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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抓梦 2023-10-19 16:20:13 网友上传

认识创造不朽形象的传奇女性,留下百年不朽的欧美绘本标杆

\r\r\r\r\r \r \r\r\r\r 第一章\r\r

“我和弟弟都是在伦敦出生,\r 因为爸爸在那里当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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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和弟弟伯特伦,摄于1878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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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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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二十八日星期六,出庭律师鲁珀特·波特先生之妻,于南肯辛顿区博尔顿花园2号宅邸诞下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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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顿花园——伦敦的一处街区。1866年7月28日,比阿特丽克丝在这里出生。鲁珀特摄于18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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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6年7月30日星期一,《泰晤士报》刊登了海伦·比阿特丽克丝·波特平安出生的消息。当天的报纸还刊载了如下几条新闻:在拉内利及周边地区,六十余人死于霍乱;刚刚竣工的、连接欧美的大西洋海底电缆面向公众开放;杜莎夫人蜡像馆的展品中新增了王室新人海伦娜王妃和克里斯坦王子的蜡像;米德尔塞克斯郡的科尔尼哈奇精神病院招募一名女性护理主管,年薪三十英镑;伦敦市内大型店铺宣布正式施行星期六半休日制度,将于星期六两点关门。当时英国国内的政治气氛十分紧张,各界工会要求加薪的呼声一日高过一日,为引起公众关注,他们时常在伦敦的街头上演大规模游行。此外,在美国的积极支持下,爱尔兰的政治局面动荡加剧,逐渐演变为废除《联合法案》的政治运动;与此同时,肆虐全国的牛瘟终于出现消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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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七十五年后,比阿特丽克丝·波特这样写道:“我和弟弟都在伦敦出生,因为爸爸在那里当律师,但我们祖祖辈辈的根——我们的收益和喜悦都是在英格兰北部。”事实确如波特所说。比阿特丽克丝和伯特伦的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在兰开夏郡出生并在那里成长,双方的家族也都是靠棉纺业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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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波特的祖父艾德蒙·波特(1802—1883),唯一神教派教徒,在曼彻斯特附近的格洛瑟普拥有一家大型棉布印染厂,1861年当选卡莱尔地区的自由党派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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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俩的曾祖父本是个棉纺织商人,但他的儿子艾德蒙·波特,也就是姐弟俩的祖父,在二十三岁时决定效仿叔叔,专门从事棉布印染业。1824年,艾德蒙·波特与堂兄查尔斯在曼彻斯特东部的丁廷格联手创业,那里离格洛瑟普不远。两人接手了一家老旧的印染厂,采用手绘木模在质地粗糙的灰白色棉布上印染图案。那段日子,他们过得十分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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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后来这样写道:“创业初期是非常窘迫的,不过最终,我们印染的棉布凭借良好的质量形成了市场优势,并逐渐走入正轨。然而好景不长,我们很快便到了垂死挣扎的边缘。我们在不断地摸索中发现,原来棉布印染业的税负比其他任何一个行业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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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波特把厂里的职工照顾得很好,为他们修建了阅览室和图书室,并成立了一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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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这里提到的税是指印染税。在他看来,印染税的征收存在诸多不公之处,正是因为这一点,艾德蒙毕生都对政治抱有浓厚的兴趣。1830年,他加入了由印染业代表和棉纺业代表组成的代表团,并前往伦敦向政府请愿,请求废除“扼杀”印染业和棉纺业的印染税。此举奏效后,印染税在第二年得以废除。尽管如此,想要挽救艾德蒙和查尔斯联手创立的工厂却为时太晚,艾德蒙·波特的印染生意因此一败涂地。然而艾德蒙·波特终非在逆境中一蹶不振的人,当堂兄查尔斯“转做墙纸生意时”,他却重整旗鼓,又从头开始做起了印染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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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波特公司拥有多处自建私人水库,水库上方便是丁廷格拱桥,桥上铁路于1845年12月首次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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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是一位非常开明的经营者。他时时关注着“艾德蒙·波特公司”的生产条件和工人的劳动环境。他不仅淘汰了耗时费力的手雕印模,引入了最新的机械化印染设备,而且还为工人建造了图书室和阅览室。在十九世纪,雇用童工是非常普遍的社会现象,艾德蒙也不例外,不过他在工厂对面建起一所寄宿学校,以便工厂里的孩子以及在别处做工的孩子在这里一同接受教育。此外,厂里设有为全厂工人提供廉价饭菜的食堂。为了提高效率和节约成本,艾德蒙·波特特地租下当地的一座农场为食堂供货。到1845年时,艾德蒙·波特公司已经发展成一家颇具规模的印染企业,拥有多处自建水库。在水库上方,气派壮观的丁廷格拱桥横跨而过,由格姆斯雷通往伍德海德的列车就是从这座大桥上经过的。截至此时,“艾德蒙·波特公司”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棉布印染企业,而波特的印染产品更是名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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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茜·克朗普顿,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在1829年嫁给艾德蒙·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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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波特是一名虔诚的唯一神教派信徒,他的妻子杰茜·克朗普顿同样也是,两人于1829年结婚。杰茜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的父亲是个大资本家,在兰开夏郡和湖区拥有多处房产。杰茜的个性有些特立独行,这点很像她的父亲,看待事物的观点也有些激进。在曼彻斯特,波特一家可谓人丁兴旺,两人结婚后的十一年里,育有四男三女共七个孩子。比阿特丽克丝的父亲鲁珀特是波特家的次子,出生于1832年。在艾德蒙的事业有起色后,家里常常是宾朋满座。在众多朋友中,有两个人对艾德蒙的人生轨迹产生了重大影响,并促使他在若干年后举家南迁,这两个人分别是理查德·科布登和约翰·布莱特。波特之所以能与科布登相识,说到底还是因为棉花。科布登最初是一名旅行推销员,负责为伦敦的一个棉纺批发商推销产品,到1831年时,他已经成为兰开夏郡一家棉纺工厂的合伙人。布莱特是一名教友派信徒,他的父亲是罗奇代尔地区的一名磨坊主。他与科布登志同道合,两人不约而同地投身到“反《谷物法》联盟”的事业中,为废除控制农民谷物价格的《谷物法》尽心竭力地奔走。1841年,科布登当选为斯托克波特地区的议员,两年后,布莱特也当选为达勒姆地区的议员。两人就此开始了他们的政治生涯,并在日后逐渐成为英国政界影响深远的人物。受这两个人的影响,波特一家谈论的话题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强烈的政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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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家的常客约翰·布莱特(1811—1889),1843年首次当选为议员,曾与科布登一道,为废除《谷物法》积极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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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科布登(1804—1865),同为波特密友,1841年当选为议员,反《谷物法》联盟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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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马蒂诺,唯一神教派牧师,曼彻斯特唯一神教派新学院教授,艾德蒙次子——鲁珀特·波特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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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年,艾德蒙·波特一家从曼彻斯特迁往自家工厂附近,在那里建起一座气派优雅的宅院,命名为“丁廷格小屋”。在这里,水库风光尽收眼底,波特家对朋友们的款待也越发慷慨奢侈起来。宾客们或乘火车沿新修的铁路,从二十多公里外的曼彻斯特赶来,或驾着自家的马车,沿着乡村颠簸崎岖的道路来到丁廷格。众多的访客中也包括盖斯凯尔夫妇——丈夫威廉是克罗斯大街教礼拜堂的主任牧师,妻子伊丽莎白当时尚未开始她的作家生涯。每年夏季避暑期间,波特家总会在苏格兰租住一幢大房子,威廉·盖斯凯尔是那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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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艾德蒙·波特俨然已成为一位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他在担任商会会长的同时,也兼任曼彻斯特美术学校的校长一职,这是他长期致力于培养纺织品设计人才的结果。此外,考虑到他率先将科技手段引入棉布印染业的这一卓越功绩,皇家学会授予他会员资格。艾德蒙的印染生意如日中天,越发红火起来,他的长子克朗普顿逐渐肩负起经营管理的重任。对艾德蒙来说,实现他多年政治抱负的时刻终于到了。1861年,艾德蒙·波特当选为卡莱尔地区的自由党议员,并于同年离开曼彻斯特,前往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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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珀特·波特在林肯律师学院求学期间所作的素描。五十年后,他的女儿也画了一幅戴着无边帽的小鸭子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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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的次子鲁珀特与哥哥一同在当地学校接受教育,他十六岁时被送往曼彻斯特的唯一神教派新学院学习。在那里,他遇到了两位对他影响至深的老师,一位是威廉·盖斯凯尔,另一位则是哈丽雅特·马蒂诺的弟弟——詹姆士·马蒂诺。多年后,比阿特丽克丝·波特回忆起马蒂诺博士与爸爸会面的情景时,这样写道:“我觉得爸爸对马蒂诺博士的才智和人品非常仰慕和崇拜,对他的尊敬也远远超过对其他人。我曾听爸爸说,马蒂诺博士头脑清晰,具有良好的判断力,在宗教问题上,他是唯一可以绝对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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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珀特学生时代成绩优异,曾多次获得古典文学和古代史等科目的优秀奖。他同时也学习数学、物理、法文和德文,并在1851年获得文学学士学位。他是整个波特家族中第一个获得这一殊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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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原本期待着鲁珀特能像兄长一样,尽心竭力地经营家族生意,但鲁珀特已经打定主意,想要成为一名出庭律师。就这样,他于1854年初来到伦敦,在林肯律师学院攻读法律专业。这里的生活不像格洛瑟普的田园生活那般悠闲,学习任务非常繁重,但鲁珀特的成绩十分优秀,有时为了缓解压力,他便在空闲时画素描。他一直对绘画很感兴趣,素描本里都是鸟类和动物的精美写生画,还有诙谐幽默的人物、动物讽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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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鲁珀特正式获得律师资格。1863年,他与兰开夏郡一位棉花商的女儿海伦·利奇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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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7年11月17日,鲁珀特·波特正式获得律师资格,二十五岁的他从此开启了与家里兄弟们截然不同的职业生涯。他的专业是平衡法起草与产权转让,他曾在伦敦律师学院的律所里任职三年,接下来的三十年里一直在新广场3号律所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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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珀特三十一岁时与海伦结婚。海伦的父亲名叫约翰·利奇,是波特家的一位老朋友,也是一名唯一神教派信徒。他本是斯泰利布里奇地区的一名棉花商,家资殷实,性格爽朗,对于扩展事业颇具独到见解,因而被誉为“曼彻斯特皇家交易所最精明的人”。为了节省进口皮棉的成本,他组织了自己的私人船队,如此摇身一变,棉花商又成了造船大户。约翰娶了一位名叫简·阿斯顿的姑娘,女方的娘家在大曼彻斯特的杜金菲尔德地区。婚礼当天,这位新郎“一袭紧身打扮”,非常惹眼。随后,“这对新人驾着四轮马车开始了新婚旅行,他们踏遍了整个英格兰地区。对于新娘而言,这的确是一场毕生难忘的旅行”。约翰·利奇讲起话来总是力求文雅:“记得有次去伦敦,他当日便折返回家,逢友便称自己是‘禽鸟’——暗示自己像候鸟一样往返于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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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5年,九岁的比阿特丽克丝在达尔盖斯宅邸度假时画的水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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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7月,比阿特丽克丝在十四岁生日前画的蓝铃花和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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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和弟弟伯特伦养的宠物蝙蝠,这幅画是比阿特丽克丝在1887年4月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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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1887年2月画的飞蛾成虫、幼虫,原始大小的蛹以及显微镜下翅面鳞片的放大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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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当时的很多富裕人家一样,利奇一家也是儿女满堂,他们共育有三男五女。最小的女儿伊丽莎白嫁给了鲁珀特的弟弟沃尔特·波特。约翰去世两年后,1863年8月8日,海伦与鲁珀特·波特在曼彻斯特附近的海德地区一座唯一神教派教堂内完婚。二十四岁的海伦比丈夫小七岁,嫁妆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一大笔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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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头三年,波特夫妇一直住在当时伦敦市内的繁华地带——哈利街1号,如今那里已经成为医生们的高级住宅区。海伦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波特夫妇搬到了博尔顿花园,住在一栋新建的四层小楼里。由于地处肯辛顿郊区,这里远离喧嚣,生活宁静。五十多年里,一家人一直住在博尔顿花园2号,直到鲁珀特去世后才将这处宅邸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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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波特太太而言,要想打理这样一栋大房子,必须雇上几个仆人才行。于是,她从老家斯泰利布里奇请来了两姐妹帮忙。伊丽莎白负责家务,萨拉负责全家饮食。随后又从伦敦请来了乔治·考克做管家。这位管家的性格非常古板,他的拿手绝活儿是将桌上的餐巾纸折成三角帽的形状,把银器擦拭得一尘不染,餐具也摆放得井井有条。此外,波特太太还雇用了一位名叫雷诺德的车夫,让他负责照料位于博尔顿花园后面的一排马厩里的马匹。女儿海伦·比阿特丽克丝出生后,波特家又聘请了一名负责带孩子的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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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顿花园2号公寓的庭院。鲁珀特·波特摄于1890年4月。1866年,比阿特丽克丝即将出生时,波特夫妇迁到了这所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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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小时候是一个孤独的、纤弱的,并且经常生病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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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四十三年里,位于博尔顿花园公寓四楼的育婴室,一直是比阿特丽克丝玩耍和接受教育的场所。后来,这里又成了她的画室。很多作品中提到,比阿特丽克丝童年的家教十分严苛,其实这在当时的中产阶层家庭中是很普遍的现象。相比之下,波特家对孩子并不过分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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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在育婴室内接受严格看管,没有机会与父母交流。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由保姆和家庭教师负责看管或教育,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或者在跟父母道晚安时,才有机会被带到楼下跟父母相见。波特太太偶尔也会沿着长长的楼梯爬到二楼的育婴室去看看,但这种时候不多,而且她对里面的情形几乎一无所知,毕竟这里是保姆的专属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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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管比阿特丽克丝的保姆来自苏格兰的高地地区,那里也是波特一家每年夏天都去度假的地方。据比阿特丽克丝回忆,这位保姆“对巫术、精灵以及加尔文宣扬的恐怖教义深信不疑(这些教义逐渐被遗忘,但精灵故事保存在了我的记忆里)……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一两岁时的情景;不仅仅是记得学习走路之类的事,还记得一些场所,记得当时的种种感受……那时我最喜爱的玩具只有两件:一件是一个破旧的木偶,名叫托普西;另一件是一只胖嘟嘟的填充小猪,它之前是白色的,后来变得脏兮兮的(后来连胶带做的尾巴也掉了)。不过这只小猪不是我的。奶奶把它放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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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珀特·波特对摄影艺术极为迷恋,时常以妻女为主题拍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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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与威廉·盖斯凯尔在达尔盖斯宅邸。比阿特丽克丝正穿着那双“黑白相间、斑马腿般的长筒棉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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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由保姆麦肯齐全权负责照顾。她平日里对比阿特丽克丝的管教颇为严厉和规范。她给比阿特丽克丝喂奶、穿衣,哄着她学会爬、学会走,并且教她说话。除此之外,她还给比阿特丽克丝讲起了精灵故事。如果从文学性的角度来看,比阿特丽克丝当时最喜欢读的书都属于“不入流”的垃圾作品,然而从现代性的角度来审视,这些书可算作饱含辛辣讽刺的伪童书!用比阿特丽克丝的话说,她“喜欢读些关于小女孩的傻故事”。她读的书虽然零零碎碎,却十分驳杂:“我还记得,小时候保姆给我读过《汤姆叔叔的小屋》。”比阿特丽克丝能够自己读书以后,波特家的图书馆就成了最好的阅读资源。“当时我已经试着读韦弗里的小说,除此之外,我还读过一本味同嚼蜡的《印染入门》,还有一本晦涩难懂的厚书——我记得好像是特里默夫人写的《知更鸟罗宾的家族史》,不过一点儿都不好看。”“后来我又漫不经心地读起了《罗布·罗伊》,吃力地看了几页,读得非常痛苦;之后又试着读了读《艾凡赫》和《魔符》,之后继续读起了《罗布·罗伊》;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能看下去了(只不过要跳过那些复杂的单词)……当时手里的书少得可怜,只好把埃奇沃思小姐和司各特的小说读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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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珀特·波特的两幅画作,后来被印在博尔顿花园育儿室的盘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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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自小体弱,经常生病,没有什么玩伴,也很少去伦敦以外的地方,唯一的活动就是常常带着她的小狗桑迪在肯辛顿花园散步。桑迪是她最早养的小狗,一只褐色的苏格兰小猎犬;除此之外,陪她散步的就只有保姆——在一旁负责她的衣服没有穿得不像样子。比阿特丽克丝回忆说:“当时穿的衣服很不舒服,和丹尼尔画的梦游奇境中的爱丽丝一模一样:连衣裙用糨糊浆洗过,白亮亮、硬邦邦的;长筒棉袜一圈儿黑一圈儿白,看起来像斑马腿;高帮皮靴上钉着一排扣子。”“头发必须朝后梳好,捋顺,然后用一条扁平的发带束在耳朵后面。星期日要戴黑色天鹅绒发带,平日戴黑色或棕色的普通丝带。我记得发带的两端各有一颗扣子,分别连结着一段橡皮筋,两颗大扣子总是紧紧地勒在耳根上,疼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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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在1884年7月28日的日记里写道:“爸爸今早在密莱司家里为格莱斯顿老先生拍了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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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比阿特丽克丝被保姆照顾得妥妥帖帖,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鲁珀特·波特正尽情地享受伦敦上流社会的闲暇生活。他把日常业务托付给其他人打理,自己则终日出入于“革新”俱乐部,与自由党派的支持者聚在一起,这其中就有他父亲艾德蒙的老朋友约翰·布莱特。与这些人在一起,他总能找到一种家的感觉。鲁珀特常同刘易斯·莫里斯讨论诗歌,此人是一名专门负责所有权转让业务的律师,也是一名诗人,同时还是“英国贵妇学校及上流社会的桂冠诗人”,也是坦尼森勋爵的挚友。与此同时,鲁珀特继续保持着对艺术和绘画的热爱,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皇家艺术学院观看展品,或是去美术馆买些作品来收藏,他尤其偏爱伦道夫·凯迪克的作品。他仍然保持着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时常作画和素描,不过从来不作油画。十八年后,他的女儿比阿特丽克丝这样写道:“爸爸显然不知道作油画的难处。虽然他的素描很不错,但从来没尝试作过水彩画,当然更不用说油彩了。”鲁珀特常常陪着妻子去剧院看戏,他特别钟情于喜剧和轻歌剧,对摄影的兴趣也是与日俱增。当时,摄影还是一种新颖的艺术形式,早在与海伦结婚之前,他就已经对摄影萌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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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埃弗雷特·密莱司爵士参照鲁珀特·波特的摄影作品,于1885年为英国首相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作的肖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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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的摄影器材十分笨重,不过鲁珀特雇了多名仆人负责搬运,这样他便可以全身心地沉浸在摄影这项新的嗜好中,满足他随时随地拍摄的意愿。他用照片记录下了伦敦街头变幻的风景,也把耐着性子摆姿势的家人和朋友收入了镜头。1869年,鲁珀特成为伦敦摄影协会的会员。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向协会的月刊杂志投寄自己的作品,而且还从中学到了不少有关摄影的知识。鲁珀特还曾多次在每年一度的摄影展上展出自己的作品。虽然摄影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但几年下来,他的摄影技巧已经相当娴熟。有的时候,他会为好友,也就是当时著名的油画家、插画家约翰·埃弗雷特·密莱司提供风景照片,作为他绘画用的背景素材;有时候也会拍些自己姐妹的照片,给他做参照。密莱司娶的是约翰·拉斯金的前妻,夫妇二人的引荐让鲁珀特极大地拓展了自己的社交圈,从而结识了许多社会名流,其中便包括罗斯伯里伯爵的小女儿佩吉·普利姆罗丝夫人,以及曾在晚年当上英国首相的威廉·格莱斯顿。鲁珀特是一位一丝不苟的摄影师,每等到照片显影后,他总不忘在每张照片后面记录下拍摄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大箱子或是影集里。这些作品被完整地保存了一个多世纪,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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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顿风景,作于格斯豪尔塔楼。这是比阿特丽克丝的母亲海伦·利奇结婚前的一幅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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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海伦·波特已彻底告别了悠然自在的田园生活,转而把精力花费在一名城市妇人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上。她再也没闲情捡起“还算拿手的水彩画”,每天不是坐着马车出去送请帖,便是与肯辛顿的贵妇人们聚在一起饮茶,要么就是急匆匆赶回博尔顿花园2号宅邸准备精致丰盛的晚宴——要知道,波特家的座上宾是绝对不会饿着肚子离开的。宴席之丰盛,仅从1875年5月7日的记录便可见一斑。客人们的饮食包括:“春季蔬菜汤、三文鱼、甜面包、龙虾、炸肉排、童子鸡、火腿、烤羔羊、豌豆烤鸭、奶油布丁、果冻、樱桃冰激凌和黑面包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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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2年3月14日,海伦·比阿特丽克丝快六岁时,她的弟弟沃尔特·伯特伦出生了。因为给姐弟俩取名的时候,姐姐的名字里借用了妈妈名字中的海伦两个字,弟弟则取了叔叔名字中的沃尔特三个字。为了避免叫起来混淆,人们只叫姐弟俩的中间名字——比阿特丽克丝和伯特伦。而家里的亲戚朋友则叫他们“B”和“伯蒂”。弟弟出生后,保姆要同时照顾两个孩子,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年龄大些的姐姐自然要独立起来,自己找些有趣的事情做。比阿特丽克丝继承了父母的艺术天赋,很小的时候就从素描和油彩绘画中找到了乐趣,对于书中的插图更是百看不厌。家里人总是不住地鼓励她。等她年龄大了些,父母陆续添购了一些新的读物放在育儿室里。后来比阿特丽克丝回忆说:“只要莫尔斯沃思夫人的书一上市,父母就会买给我,书里还配有沃尔特·克莱恩画的插图。”此外还有埃威格夫人写的《小妖精布朗尼》,书中配有克鲁克尚克画的插图,以及美国儿童杂志《圣徒·尼古拉斯》——这本杂志当时正刊载着雷金纳德·伯彻和霍华德·派尔的作品。很多名家的画册、书籍都在比阿特丽克丝阅读的作品之列。“我大约六七岁的时候……爸爸的朋友、牛津大学的威尔森教授来到家里,从兜里掏出一本书,然后跟妈妈一起谈论,我这个年龄读这本书是否太早,或者这本书是不是太老了——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这本书当时颇受人们喜爱,作者也是牛津大学的一位教授。当时我一下子就被丹尼尔的插画迷住了,根本记不得他们是怎么评论刘易斯·卡罗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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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阿特丽克丝六七岁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了《爱丽丝梦游奇境》的复印本,并且立即被丹尼尔的插画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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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渐渐长大,与父母相处的时间也逐渐增多。不过她总觉得母亲难以接近,心里有些畏惧。与母亲相比,她更喜欢父亲,与父亲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每逢父亲外出应酬或休假时,父女两个总要分开一阵,于是只好用书信往来,各自诉说近况和见闻。九岁的比阿特丽克丝曾给父亲写过一封信,信中说道:“亲爱的爸爸,今天我不能去花园里散步了,因为我感冒了。宝贝女儿H.B.波特。”她的父亲在回信中写道:“亲爱的B,希望你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你会传染给妈妈的。你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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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6年,比阿特丽克丝的祖父艾德蒙·波特退休后,携妻子从女王门迁至赫特福德郡哈特菲尔德地区的坎姆菲尔德庄园。据比阿特丽克丝回忆说:“那是很大的一栋老房子,不过里面的房间不大,没有过于华丽的装饰。房子的外壁是红砖砌成的,刷了白漆。”整个庄园占地三百英亩,宽敞的花园是“万能的布朗”于1800年所造。对于伦敦来的孩子而言,这里与天堂无异。比阿特丽克丝对这里充满了热爱,用她的话说便是“全世界都找不出更让我喜爱的地方了……老式挂钟在马棚里嘀嘀嗒嗒地走着,空中弥漫着刚刚割下的干草的芬芳,农家庭院里的动静远远地传入耳中……你只需要敞开心扉,就能像我一样置身其中,看到风从北面的阳台呼啸而过,卧室窗外的橡树在冬夜里低吟和摇曳着,橡树下方,绿色的草地延展开来,一直铺向水塘的方向……再往东,穿过大片的绿草地和稀稀疏疏的几棵橡树,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直延伸到远方的潘珊格森林,延伸到升起的地平线。如果在附近登高望远,你会觉得整个赫特福德就像是一棵硕大的橡树。每一排篱笆里都耸立着棵棵树木,站在门前的小山丘上,一眼望去,排排大树,重重叠叠。到了夏天,远景是清一色的浓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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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5年,九岁的比阿特丽克丝写给父亲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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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景色丝毫也不逊色。披霜挂雪的橡树仿佛被精心装饰过,映着蓝天和阳光时,偶尔会发出橘黄色的光芒,即便是在阳光下,霜雪也不会融化。祖母曾对我说,在赫特福德,雪一旦下起来,整整一个冬天都不会化。不知你是否注意过,下霜的时候,雪就会变成青色。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奇异的颜色。想来这种乳白中透着柠檬青的颜色倒与野生香脂树树籽儿的颜色有些相似。霜雪天里,庭院里的两棵香柏煞是好看,向外延展的树枝如同挂上了霜雪做的花环,雪化的时候,水珠缓缓地滴落在满是灰土的老树皮上,打出一片红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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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特福德郡的坎姆菲尔德庄园,如今已成为芭芭拉·卡特兰德的住宅,与当初1866年比阿特丽克丝的祖父艾德蒙·波特购买时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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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与爸爸关系十分亲密,她会耐心地跟爸爸一起摆好姿势,等着延时照相机自动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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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美景之外,坎姆菲尔德庄园还有各种各样的农产品。比阿特丽克丝曾回忆说:“对于我们这些长年生活在都市伦敦的孩子来说,最令人欢喜的是每天在庄园里都有无限量的鲜牛奶喝。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到祖父母家那天的场景:经过一路的颠簸,我已经口干舌燥、疲惫不堪,眼巴巴地盼着那第一顿的午后茶点。当时我坐在窗前,看到一个农家的小男孩儿,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牛奶桶,摇摇晃晃地沿着马车道走过来。牛奶端上来的时候已经加过热,装在一个鼻烟色的罐子里,罐子深得似乎没有底,里面的牛奶微微泛着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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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似乎还能听到年轻的保姆从橱柜里拿出陶瓷盘子时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以及铺开洗得白白净净的粗棉织桌布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响声。那些陶器散发着一股凉飕飕、很好闻的气味……后来,我们又吃到了鸡蛋——那些刚下的鸡蛋特别新鲜,即便是再没有经验的厨娘也不会把它们煮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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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坎姆菲尔德庄园之所以令比阿特丽克丝情有独钟,最主要还是因为这里与她的祖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阿特丽克丝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常坐在书房桌子下方的横杠上,“照顾”她的宝贝绒布小猪。比阿特丽克丝还记得,“桌布上带着黄绿色的流苏,祖母的罐子里装着非常硬的姜饼,我当时躲在桌子下面偷吃,一颗(乳)牙被硬生生地硌掉了”。祖母还拿出很多书来给孙女看,比如埃奇沃思小姐的《单纯的苏珊》,那是一本厚厚的袖珍本旧装版。此外,她还常给比阿特丽克丝讲起自己小时候在格斯豪尔生活的故事。就这样,祖孙二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这段感情一直持续到1891年杰茜·波特去世,那一年她刚好九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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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与家庭教师戴维德森小姐。鲁珀特·波特摄于1876年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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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伦敦到坎姆菲尔德的交通还算便利,因此,比阿特丽克丝时常到庄园去做客。另外,波特一家每年4月份都会离开伦敦,在位于英格兰西南的海边旅馆里住上两周。每年夏天,波特一家都会带上仆人出去避暑,从7月末一直住到10月份。鲁珀特婚后的十八年里,一直像他的父亲一样,每逢夏天就携家人到他最喜爱的苏格兰去避暑,在乡间租一座拥有大片土地的庄园,在那里度过漫长的夏天。1871年夏,鲁珀特设法租借到了优雅气派的达尔盖斯宅邸,从这里能够俯瞰泰河缓缓流过,并且距离珀斯的邓凯尔德不远。这栋宅邸的主人名叫查尔斯·斯图尔特,时任南非最高法院的法官。在接下来的十一年里,达尔盖斯宅邸一直都是波特家消暑的必选之地。一家人乘火车从国王十字车站出发,一路向北来到山野乡间,一住就是三个月。其间,大人们在宅邸附近猎捕些山鸡、松鸡,或是追捕雄鹿,或是到泰河钓鳟鱼。孩子们有时也跟着大人一起钓鱼,有时则在泰河两侧的石滩上独自玩耍,在被河水卷上岸的横七竖八的流木里“探险”“寻宝”,或是在森林荒野里自由自在地奔跑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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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的比阿特丽克丝与家人在乡间度假时画的一张风景画。画的右下角记着日期:187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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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生活在伦敦的孩子们而言,达尔盖斯无疑是个绝佳的所在,苏格兰的田园风物更是对比阿特丽克丝和她弟弟以后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影响。比阿特丽克丝十八岁时在日记里写道:“树林里居住着传奇而善良的人们,上个世纪的勋爵贵妇与我一路同行,沿着草木葱郁的小径,不时从矮的围垣或墙花篱中摘下一枝枝古色古香的花朵……我记得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石楠散发出幽幽的芳香,清风吹过杉林时轻声低诉,仿佛是尘世中最美妙的乐曲。即便偶尔远处会传来隆隆的雷声,山谷中会卷起呼啸的狂风,啊,这里依然是那么美妙,依旧是我眷恋的家……夕阳正缓缓下沉,渐渐隐没在群山之间,山的那边腾起一片紫色的暮霭,缓缓飘进山谷,与谷中氤氲的雾气融在一处。一两个小时后,预示着丰收的满月从群山之中升起,精灵们纷纷跑出来,在平坦的草地上翩跹起舞。耳中不时传来夜莺的怪异啼叫,蝙蝠不断在房子四周盘旋,黑漆漆的森林里回荡着獐鹿的嘶鸣。夏夜的轻风奏起狂放而奇异的乐曲,由远处缓缓传来,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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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尔盖斯宅邸,比阿特丽克丝满怀着兴奋与喜悦,探索着身边这个充满野性的世界。伯特伦年纪大些时,也加入了姐姐的探索行动,时而追逐着害羞而胆小的獐鹿,时而四处采摘野花,带回家去仔细研究,一笔一画地临摹下来。比阿特丽克丝把大量时间花在了临摹和彩绘上。她九岁时的作品便隐隐透露出一种“日久必成气候”的气象。她几乎见到什么就画什么,不论是大人们在白天猎捕到的动物,还是从草地上采摘来的金凤花,都是她的临摹素材。姐弟俩在抓到野兔后,会把它们驯服,然后作为临摹的对象画下来,有时还会把它们带回伦敦。如果兔子死了,姐弟俩就把兔皮剥下来,把兔肉扔到锅里煮,一直煮到骨肉分离,然后把骨骼拿出来做研究,经过一番临摹,再收藏起来。此外,姐弟俩还学会了辨认鸟的叫声。只要听到附近树林和田野里有鸟叫,他们马上就能判断出是什么种类的鸟,并且知道它们的巢穴在哪里。姐弟俩的探索和发现得到了父母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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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达尔盖斯的金翅雀,比阿特丽克丝于1879年8月20日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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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清楚地记得十岁生日的那个清晨,清楚得如同苏格兰的阳光洒落在老旧的地毯上。爸爸送给我一套布莱克布恩夫人的鸟类写生画册。我当时心情非常激动,满怀期待地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又是在早上,家里人连早饭还没吃。我把这套画册存放在客厅的橱柜里。每次看书之前,我都要到那个精致的黄铜水龙头下面,把脏兮兮的小手洗干净。冷澈的泉水像琥珀一样,从高昂的水龙头里奔流而出……那本书很漂亮,绯红色的封面镶着金箔的边儿,我高兴得在屋子里手舞足蹈,一刻也停不下来。”当地人都知道姐弟俩喜欢野生动物,于是经常会带些礼物送给他们收藏。比阿特丽克丝回忆说:“还记得星期一那天,伍德先生顶着午后的炎热来到了达尔盖斯。他从帽子里拿出了一份礼物送给我们——那是他在途中捉到的二十几条蝴蝶的幼虫。伍德先生真该用那方红色的手帕包裹这些幼虫,因为他头上的白发已经和幼虫混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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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特别喜欢临摹花草,每次去乡间散步,总要采一些花草回来临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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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珀特从不忘邀请伦敦的朋友们,约他们来达尔盖斯共度美好的假期。密莱司时常带着妻女来过一过钓鱼瘾。约翰·布莱特也常常来这里垂钓,他不仅是达尔盖斯宅邸的常客,还深得两个孩子的喜爱。然而与比阿特丽克丝最为要好的客人,要数牧师威廉·盖斯凯尔。他当时已经年过七旬,妻子也过世了,因此,他常来达尔盖斯做客。比阿特丽克丝八岁那年织了条围巾,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了盖斯凯尔。老牧师十分畅怀,在信中写道:“每次戴上这条围巾,我都会想起你,尤其是在这个季节里,我几乎每天都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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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1881年间,波特一家每逢避暑时,都会租住在邓凯尔德附近的达尔盖斯宅邸。著名画家密莱司及家人时常在这里做客。鲁珀特将这幅照片命名为《鳟鱼垂钓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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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与她的朋友在苏格兰,她当时正戴着那个“把耳根勒得疼得要命”的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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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盖斯凯尔非常享受与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分享他们对动物的热爱。每当度假结束,不得不离开达尔盖斯时,他都会与孩子们保持书信往来。他在写给比阿特丽克丝的一封信中说:“我在石楠丛中看到了一只野兔,不由得想起了汤米,希望它能乖乖地吃饭、快乐地成长。请代我向它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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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十二岁时,父母聘请了家庭教师卡梅隆小姐,专门教她绘画。这是比阿特丽克丝于1879年12月画的一张炭笔画,笔法略显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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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斯凯尔去世十年后,比阿特丽克丝回忆起他们在苏格兰度假的一次经历。“我当时记得清清楚楚,他舒舒服服地坐在达尔盖斯宅邸门口的台阶上,晒着温暖的阳光,身穿一件灰色的大衣,戴着一顶看起来十分老旧的帽子,膝头摊着当天的报纸。不经意间,他抬起头来,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我的耳边似乎仍然回响着他的脚步声,小径两侧飞舞着绿头苍蝇,一个身穿连衣裙和条纹袜的小女孩,蹦跳着来到他的身边,送给他一束紫红色的野花。‘谢谢你,乖孩子。’他说着,伸出一只胳膊,把女孩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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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在花丛中嗡嗡飞舞,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芬芳,小狗桑迪蹲在门口的老位置,背靠着台阶,偶尔一群燕子掠过草地,飞过房顶,呢喃声不绝于耳。夏季的轻风从长满石楠的沼泽地吹来,穿过树林,风中隐隐夹杂着山谷中牛群相互应答时发出的哞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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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在达尔盖斯还是在伦敦,鲁珀特总是随时随地将身边的人物或风景收入镜头:来访的客人和他们的猎物、比阿特丽克丝、伯特伦、波特家的家庭教师、房屋以及周围的美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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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顿花园的仆人们也会随着波特一家去苏格兰度假,有些仆人要提前动身去打扫度假时居住的宅邸,有些仆人则与波特一家同行。每次度假时,出生在苏格兰斯泰利布里奇的哈珀姐妹总是十分欣慰,因为她们又可以回到故乡了。波特一家也非常愿意与仆人们共度美好的假期。波特一家第二次到达尔盖斯避暑时,主管一家人饮食的姐姐萨拉·哈珀和当地猎场管理人麦克唐纳德结了婚,之后便留在了苏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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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密莱司在他的画室里。鲁珀特时常带着女儿比阿特丽克丝来访。密莱司曾在这里指导过比阿特丽克丝如何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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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间度假的几个月里,孩子们的首要任务是玩耍和四处探索,功课被放在了次要位置。要回伦敦时,便意味着要收敛心思,开始认真学习了。育儿室已经改做教室,比阿特丽克丝的第一位家庭教师哈蒙德小姐就是在这里开始了对她的启蒙教育。伯特伦到了年龄后,也跟姐姐一同听课。除了“读、写、算”等基本课程外,姐弟俩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被分给了水彩和素描。比阿特丽克丝十二岁的时候,家里专门请来卡梅隆小姐教授绘画。“其实我真的很感激她,尽管有好一阵子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是很融洽。很多技巧,比如自由画法、立体表现法、形态描写、远近法以及一些水彩画中花卉的画法等,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除了具体使用的颜料、画材比较容易讲解外,其他的内容传授起来非常困难。如果老师和学生看待自然和艺术的角度大相径庭,师生之间肯定会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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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很少也不太擅长画人物画,除此之外,她几乎什么都画。她的水彩和素描作品中包括博尔顿花园的庭园、腾比海岸的悬崖、坎姆菲尔德庄园里的农舍等等。她还临摹过一些书里的插图,此外还画过教室桌子上的花瓶、摆在客厅里的水果等等。不过画得最好、最细致的作品,要数那些小动物。这些小动物有的是她和弟弟在探险过程中从达尔盖斯带回来的,有的是从伦敦的宠物店里买来的。这些小动物只能养在四楼的教室里,姐弟俩偶尔会偷偷地带着它们到楼下的花园里透透气。他们养了一只名叫潘趣的青蛙、两只名叫托比和朱迪的蜥蜴、几只水螈,还有姐弟俩都特别喜欢的一条小蛇。小蛇的名字叫萨莉,是从赫特福德买回来的,“昨天,19日,我们带回来一条很小的游蛇,只有十四英寸长,非常可爱。我们在路上发现了它,它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于是就咝咝地叫个不停,把身子扭成了好几个结。它不像腹纹蛇那样咬人。在屋外的时候,它身上会散发出一股特别强烈的气味,但不是很难闻。腹纹蛇的味道就很难闻,有点儿像腐烂的盐虾……”她又在第二天的日记里写道:“今天特别不顺,昨天夜里,萨莉和四只黑水螈一起逃走了。只在教室里找到一只黑水螈,贮藏室里找到另外一只,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可怜的萨莉。没准儿它正在外面的什么地方活动筋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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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的弟弟伯特伦生于1872年3月14日,姐弟俩都酷爱小动物和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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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五岁到三十岁出头的十五年里,比阿特丽克丝用自创的密码文字写了大量的日记。这些日记的内容直到她去世后的1958年才被她的忠实研究者、收藏家莱斯利·林德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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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梅隆小姐教授绘画的几年时间里,比阿特丽克丝的其他课业也得到了大幅度充实。父母总是暗暗地给她鼓劲儿,希望她的兴趣爱好能变得更广泛些。对于女儿的绘画学习和艺术创作,鲁珀特一如既往地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持。每次去参加画展或参观美术馆时,他都会把女儿带上,同时经常与她讨论政治话题和当天的新闻。由于波特家的餐桌上不可避免地会谈到政治,鲁珀特总是允许女儿在一旁听着他们讨论。有时,他会带着女儿一起去参观密莱司先生的画室,这位大画家还曾亲自指点她如何调色。到了这个年纪,比阿特丽克丝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朋友,一个除了弟弟以外的朋友。姐弟俩虽然手足情深,但比阿特丽克丝并不能向他倾诉心事。她需要一个可以与之谈心、谈论生活中琐事的朋友。随着比阿特丽克丝日渐长大,她与妈妈之间的相处也变得越发困难。父母不准姐弟俩与外人往来过密,生怕染上疾病或沾染不良的习惯。这样一来,陪伴比阿特丽克丝的,就只有她的宠物和她的日记。日记都记在一个包着封皮的练习本里,每一页都用尺子打好了横格。有的日记则记在一些零散的纸上。为了防止他人,特别是妈妈偷看自己的隐私,比阿特丽克丝发明了一套密码文字。这套密码基本上只是采用简单的字母替换,但操作起来十分方便。她熟练地运用着这些密码文字,行云流水地记录着自己的见闻和感受。由于有些内容保密性太强,有十多年一直没有人能够破解。后来还是莱斯利·林德——一位专门研究波特的专家和收藏家——于1958年才揭开了谜底。事后,年事已高的波特本人不得不承认,这些内容即使她自己也读不懂了,“小时候,我用密码文字写过很多东西,有赞美诗,还有些对话记录,都是用密码和缩略符号写的。现在就是拿着放大镜来看,我也读不懂当时都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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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在日记中记录了许多琐事:她描述过与爸爸在画展上看到的作品,以及她对作品的看法,还记录了一家人在苏格兰度假的趣闻,与亲友去伦敦动物园游玩的经历,等等。1882年7月的一篇日记中写道:“我们去了公共游泳池。”日记中摘录了报纸上的风趣故事以及爸爸从俱乐部回来时讲的笑话。当时的鲁珀特·波特已经是“雅典娜神殿”的正式会员,同时也是“革新俱乐部”的会员。此外,比阿特丽克丝还在日记里记下了她对周围一些“人物”的评论。从这些文字中不难看出,她是一个聪颖早慧、很有主见,而且意志坚强的女孩。虽然她时常被头痛、感冒所困扰,但她非常幽默,对时事非常敏感。当时,爱尔兰的自治派激进分子在伦敦实施了爆炸式袭击,这让比阿特丽克丝非常担忧。她在1883年3月16日星期五的日记中写道:“下一次被炸的又会是哪里?昨晚有人企图炸毁议会大道的政府办公大楼,幸亏大楼建得比较牢固,受损不算严重,但附近的几条街道上仍然四处散落着玻璃碎片。最令人吃惊的是,炸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一块砖头被炸得飞出一百英尺,穿透一堵墙后,落在附近的马棚里。有人说那响声就如同八十吨级的大炮,这么说确实不夸张,我在家里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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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有人企图用炸药炸毁《泰晤士报》的报馆,但这次的阴谋没有得逞。这似乎说明背后的策划者一定是爱尔兰人,因为去年夏天,《泰晤士报》刊载了一篇头条文章,文章里指责爱尔兰贪心不足,应该学会收敛、知足,不应再提要求。爸爸说,这都是格莱斯顿先生的错,是他不断地纵容那些激进分子,稍有不满,爱尔兰人就会用恐怖袭击来。唉,恐怕这里很快就要变得跟法国一样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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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英国美术珍藏品的流失一事也让比阿特丽克丝忧心忡忡。她在1884年6月的一篇日记中写道:“听说过不了多久,布里斯托地区著名的雷考德美术馆就要在克里斯蒂举行拍卖会,布伦海姆的作品将单独售出的传闻也成了事实。用不了多久,英格兰的美术珍品就剩无几,英伦三岛上再也见不到古代大师们的杰作了。政府太过小气了,不肯花钱收购这些珍品,任凭他们以极低的市价卖给国外的博物馆,一经卖出,肯定再也收不回来了。有些珍品卖给了有钱的美国人,但结果都是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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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波特一家第一次到湖区避暑,居住在温德米尔附近的雷伊城堡。鲁珀特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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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身处都市樊笼,比阿特丽克丝仍不忘留心观察周围的野生动物:“1883年5月19日,星期六。今年春天,鸟异常地多,或许是因为去年冬天太冷了。乌鸫的身影到处可见,那边的树篱里还有一对篱雀,除此之外,再没见到过其他的篱雀。还看到几只雄黑歌鸟叽叽喳喳地吵架,一群雄知更鸟也总是在哇啦哇啦地争吵,但这些日子只见到深褐色的雄知更鸟,雌鸟一只也没看到。今年入春以来,附近一只画眉鸟都没看见,长尾山雀也有很久没见到了。前几天,我似乎看到了两只鹪鹩,如果那是雄鹪鹩,整整一个冬天它都会发出响亮而美妙动听的鸣啭声。另外还看到两对儿燕八哥,一对儿在格雷伯夫人的院子里,另一对儿在比尔先生家的院子里。两对儿燕八哥整日忙忙碌碌地为一窝小鸟觅虫子,有好一段日子了,好像是在4月初开始筑的巢,巢是用衔来的马粪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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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夏天的假日,鲁珀特遇到了一个麻烦——可爱的达尔盖斯宅邸,这个孩子们刻骨铭心的歇暑之家,竟无法前往了。房主斯图尔特先生死在了南非海角殖民地的韦恩伯格,这座宅邸的所有权被转到了他的法定继承人名下,但这位继承人将租金提高到四百五十英镑,着实高得离谱。无奈之下,鲁珀特只得另觅他处。这一次,他别出心裁地选择了北部的湖区附近,租下了温德米尔湖西岸的雷伊城堡。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一栋仿照诺曼风格建造的城堡,“这座城堡是道森先生于1845年建造的,费用来自他妻子的嫁妆。这位阔太太名叫玛格丽特·普雷斯顿,本是利物浦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她的父亲罗伯特·普雷斯顿是一位靠酿杜松子酒发家的商人,家资殷实。据说建造这座城堡(或许包括家具在内)足足花费六万英镑,耗时七年才完成。石料是从湖对岸开采,然后由一批老马拉的有轨矿车一路运到施工地点的。城堡竣工之前,设计师莱特福特先生就因纵酒过度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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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7月,在雷伊城堡度假时,比阿特丽克丝画的一张城堡书斋的水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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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与爱犬斯波特,波特一家在苏格兰避暑时,收养了这只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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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比阿特丽克丝十六岁。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个与她的后半生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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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7月中旬,波特一家带着那只在达尔盖斯度假期间收养的爱犬斯波特,兴致勃勃地住进了雷伊城堡,一直在此地待到了10月底。城堡周围环绕着山丘、湖泊以及水流湍急的小河,景致与熟悉的苏格兰倒是有几分相近。只是在湖中钓鱼比不上在泰河过瘾,而且这里也没有可以追赶的雄鹿。但湖区有很多风景如画的山中小湖供人游览,大一点儿的湖泊里还能划船,幽静的田野小径也正是散步的好地方。比阿特丽克丝和伯特伦在这里发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花,姐弟俩还画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和小动物,并在这片未知的土地上开始了他们新的探险。有一天,两个孩子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很远,竟然到了四公里之外的霍克斯黑德。“回来的途中,我俩问了三次路,还是找不到家。走到哪个农场里都有苏格兰牧羊犬冲着我们汪汪地狂叫。爬越牧场围栏时剐破了衣服,居然还被几头牛追赶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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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盖斯凯尔晚年常与波特一家一同度假。这是他们在达尔盖斯宅邸门前照的照片。鲁珀特摄于188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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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9月,波特一家同友人在温德米尔湖中泛舟,持桨者正是比阿特丽克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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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在苏格兰度假时一样,波特家的老朋友们再次陆陆续续地赶来做客,威廉·盖斯凯尔从曼彻斯特的教堂赶来,约翰·布莱特也来了,他因为英队介入埃及内乱一事,刚刚辞去内阁职务不久;比阿特丽克丝的祖母老波特夫人也大老远地从坎姆菲尔德赶来了,由于她的娘家曾在这附近拥有大片田产,老波特夫人的心里总是怀着深深的眷恋。这些亲朋好友终日与鲁珀特·波特谈论着政治、宗教,评论着艺术、文学。当地的一名牧师也成了雷伊城堡的常客,他叫哈德威克·罗恩斯利,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他刚刚三十出头,是一名诗人;他曾在巴利奥尔学院学习古典文学和化学,对体育运动十分热衷,也是一名出色的桨手。他在牛津大学学习期间就仰慕著名美术批评家约翰·拉斯金,最终成了拉斯金忠诚的追随者和友人。在雷伊教区担任牧师的五年里,罗恩斯利渐渐爱上了湖区的自然风光,并立志保护这里的自然环境,断然拒绝工业及观光事业带来的人为破坏。他率众抗议铁路向湖区延伸,阻挠政府封闭自古以来的小路,同时强烈反对在山腹荒地里开设采石场、在湖岸修建大型四轮马车专用道。此外,他还着手准备成立湖区防卫协会,该协会正是英国国家信托社的前身。哈德威克·罗恩斯利对年仅十六岁的比阿特丽克丝产生了极大影响。罗恩斯利的妻子伊迪丝很擅长绘画,他本人对比阿特丽克丝显而易见的艺术天赋也很赏识,常常与比阿特丽克丝讨论地理和考古,在这两门科目上,他的学识非常渊博。在两人的交谈中,罗恩斯利向比阿特丽克丝讲述了保护自然环境、保存历史古迹的重要性,以及自己对此坚定不移的信念。他与比阿特丽克丝一样,对大自然充满了热爱,并时时刻刻准备为保护自然而不懈地奋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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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比阿特丽克丝,鲁珀特摄于1882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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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一家除避暑外,还在每年4月的春季大扫除期间,去南方海岸旅游。这幅照片是1883年在伊尔弗勒科姆海岸拍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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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4月,十一岁的伯特伦到了接受正规教育的年龄,于是被送到伊斯特本寄宿学校就读,由弗雷德里克·霍林斯先生进行教育和指导。一直以来,伯特伦都是比阿特丽克丝的亲密伙伴,姐弟俩一起度过了许多幸福快乐的时光,可眼下弟弟却要离开了。就在一个月前,波特家的第一任家庭教师哈蒙德小姐也辞职离去。尽管师生二人已经结下深厚的情谊,但哈蒙德小姐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比阿特丽克丝了,她的这名学生不久就会青出于蓝,超过自己。就这样,比阿特丽克丝再次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只得终日在博尔顿花园的寓所里与父母相伴。年近十七岁的比阿特丽克丝本以为课业已经结束,可以把精力集中在她最在意的绘画上,不料波特太太另有打算。就在伯特伦被送去寄宿学校的前一天,她为比阿特丽克丝聘请了一位新家庭教师——安妮·卡特小姐。对此,比阿特丽克丝非常不高兴,妈妈又一次让她失望了。她后来回忆说:“本以为我和妈妈之间的矛盾已经够多了,没承想她又让人心里不痛快。以这种心情开始新学习,也真是够新鲜的。如果家里硬逼着我学习,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可心里就是忍不住窝火——还好,爸爸不会强迫我。这次要学德文、英文,还有常识性的知识,用来学画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削减。本来以为可以静下心来画画了,偏偏就是不能得偿所愿。虽说只用坚持一年时间,可难保妈妈以后不会逼我学其他科目,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除了画画,我没法儿专心做任何事情;除了画画,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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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晚宴购买的菠萝,旁边趴着的是比阿特丽克丝养的小蜥蜴朱迪。比阿特丽克丝于1883年6月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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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就这样跟着家庭教师学了起来。学习德文的同时也继续学习拉丁文,虽然一开始不大如意,渐渐地,比阿特丽克丝发现拉丁语竟成了自己最喜爱的科目。“阿诺德博士的教科书学完了,现在正在读弗吉尔的作品,很有意思。”绘画课也再次开始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比阿特丽克丝要到老师那里去学习。“明天就要去A夫人那里开始第一次课程的学习了,每次两个小时,星期一和星期四都要去,总共十二节课。因为A夫人收费很高,所以只能学这么多。当初是伊斯雷克伯爵夫人把她介绍给爸爸的。当然,不上课的时候,我就可以喜欢画什么就画什么。明天可能是第一节油画课或者人物素描课。我对人物素描一窍不通,之前虽然画过几幅,却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过。或许,A夫人可以教会我很多技巧。之前我从卡梅隆小姐那里就学会了很多东西,不过学什么都得看自己是否用心,好在技巧上的难点还是可以教会的,况且有老师现场示范,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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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刚上完一次课,比阿特丽克丝就对这位新老师产生了质疑:“今天去了A夫人那里,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目前为止,我还没对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提起过我的感受。说实话,我很失望,甚至有些讨厌这门课,居然还收这么高的学费,简直就是在浪费钱财。这样下去,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我尤其不喜欢她的颜料,为什么不用英国产的颜料呢?亚麻籽油黏糊糊的,让人讨厌。她居然在阔幅画中使用沥青……我倒不是说她的素描和油彩画得不好,只是说我不喜欢而已。她的画整齐平板得像个盘子,还有颜色、光线、阴影、线条以及表现的情感,我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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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蒙与鲁珀特,父子俩1883年8月在坎姆菲尔德庄园。两个月后,即1883年10月,艾德蒙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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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她的绘画风格是非常危险的,我还要继续学下去吗?真希望我任性的性格能保护我,让我免于她的同化,可是任性已经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而且在这里上课真的很累——好不容易可以学画画了,老师的教法又令人生厌。出于这样或那样的考虑,不论是在家里还是教室里,我都只能忍气吞声。总的说来,A夫人还算友善,教得也很用心,只不过学不到太多东西而已。”比阿特丽克丝跟随A夫人的学习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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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夏天,伯特伦放假回到了家里,碰巧教室里的小动物们正在上演一幕幕惊险的好戏。“多年前从英格兰伊尔弗勒科姆带回来的那只名叫托比的蜥蜴,蹒跚地爬了几步就去世了。它一定是年纪太大了,身体早就不灵活了,而且掉了很多指头。据我看,它之所以死掉,是因为它已经没办法从食物中汲取营养了。它死后,我才发现它的胃袋小极了,还从没见过任何动物有像它这么小的胃袋。”名叫朱迪的母蜥蜴生了一只蛋,非常遗憾的是,才过了几个小时,蛋里的小蜥蜴就死了。褐色的蛋壳有些透明,大约有四分之一英寸,差不多赶上朱迪的头那么大。透过蛋壳可以看到,小蜥蜴刚生下来的时候还很活泼,不停地蠕动着身子,蜷缩着的尾巴打了两个卷,隐隐约约能看到血管和膀胱,蛋壳里的液体就跟鸡蛋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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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比阿特丽克丝在赫特福德的布什豪尔,鲁珀特摄于188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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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在同一天,伯特伦以一先令六便士的价格从伦敦的普林斯宠物店买回一对模样丑陋的小蜥蜴——一雄一雌,分别取名叫萨里和曼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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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家有只名叫斯波特的狗,常常逗得两个孩子很开心。斯波特对于乘坐马车有着强烈的热情,只要家里有人要出门,它一定要跟着出去才行,谁都拦不住。有一天,管家考克回到家里,讲起了斯波特的一桩趣事:他本来带着斯波特在正街散步,正巧一辆马车停在步行道旁,车里的仆人刚巧打开车门,斯波特猛地蹿进车里,蹲在了“几位贵妇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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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教师安妮·卡特住在波特家里的这段时间,对这些不安分的小动物总是很宽容,跟比阿特丽克丝也非常要好,两人虽然仅仅相差三岁,安妮小姐对学生却丝毫不懈怠,永远都是卡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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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暑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比阿特丽克丝的祖父艾德蒙·波特去世了。此时,艾德蒙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在最后的一年里,他的身体一直抱恙。艾德蒙去世后,偌大的坎姆菲尔德庄园变得空旷冷清,但老波特夫人执意要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毕竟两人曾携手走过五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为此,鲁珀特一家常来探望老夫人。老夫人偶尔也会到伦敦生活一阵子,跟大女儿卡拉一同住在位于女王门的老房子里,这里也是老夫人和艾德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祖母来伦敦时,比阿特丽克丝常来看望。她与祖母的感情向来非常深厚。她曾经这样写道:“从来没见祖母的气色这样好过,她比以往更有活力了,不仅非常健谈,说话也风趣,打起惠斯特牌来还是那么纯熟自如。她那卷卷的头发已经变成灰白色,戴上那顶镶着黑色花边的软帽,一身朴素的绉纱裙,亚麻布的阔领和袖口翻折过来,看起来漂亮极了!她的腰板还是那么挺直,脸色那么和蔼慈祥,眼睛虽然有些凹陷,却依旧闪亮有神。她总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没有人能比得上祖母,在我眼里,她几乎堪称完美,她看起来跟我们一样,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年华等着她,有谁能想到,她已经八十四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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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8年的南肯辛顿博物馆,比阿特丽克丝早年曾在这里度过许多愉快的时光,并临摹了许多展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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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年6月,安妮·卡特出人意料地宣布,她即将离开波特一家,与一位名叫埃德温·摩尔的土木工程师完婚。比阿特丽克丝心里明白,安妮此番离去,她又要重拾孤独寂寞了。不过这也意味着课程终于结束了。“7月19日,我的教育结束了。不论这期间我受过什么样的道德上的或知识上的教育,我都不曾死记硬背过。虽然学了这么多门语言,我连一句诗也没背下来。总的来说,我最喜欢的还是最后这位家庭教师——尽管卡特小姐身上也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在我所接触的人当中,她是最年轻的,而且脾气温和,聪明又有才气。以后再也没机会跟她一起学习德文了,真是让人遗憾。历史我可以自己读,法文也在继续学着,地理和文法倒是有些枯燥,不过算数让我觉得很有意思,这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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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头骨,比阿特丽克丝画的一张精密的钢笔素描,画上的日期是1886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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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课业牵扯精力,比阿特丽克丝终于可以把大量时间花在画画上,不过她并没有终日把自己封闭在屋子里。她时常去参观画展,与爸爸一道去泰特美术馆参观法国画展,反复观摩美术界新秀米勒和柯罗的作品。他们还顺路去国家美术馆参观了特纳的作品,在那里,她看到一群年轻的姑娘正在临摹特纳的画作,“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如饥似渴”,这让比阿特丽克丝感到十分吃惊。此外,她还同爸爸去了慈善机构主办的艺术展,“爸爸常去参观这类展览,与其说是去看画,不如说他是心里好奇,只想看看这些恢宏的建筑里面是什么样子。”父女俩还定期到格罗斯维纳美术馆观看“黄绿派”的展出。除了观摩画展,比阿特丽克丝还陪着父母到南肯辛顿博物馆参观贸易展,尽管她对此并没有太高的兴致。后来她在日记中抱怨说:对于父母而言,把孩子带到展馆来,真是累赘和负担!还有那些烟草味,真的太难闻了!在这段时间里,比阿特丽克丝学会了自驾马车,不过,这门技艺只有在一家人去乡下的时候才得以展露。“家里有一辆小马车,还有一匹嫩黄色的小马,它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马,买它的时候一共花了六英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学驾马车,非常有趣,到目前为止还没出过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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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德米尔的霍尔赫德度假期间,比阿特丽克丝学会了驾驶四轮小马车。鲁珀特摄于188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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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年,爱尔兰自治派制造的爆炸惨案接二连三地困扰着伦敦,失业者时常在街头上演暴力活动,但这些都没能阻止比阿特丽克丝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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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比阿特丽克丝拉着大家去看戏,这一次的经历让她走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今天跟爸爸妈妈还有伊迪丝一起去全球剧院看戏,这部戏名叫《私人秘书》,非常有趣,只是剧里那些粗俗蹩脚的台词大煞风景,如果删掉就好了。最有趣的是在赶来看戏的路上。我们必须先去雅典娜神殿俱乐部接爸爸,走到白金汉宫大道时,恰好遇上女王陛下会晤访客,我们见到了威斯敏斯特公爵夫人,还有那豪华气派的马车队;回家的路上又遇到皇家禁卫军的仪仗队,我们被阻在路上足足半个小时,后来只好掉头绕过威斯敏斯特街,没承想又碰上一群人在律师学院附近喝酒,他们的大马车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爸爸等在俱乐部里自然是急得不得了,以为我们的马车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故。不管怎么说,这次外出真是大长见识,要知道,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路过禁卫军骑兵团司令部、海军部、皇室旧宫殿,第一次看到斯庄特街和伦敦大火纪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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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和弟弟伯特伦在家里养了许多小动物,这是比阿特丽克丝于1885年1月画的一幅蝙蝠的水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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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6年圣诞节时,比阿特丽克丝送给朋友的一幅田鼠的水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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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伯特伦放假回到家里,姐弟俩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比阿特丽克丝花了十八个便士,从宠物店里买回一只秃尾巴的雄知更鸟,两人心满意足地带着它回到家里的庭园,把它放了出来。不过,姐弟俩都很喜爱的那只蜥蜴在庭园里走丢了。当伯特伦假期结束不得不返回学校时,姐姐比阿特丽克丝很爽快地答应他,一定会照顾好他特别喜欢的那只蝙蝠。“这是一只十分可爱的小动物,极其乖顺。只要喂给它充足的苍蝇和生肉,它就会很开心。我觉得不会有人愿意仔细观察它们,就连我也不曾留意过,原来它们的两条腿那么灵活,而且它们一共长了四条腿和两只翅膀,捕捉苍蝇时,尾巴能派上很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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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过多久,比阿特丽克丝就写信给弟弟说,蝙蝠很难养,让她伤透了脑筋。伯特伦在回信中十分明确地告诉姐姐具体该怎么做。“我估计是养不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杀了它,做成填充标本。填充之前,一定要仔细地量好各部位的尺寸,包括头、躯干、尾巴、前腕骨、桡骨、大腿骨、胫骨、第一个指头、钩爪以及其他各个爪头的长度。换句话说,就是要测量翅膀及腿上的全部骨骼的尺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蝙蝠的翅膀伸展开,不过,或许可以用大头针把翅膀展开来钉住,就像你以前处置在爱丁堡捉到的那只蝙蝠一样。千万要记住,事先必须在它背后垫一块脱脂棉,这样能防止翅膀过于平展。头部无须做太多处理,否则会发出难闻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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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的宠物田鼠扎理法,这笔和铅笔的素描是在扎理法死后的第二年,即1887年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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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比阿特丽克丝再次碰到一桩令她伤心的事,而这次,她还是不得不自己去处理。关于这次事件,比阿特丽克丝在日记中这样写道:“10月18日,可怜的田鼠小姐,也就是扎理法,意外地死去了。我真是伤心极了。一直以来,它都很懂事地配合吃药,本以为它能挺过来的,可是一天晚上,它突然哮喘发作,躺在我手心里咽了气。可怜的小家伙,之前我还幻想着它能跟我活得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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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它的岁数也不小了,鼻子和眉毛都白了。在生命即将结束之前,它几乎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可它还是那么可爱,看起来那么高兴。我想象不出还会有哪只田鼠能像它那样认识那么多人。布莱特先生、密莱司先生还有利·史密斯先生都很喜欢它,而且抚摸过它。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它都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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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于凯西克的琳格霍姆宅邸度假。鲁珀特·波特摄于1887年9月。从照片中不难看出,因患风湿病,比阿特丽克丝的头发脱落了不少。(家中的小狗因未能一动不动地摆好姿势,照片拍得比较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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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中的琳格霍姆宅邸,百年后的今日,已经成为罗彻达尔爵士的住所,这里每年夏季都对外开放,供游人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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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后,比阿特丽克丝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只田鼠小姐:“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非常惹人喜爱的小田鼠,这种小动物特别爱睡觉,我们总是对着它喊‘醒一醒!醒一醒!扎理法!’,正像我们熟悉的一首诗里那句话的调子,‘站起来!站起来!扎理法!把那个金垫子扔过来……’我们因此还给这个小家伙起了一个怪怪的名字,叫‘扎理法’。”1929年出版的《精灵的大篷车》一书中,田鼠扎理法是主要形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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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于1903年夏季画的一张素描。德文特湖及圣赫尔伯特岛,背后是沃尔拉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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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幼年起,比阿特丽克丝就经常感冒头痛,但这一时期,她病得非常厉害,当时怀疑是风湿引起的发烧。她的外表也因此受到了极大影响。“我在道格拉斯理发店,把仅存的几绺头发也剪短了。自从生病以来,头发几乎落光了,反正绵羊都要剪毛的。我可以毫不骄傲地说,我还从没见过有谁的头发像我一样短。去年夏天,我的头发还很浓密,再长四英寸就够到膝盖了,应该有一码的长度。”两年后,比阿特丽克丝的病情越发严重起来。当年的4月份,当她与家人一起到格兰奇·欧弗·桑德镇度假时,她感到两只脚和脚踝剧烈地疼痛,痛感很快蔓延到了膝盖。“虽然发烧并不严重,但风湿引起的关节痛异常厉害,连在床上翻个身都会忍不住叫起来。痛感在两条腿的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不断游走,从来没有停留在某一个部位。”康复以后,比阿特丽克丝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卧病在床这么久了。屋外的树林里,冬季的枯枝已经变成了夏季的绿叶。风湿症损害了她的心脏,长期地困扰着她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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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年里,伯特伦也病倒了。在此之前,父母曾把他从伊斯特本的学校转到切特豪斯学校,不料伯特伦对这里非常反感,转学后的第二个学期,他就患了胸膜炎,病情虽不严重,但足以令父母惊慌失措,连忙又将他送回了霍林斯先生在伊斯特本经营的学校。波特夫妇对公立学校的追求,便这样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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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波特一家每逢避暑休假,都会选择到风光秀丽的湖区去。在那里,鲁珀特·波特最常租住的是琳格霍姆宅邸,那里距坎布里亚的凯西克不远,坐落在德文特湖畔的树林中。当地的树林里住着许多采集坚果的红松鼠,为这片树林带来了勃勃生机,附近的湖泊又是垂钓和泛舟的绝佳场所。一条蜿蜒的小径一直通往湖畔,站在湖边能望见圣赫尔伯特岛及矗立在它背后的沃尔拉峭壁;向北眺望,突兀的斯基达沃山高耸入云,山上长满了石楠。在湖对岸的海希特山山脚下,洛多尔瀑布自山间倾泻下来,势如雷鸣。无论是在苏格兰,还是在雷伊城堡地区,比阿特丽克丝都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磅礴、雄伟壮观的景致,这与她所熟悉的旖旎秀丽的湖区风光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便在回到伦敦后,她对英格兰北部这个偏僻小乡村的依恋仍然不曾消散,这份情感从此与她的一生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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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伦也酷爱绘画,这是他十六岁时画的红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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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笔素描——小兔本杰明,18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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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莱特时常到琳格霍姆宅邸做客,每次到达车站时,都会引起当地民众的轰动。他为波特一家带来了最新的政坛秘闻,有时也会为大家朗诵诗歌,特别是那首托马斯·格雷的《挽歌》,他每次都能朗诵得精彩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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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在这个时期,比阿特丽克丝买了一只兔子。她曾在日记里写道:“它是从伦敦花鸟店买来的,被我装在一个纸袋里,偷偷摸摸地带回了家。在整整一个星期里,监管四楼的保姆们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比阿特丽克丝将那只兔子命名为本杰明,对它异常地疼爱,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带在身边。它正是比阿特丽克丝用来临摹的绝佳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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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岁时的比阿特丽克丝,鲁珀特摄于188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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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走到哪里,比阿特丽克丝都未停止过作画。她的画赢得姑父亨利·罗斯科博士的赞赏。当他听说侄女一心想买台印刷机却苦于囊中羞涩时,便建议她尝试出售自己的画作,或许能挣到一些钱。他说比阿特丽克丝每年为亲戚们画的圣诞卡就相当精美,如果寄给出版社,出版商一定会竞相购买。在这番鼓励下,比阿特丽克丝以本杰明兔子为模特,设计并绘制了六张画片。“话说日子越好,事情越顺利,我设计得最好的那张画片,正是坐在教堂里得到的灵感。作画期间遇到了一些阻碍,先是姑姑缠着我刨根问底,耽误了我不少时间,其次是本杰明向来对一些颜料垂涎欲滴,这种怪癖真叫人无奈。但六张画片总算是在复活节之前完成了。”他们列出了五家出版社的名单,将拉斐尔·塔克出版社排在了最后,因为这个名字让比阿特丽克丝觉得可笑:“我期待着开展合作的出版社竟然取了这样一个可笑的名字。”没过多久,他们首选的出版社就令人失望地退回了所有画片,并附有一张不予采用的说明信件。后来,伯特伦在路过伦敦时,直接把六张画片拿到了位列名单上第二的希尔德斯黑摩和福克纳出版社。社长福克纳当场以六英镑的价格买下了所有画片,并表示希望能够看到这位画家的其他作品。比阿特丽克丝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好消息,她把这份惊喜独自藏在心里,静静地品味了一个星期,并在日记中记下了这番感受:“听到好消息后,我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喂了本杰明兔子满满的一大杯籽,尽管在这之前我已经给它买了个兔笼子,但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投资!没想到兔子本杰明籽吃得太多了,第二天我准备画它的时候,它还没有完全从兴奋中镇静下来,根本不肯听话。我只好回到卧房,重新躺在床上,继续抿着嘴偷偷乐。直到凌晨两点,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本杰明似乎戴着那顶白色的棉睡帽,不声不响地来到我的床边,它的胡须蹭得我有点儿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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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德斯黑摩和福克纳出版社于1890年购入的比阿特丽克丝的素描作品之一,同年印制成圣诞卡发行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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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0年比阿特丽克丝的画作被用作弗雷德里克·韦瑟利诗集《幸福的一对儿》中的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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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克丝的部分画作被印制成圣诞卡和新年卡出版发行,另一部分则作为弗雷德里克·韦瑟利诗集中的插图得以出版,图下注着“海伦·B.波特画”。这本诗集以小册子形式出版,题目为《幸福的一对儿》,售价为四个半便士。至此,海伦·比阿特丽克丝·波特跨出了她的职业画家生涯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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