地他乡有谁会送年货给他们。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一个寄存在门房的包裹,见到主人时要想着提醒带回。

安秀:你父亲一生出过多少书啊?

黃恒:无数,真的是无数。但他出版的书基本都专业性很强,读者范围很窄,发行数量也不多,有时候还得搭上自己的工资才能开印。但父亲从来不考虑这些,他说只要自己的知识对国家、人民有用,就知足了。父亲对金钱看得极淡,他把这些年来所获的300多万奖金全部捐赠给了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基金会,专门用于支持金融学科的发展建设。

尽管我爸桃李满天下,为国家培育出了包括著名经济学家、大学校长以至国家高级干部等大量高层次经济金融人才,尽管他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名望,但他始终没有忘记感恩中国人民大学对他的培养,以及给了他施展才华的机会。他见证了华北联大到今天中国人民大学的发展全过程,希望中国人民大学能坚定不移走好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的新路。

上世纪90年代我爸就已经出版文集了。有一天我带他去王府井新华书店,他围着书架默默地一圈一圈转啊转啊,我问他:“您转什么呢?”他不吭声。终于,在一个书架前他停住脚,倾身定在那里看向书架,我凑过去顺着他手指看见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溜儿刚出版的《黄达文集》。我看到他笑了,皱纹里布满着成就感和幸福感。

仅学仨月俄语,就翻译出中国第一本金融教科书

安秀:真佩服您父亲。但作为我国金融界泰斗,不能真的人走了就只发个讣告吧?

黃恒:我把老爷子的遗愿告知了人民大学。人民大学帮着想了个特别合适的办法——举行亲属告别会。真没想到,前来吊唁的人个个热泪纵横。我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他人对父亲的仰慕之情。

让我更震惊的一幕是,有一位社会地位很高的嫡系弟子,向我父亲遗体三鞠躬,跟亲属握完手后停住脚步,转过身,重新又回到父亲面前,前倾着身子仔细端详父亲的遗容,然后突然“咕咚”就跪下了,啜泣着跟父亲诉说着什么……我相信父亲听见了,也相信父亲听懂了,更相信父亲得知弟子们都长成了参天大树,都成了国家有用之才,心里是多么的高兴。

安秀:是啊,虽说弟子跪谢恩师天经地义,但功成名就还依然念念不忘恩师栽培,仅从这点上就能看出你父亲的人格魅力。

我还特想知道,老人家能成为我国金融界泰斗,是有很特殊的家庭背景吧,或者有着很超人的才华?

黃恒: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家庭背景,我爷爷不过就是个普通工程师,我父亲也算是出身文化家庭吧。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别看我父亲有那么多耀眼的头衔和光环,什么著名的经济学家、教育家,这终身奖那终身奖的,可最初,他不过是个高中还没毕业的辍学生……

安秀:啊?怎么可能?高中没毕业——中国金融学奠基人,这反差也太大了。

黃恒:我父亲原本想考大学,做个像爷爷那样的工程师,可一场伤寒破灭了他的理想。辍学后我大姑四处帮他找工作,先后在旧政府机关当过小职员,在私人照相馆当过帮工,直到抗日战争胜利后的1946年春,才考入了华北联合大学政治学院财经系,并且在年底就“晋级”成为政治学院的研究生。1947年,刚刚“晋级”为研究生,22岁的他又被再次“晋级”为校部行政干事,先后担任了班主任、区队助理等职务。

安秀:简直不可思议,仅用两年时间就完成了研究生学业,22岁就开始“人大”教员生涯……

黃恒:更神奇的还在后面。五十年代,我国兴起俄语热,零基础的父亲也开始学起了俄语。我中学也学的俄语,知道有多难。有一天课间,我的俄语老师神采飞扬地跟我说:“你父亲太厉害了,只学了三个月俄语,就翻译出了中国第一本金融教科书……”当时我都听傻了,这破俄语我都学好几年了,念个课文还结结巴巴呢,他老人家居然学仨月就能翻译教科书了,这也太聪明了吧。

他生活中的博才多艺,更令人佩服。

记忆中我从没见父亲练过字,可他就是有一手拿得出的漂亮字。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楼前有一尊太湖石,上面的“业精于勤”就是他写的。

父亲还会画画。早年间我母亲看到同事穿了双广州产的漂亮凉鞋,我父亲照着“刷刷”几笔就画出来,寄给广州托朋友买到了同款,印象中画得那叫像啊。

很多年前,人大校园流行一阵养花热,尤其是蟹爪莲嫁接术。别人嫁接一只爪都很难成活,我父亲胸有成竹,特耐心地反复琢磨,找科学原理,找成活规律,第一次嫁接就成活了三只爪。街坊邻居纷纷找他讨教,请他帮着嫁接。

在我心里,父亲特别聪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对我提出过任何要求

黃恒:父亲确实有与生俱来的聪明,但他的成功更取决于他的勤奋。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全身心工作和写作,绝不允许我们打扰。

安秀:那你会不会觉得父亲对你的关爱不够多、不够深呢?

黃恒:父亲确实话少、工作多。我也很少打扰他,从小就怵他,自己玩儿自己的,不大能体会到父亲的关爱,觉得散养也不错。其实,父亲对我的成长始终很关注的。

给你讲件事你就知道了。“”刚结束时,父亲还在政治观察期,没有恢复工作。我在插队,也处于叛逆期,想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伤口自己舔, 不给他添乱。有一次大队召开了知青家长会,我关于这次会的记忆很模糊,后来一起插队的发小儿说:“你怎么不记得了啊?你爸还去了呢。”我说:“我爸没去过,我爸根本不会去!”发小儿说:“你爸去了,还跟我说话了呢。还问我你表现怎么样,说你们看着点他,都是人大的孩子,相互关照着我就放心了。”

我一下语塞了。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对我散养的父亲会舍得花那么多时间、跑那么远路程,到村里去了解小儿子的生活情况。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虽然表面上看我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风筝,但实际上那根保险绳永远握在父亲的手心。他不会让风把我纠缠到树上,也不会让风把我吹翻在地下。如山的父爱啊,只有随着年龄不断增长,才能掂量出它沉甸甸的分量。

安秀:那父亲对您有什么要求吗?如果有,会不会很高?会不会让你觉得做他儿子很有压力?

黃恒:没有。从小到大,父亲从没对我提出过任何要求,尤其是学习。也没希望我的人生要达到什么高度、对社会要有多大贡献。只要我品德、健康没问题,其他都可以任我发展。至于父亲巨大的成就和耀眼的头衔,也从没给我带来任何压力。

我插队第二年,国家恢复高考,一起插队的发小儿有的考上了北京大学,有的考上了北京建筑学院,有的考上了南京水利学院……而我,不怕你笑话,只收到了一纸中专录取通知书。我拿着通知书来到父亲面前……

安秀: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就不怕你爸难堪吗?

黃恒:不会啊,我真的觉得没啥,从小到大我爸就没凶过我,一次也没有。当然,也从没有表扬过我,好像我做什么选择他都会同意。我提溜着通知书问我爸:“您说,上吗?”我爸磕巴都没打一个说:“上啊!”

安秀:你爸就没拦你一下,说:“儿子,爸帮你再复习一年,明年报考人大?”

黃恒:没有,他觉得无所谓,学什么都能成才,行行都能出状元,他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真就听他的去上了中专。后来把我后悔得啊,我足足用了七年时间边工作边上大专,再专续本,才把大学文凭拿下来。他真把我当成他自己了,可他倒是把超人的聪明遗传给我啊!

他永远相信自己的孩子

安秀:像这样的父亲还真挺少见的,哪个家长不得穷尽自己所有资源为孩子升学就业架桥铺路啊?你可倒好,守着你父亲这座金山,啥也没得着。你只考了个中专,你父亲真就一点没觉得尴尬?就没动用动用他的资源帮帮你?

黃恒:我父亲绝对不会尴尬,也绝不会动用他的资源帮我。他做人向来光明磊落、实事求是。比如在他的文集里,父亲特意把“大跃进”时期所写的文章也一并收录进去,自揭其短地称之为“满是呓语”。他说这样做“可以自警,也可以使没有这类经历的人对于那种岁月的思想紊乱多少获得点形象的概念”。父亲活的是他自己,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他怎会在乎别人议论他儿子考的是北大还是中专呢?

我从小学习并不出色,但他从没责怪过我一次,也没要求过我排名必须达到多少。他觉得,无论是老子还是儿子,只要能活出最好的自己就是最成功的人。

其实,我们看到父亲超人的聪明才智,也看到父亲超人的辛劳付出。他的三观潜移默化影响着我们,表面上看好像他对我们没什么要求,但我们却十分清楚他的要求所在。父亲也十分清楚,不动用他半点资源,孩子们也会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事实证明,我哥和我,两个和金融界完全不搭界、完全享受不到老父亲资源的理科生,最终成了老父亲的骄傲。

安秀:他对你们的婚姻有什么要求吗,比如门当户对什么的?

黃恒:没有。我爸说,只要品行端正的文静女孩就行。父亲曾向别人描述过我哥的婚姻:“头天大儿子跟我说,‘爸,我交女朋友了’,我说‘嗯’;第二天大儿子跟我说,‘爸,我们结婚了’,我说‘嗯’;第三天大儿子跟我说,‘爸,我们搬出住了’,我还只是‘嗯’。”

父亲他永远相信自己的孩子,在他看来,孩子们自己的选择永远是有道理的,是正确的,永远不应该用其他人的标准去审视、去挑剔、去要求。父亲这种豁达的境界是世俗之人难以想象的。

安秀:那你有没有想到过,你父亲在国内外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我特别想知道,日常生活中人们感觉他是怎样的人?

黃恒:生活中,父亲是个很低调很低调的人,和一般的普通人大教师别无两样。年轻时,他爱长跑,坚持每天顺北三环跑到北太平庄再折返回来。他还爱下围棋,我家楼下的孙献刚小我一届,是人大附中的围棋队员,地震那年大雨连绵,人们天天躲在抗震棚里不能正常生活和工作,我爸就跟孙献刚他们一起下围棋。开始只是观看,后来就一起下。那时,孙献刚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爸居然和他成了棋友。献刚跟我说:“你爸看上去很威严,开始我还有点怕他,但熟了以后觉得其实他特和蔼,一点架子也没有。”确实,所有和我父亲接触过的人对他都是这印象。

特别遗憾的是,在挑选照片时我忽然发现,我竟然没有一张跟父亲的合影,也没有一张父亲留给我的字画……他把所有的著作和藏书全部捐给了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

本版采写/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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