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书中最好的八字女命(袁天罡 女命)
袁天罡为她批命:母仪天下,命带桃花——历经六位帝王的兰陵萧氏
江陵的二月,乍暖,还寒。
风,还是冬日里的那股子风,只是拂到脸上,叫人不怎么怯儒
了。就如同暮年的英雄,没有了昔日的锋芒,便更觉可以亲近。
她就生在这个季节,可也正是因此,她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叹息。
“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这里的不举,可以做各式的理解。寻常人家的孩子生在了二月,顶多会唉声叹气一番,虽命途多舛但好歹可以过活。可是她生在了帝王家,便多了许多顾虑。家事,有时就是天下事,只妨了自己的前程还好,怕就怕连同误了家国大业。
那时的后梁,虽只是一个江南小国,但承继的却是一代枭雄萧衍的霸业。昔日的南朝梁国同北魏、东魏都是可以分庭抗礼的,只是自那场“侯景之乱”以后,伤了元气,就一蹶不振了。
如今萧岿统治的后梁,只守了荆州一点地方,处处受制于人。偏偏萧岿还是一个不甘平庸的皇帝,整日里想着复国大业,行动如履薄冰,怎么肯出丁点儿差错。
要怪,也只能怪她生不逢时了。本来她是要被溺死的,只是母亲张姬怎么也舍不下女儿,跪在萧岿的面前苦苦哀求,好歹留了性命,但被立即遣送出宫,给了皇室的远房亲戚。
这一切,她都是听养父萧岌说的。养父母从来不避讳同她谈论身世,他们总是郑重其事地告诉她,你是后梁的公主,不过只是流落凡间。
这些话总会给她带来一些遐想,以为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回到那想像中的富丽堂皇的地方。然而随着渐渐长大,她终于明白,似乎没有这种可能。
养父母相继病逝后,她又辗转到了表舅张轲家。张轲家生活更加清苦,青黄不接的时节,甚至无米下炊。但他们视她为掌上明珠,省吃俭用也要请了人来教她读书识字。那段日子,皇宫的梦离她就更远了,但她是快乐的,这个家虽然贫穷,但异常温暖。
外面还是风云变幻的世界。那一年,后梁依附的北周被宰相杨坚窃了国,改朝换代成了隋。当然,对杨坚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萧岿也看出他的野心绝非是收拾后周那个旧摊子,所以自打开始,就躬首低腰地加倍捧上了贡奉,一年年地买得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杨坚也不动声色,一副诚心交好的姿态,暂将干戈化了玉帛。治大国和烹小鲜有时真是一个道理,未必有什么可循的章法,酸甜苦辣咸的滋味用巧了,便是一盘子好菜。
如果不是独孤皇后的一句话,或许隋与后梁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晋王杨广到了该选妃的年龄,母亲独孤皇后只对杨坚说了一个要求,要江南美女。
当然,这句话仅是点到为止,能做晋王妃的,定然不能是寻常的江南美女,名门闺秀、德才兼备....这些背后的条件,一件都不能少。
想必杨坚又是经过了一番政治利弊的权衡,不然江南又不是只有一个小国,为何打定主意去选后梁的公主?他派了使者陈中去后梁提亲,萧岿喜不自禁,慌忙叫了年龄适当的三位公主,细细地梳妆打扮一番,任凭着陈中挑选。
三位公主的高贵仪态自是无可挑剔的,陈中一时也定夺不下,只将她们的生辰八字要了去测算。谁知,测算的结果让萧岿大失所望,三位公主无一人同杨广八字匹合。
这难道就是天意?萧岿长叹一声,终于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知道,杨坚绝不会冒这个险,让儿子娶一个八字不合的女人。正当陈中准备离去的时候,一旁的宫妃悄悄地提醒萧岿:还有一个公主,寄养在宫外。
萧岿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眼前出现一个襁褓中婴儿的模糊影子,他差点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女儿了。他还在犹豫着,陈中却怕回去交不了差,执意要看。于是,萧岿只得派人去找,心下其实不抱任何希望的。
宫人到了张轲家的时候,她还在院子里帮忙干活,看着突然闯进的一屋子人,有些茫然。她根本没有什么梳洗的时间,只是随意拢了拢头发,便上了车子。走时,并没有刻意地同舅父母告别,她总觉不多时便可以回来。
谁知道,这一去,竟没有了回头。
第一次进宫,没有想像中亲切的感觉,就像第一次看到她的父亲,竟没有多少心底的共鸣。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威严,不容易接近。
可是所有的人,都被这小小年纪的公主征服了,尤其是陈中,他暗叹这才是真正的江南美女,清丽温婉,见之如沐春风。她不像她的姊妹们,高贵虽高贵,好看也是好看,但少了外面广阔天地赋予的灵气。她是青山绿水间长大的,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
当然,她还需要过最重要的一关,同杨广配合八字。别人问到她的生辰,她总是有点小小的自卑,她知道当初就是因为命不好而被抱出宫去。所以,她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占卜师对萧岿说了声恭喜!
于是她满眼都是围着她团团转的身影,和一声迭一声的“公主”。她看到那个应该是她父亲的人,远远地站着,也笑了。
对后梁皇宫,她真正的家的记忆,也就仅此而已了。几天以后,她随大队车马北上长安。从那开始,我们该称呼她为萧氏了,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曾有的公主,要即将开始她新的生活。
册封典礼之前,独孤皇后请了袁天罡替他们选一个好日子。见到萧氏,这个名闻天下的神算子突然说了八个字:母仪天下,命带桃花。如若是求卦签,这应当是上上签了。
但此时最兴奋的人,还不是独孤皇后,而是晋王杨广。他一直在纠结着“母仪天下”四个字,他想,她未来如果母仪天下,那不就意味着他是皇帝了?这触动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望,他开始注意他的哥哥,太子杨勇,想着许多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事。
萧氏并未怎么重视袁天罡的话,她对命数这个东西不太相信。出生时不就被说命不好,可是辗转了一圈,还是回去当了公主,而且还是后梁最有前途的公主。所以,她根本不在乎什么母仪天下,不太可能的事,她从来不去多想。
相比之下,她倒是有点在意那个“命带桃花”,可是,那个袁天罡怎么没有解释清楚,这个桃花,究竟是桃花缘,还是桃花劫?她偷偷看着杨广,暗忖道,她难道还会碰见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么?
当然,这只是一时想想,册封晋王妃的日子已经订好,她安心地等待着。
比起曾经的日子,皇宫里的生活何止是枯燥。好在长安有胜于江南的更加分明的四季,时常可以提醒你冬的凛冽和夏的炽热,让人不至于永远浑浑噩噩。
那一天,杨广匆匆进来找她,想说什么又不敢抬起头来望她的眼。迟疑了半天,终于嚅嚅道,萧岿病逝,已经归葬纪山的显陵。
萧氏心里一阵感激,想着他为了她才打听得这样明白。只是,对着父亲的死,她并没有什么悲痛欲绝的心情。
看着萧氏平静的脸,杨广确实有一点小小的失望,难不成还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其实,他只是不懂她同父亲之间的一种特殊情感。先前,她是预备着恨萧岿的,恨他狠心地将她驱逐出宫,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见到了却没有提得起恨,她记得她被选去隋宫时,他也同众人一起笑着,一脸的得意。那是父母炫耀自己孩子时才有的表情,那一瞬间,她原谅了他。
但是,萧氏同父亲的关系也就是仅此而已了,没有分明的恨,也就不会有多么强烈的爱。所以她抱歉地对杨广笑了笑,仿佛是她的家事让他见笑了。
后来,萧氏隐约地听说,她的一个兄弟萧琮继了位。她没有见过萧琮,但却替他隐隐地担忧。她不懂政治,但能觉察出杨坚的励精图治和一统天下的雄心。她总想找机会问问杨广,后梁会不会有事?可是却开不了口。
直到有一天,在宫里见到了萧琮,才知道,她的国家亡了。萧琮是杨广带来,特地让她见见的。萧琮见了她,忙上前去叫了声“公主”,似发现不妥,又连忙改口称“王妃”,一脸的诚惶诚恐。对着一个不曾谋面的兄弟,萧氏落了泪,虽未曾做过几天后梁的公主,可那到底是她的家人。
萧琮被封为莒国公,就留在了长安,可是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对于一个亡国君,家国是心中永远的不能触碰的痛,不回首也罢。
完成统一大业,就只剩了一个陈国。萧氏知道,这样建功立业的绝佳机会,杨广不会舍得放弃。于是,未等他开口,她便开始给他收拾行装。那是她嫁给杨广后,一段最长时间的分离,杨广率了几十万大军南下,一路所向披靡。
公元589年,隋一统南北。
自江南回来,萧氏发现杨广有些变了,他开始心事重重,很少能有安静待在王府的时候。她自来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免不了随口问几句,杨广却一反常态,不耐烦起来。
他从来不曾对她这么没有耐心的,她难免一阵委屈,打定主意不再管他的事。可是没过几天,就有人偷偷地告诉她,杨广去了宣华夫人那儿。
对宣华夫人,萧氏所知不多,只听说是陈国的公主,是亡国君陈叔宝的妹妹。独孤皇后治理后宫十分严厉,又容易嫉妒,连杨坚都畏惧几分,并不敢朝三暮四,唯独对宣华夫人宠幸异常。
她不知道,杨广和父亲的宠妃会有什么关系,按理说,杨广不是一个做事莽撞的人,难道他真的喜欢宣华夫人,到了甘愿冒险的程度?
她不由得坐立不安起来,替杨广担心,当然,免不了心下不是滋味,她不承认那是嫉妒,但分明就是。
当他的面,萧氏还是隐忍着,不曾埋怨半句,但女人隐藏怨气,向来都是摆明的掩耳盗铃。杨广是聪明人,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想解释什么。
有许多事,他并不想萧氏知道得那么清楚。任何一个男人在这个世上,总不会很容易地就对自己的现状满足,于是便有了不能对外人道的欲望。他的欲望,其实很容易去想,世上少有人不想当皇帝,何况他还是皇子。
虽然,太子是一早就立好了的,但历代宫廷的启迪他们,机会总还是有的。觊觎着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算计着亲情,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他不想告诉她,他是宁可让她误会着,也不肯让她看低。
当她终于想清楚一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山雨欲来了,宫里上下都传着,要出大事了。杨坚已经对太子发过几次怒,连独孤皇后也不再替儿子说半句话。
萧氏隐约知道太子杨勇这个人,爱好奢华,但是直率坦诚,因喜怒形于色常会得罪人,但他一贯性子如此,怎会突然闹得这样大?
直到废太子的诏书下来,她才终于明白,杨广终日忙碌的是什么。想必这次皇宫的重新洗牌,宣华夫人起的作用不可小觑。
成为太子妃的那天,萧氏并没有特别喜悦。她觉得要完全融入这皇宫,还需要时间,因为一切都不像她想像的那样简单。杨广的兴奋倒是被人看在了眼里,当上太子,已经成功大半了,这一天来得比他想像的还要快。
笼络宣华夫人,是听了旁人的建议,不想竟起了关键作用。盲目地做很多事,有时还抵不过宣华夫人在杨坚耳边的一句话,这就是枕边风的力量,没有办法。
所以,杨广一直很感激宣华夫人,当初是他带兵灭了她的国家,让她流落异乡,如今命运无常,她竟然成了他的贵人。
仁寿四年的那件事,很少能有人说得清楚,连萧氏知道的也不真切。杨坚重病卧床已经很久了,众嫔妃衣不解带地照料,那天宣华夫人从大宝殿里出来如厕,遇见了路过的杨广。
那场相遇,已经被添油加醋成了历史的笑柄:杨广忍俊不禁,唐突了佳人,宣华夫人奔到杨坚的病榻前,哭得梨花带雨,也惹得龙颜大怒。都道是那一刻,杨坚终究认清了逆子的面目,愧恨当初轻易地废立太子。
这些事,萧氏怎么也不愿相信,她想着他已经是太子了,什么事非得急于一时?其实,她就是不想承认,他冒如此不韪,是为了宣华夫人。
不过,杨坚确实死得不明不白,弑父戏母的罪名是彻底扣在了杨广头上。好在他并不在乎,从他夺取本属于哥哥的太子之位时,就早已经将亲情践踏过一遍了。
也是向流言,继位当天,杨广纳了宣华夫人为妃。他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个,萧氏第一次同他耍了性子。
杨广对萧氏是一向敬重的,认为她身上具备一切贤妻的美德,而这样贞德的皇后,是不应该干涉皇帝喜好的。但是她也有委屈,天下美女那么多,如何非要宣华夫人,还嫌是非口舌不够多?
对于她的坚持,他无奈地让了步,将宣华夫人遣到了远离禁宫的仙都宫。而后,整日闷闷不乐,连政事都提不起精神来打理。都道是他因宣华夫人,得了相思病,其实,这是和萧氏赌气,做给她看的样子。她不理也就罢了,偏偏还拿他无奈,纠结了几日,主动派人将宣华夫人接了回宫。
打那以后,他的事她再也不多问了。她总算知道了,“萧皇后”远不及晋王妃自由,许多从前能管的事,现在连提也不该提,在这个位子上坐得长久、惬意,要习惯眼不见心不烦的顺从。
无论以前的那个男人是如何,一旦坐上了皇位,是注定要变的,有时并非是自己要变,而是不能不变。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
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
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
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
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杨广《饮马长城窟行》
“隋炀起敝,风骨凝然。隋炀从华得素,警诸红艳丛中,清标自出。隋炀帝一洗颓风,力标本素。古道于此复存。”并不是许多人知道,后世文人对杨广的诗文有如此高的评价。就如同,因为一条大运河,他开创科举、安定西疆的功绩常被湮没不提。
有人列举了杨广大业四年至十二年的罪:三打高丽,两下江南,一巡长城。这还不加两次西行大漠边关的拓疆。饶是杨坚留下的江山再富足,也经不起这一番折腾。杨广却只沉浸在“京师之钱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而不可食”的满足中,不知这些总有一天有挥霍完的时候。
每次游江南,他定要带了萧氏一道去。虽不是回她的故乡,至少可以离打小生活的地方近些。乘着水殿龙舟,遍历江南春色,她却高兴不起来,明眼人谁看不出,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她只能缄默着,将愁绪付诸笔端,
“....慕周姒之遗风,美虞妃之圣则。仰先哲之高才,贵至人之休德。质菲薄而难踪,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实礼义之所遵。虽生知之不敏,庶积行以成仁。达人之盖寡,谓何求而自陈。诚素志之难写,同绝笔于获麟”。
这一篇明心迹的《述志赋》,众人都道是励志,其实当中的无奈怎能看不出来?像齐威王的虞妃那样助君勤政爱民、比肩尧舜,她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此生可能实现的只有尽力仿效周文王夫人的周姒,培养出周武王般英明的继承人。
所以,她把全部精力都放了太子杨昭身上,教导他克勤克俭,宽厚仁慈。
那一年,杨广竟有大半的时间都流连在江南,杨昭朝见父皇,禀奏国事,也只得自长安跋山涉水地赶了去。江南不似北方的干爽,杨昭一时不耐暑热,沿途就病倒了。
萧氏终于也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悲痛可想而知,这是她第二次对着杨广发了脾气。像曾经遣走宣华夫人一样,杨广暂时是收了心的,却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得了几时。
我梦江都好,
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
离别只今年。
永远不要说明天要做什么,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得了明天。这是他又一次下江南前,留给了长安宫人的诗,意思是暂时小别,来年再见。
孰料,那一别,竟成了永久。各地的农民起义已经是风起云涌,天下豪杰称雄割据,又回到了南北朝的纷争乱世。一朝梦醒在扬州,他发现长安,他的家,回不去了。
他们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亲近了,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发觉还是旧人好。新人们只会对着他唉声叹气,一句接一句的“怎么办”令他心烦意乱。而萧氏,却可以平静、温暖他的心。他早早地预备下一缸毒酒,给众宠妃们准备好了后事。但这却不是给她喝的,他握着她的手,凄然道:朕不失为长城公,卿亦不失为沈后。
昔日陈后主就是在江南亡了国的,杨广曾给了他长城公的封号,沈后即是后主的皇后。这怎么听都像暗地里给萧氏的承诺,虽凄惨,却不亚于死生契阔、与子偕老的誓言。她听着不由得湿了眼,终于明白在他心中,她还是最重的,如果能活下去,他不会忘记牵着她的手。
只是,她终究也没有陪他走到最后,他是被他的宠臣缢杀的。那天,他看着闯入离宫的宇文化及等人,疑惑道:朕实负百姓,然不负卿。真真是可笑,这还有什么可疑惑的,他也是玩过政治的人,当年不也用了同样惨烈的手段伤了他的父亲和哥哥,“江山白骨筑,历史鲜血书”,他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萧氏闻讯赶来的时候,大殿已经平静如常了,她看着杨广的尸首,对着宇文化及破口大骂,那一刻,她是报了必死的心。
宇文化及竟然由着她骂,不反驳一句,她只当他是内心有愧,不知道他其实早打了别的主意。
对她动心,应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男人们对着她想三想四倒是正常,只是从来都是有心而无胆,如今总算有了绝佳的机会,宇文化及怎么会放弃?
别忘了,她的命数是“母仪天下,命带桃花”,只应验了一半人生,怎么会结束?想必她早也认命了,宇文化及的所有请求,她都默许。最后,只求了一个条件:厚殓杨广。
离宫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隋炀帝换成了宇文化及,先前他还假惺惺地立炀帝的侄子杨浩为帝,不足半年便将其杀害,自立为王,建许国,改元天寿。萧氏就从皇后变为了许国的淑妃。
宇文化及是一个典型的公子哥,家世官宦,年纪轻轻就袭了父亲的封爵,奢侈贪婪比杨广还胜了好几分。这样的人,怎么能守得住皇位?许国存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就被窦建德灭了国。
窦建德早年是一个隋军中的小头目,因目睹兵民生活的困境,不满隋炀帝的统治,做了反隋的义军,后在乐寿建了大夏国。讨伐宇文化及时,他打的竟是为炀帝报仇的旗号。都知道他是想趁乱世讨个便宜,萧氏却当了真,将他看成了忠臣孝子。
窦建德拜见她时,毕恭毕敬地称呼了“皇后”,还在后宫另辟一宫,供她居住。开始,她很是欣慰,可是时间稍长便看出了端倪。窦建德不似宇文化及等人,轻薄无行,他看上去忠厚老实,可整日无事献殷勤,谁还觉不出点什么。
萧氏终于又被窦建德纳为妾时,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她戏谑着想,大夏国虽小,但到底也是个国,她也就又是皇妃了。乱世中,不知有多少人性命不保、颠沛流离,而她竟然总能伴随在君王旁侧,留住富贵荣华。
嘲笑命运总比被命运嘲笑好,能够看得开,也是一件幸事。
她在大夏后宫里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人在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十几年前,为了同塞外称雄的突厥和亲,萧氏与杨广将宗室女收为义女,封号义成公主,远嫁突厥。炀帝曾带着几十万人巡边,张扬国力,那次到了胜洲,便同萧氏在行宫里接见了义成公主与启明可汗。
启明可汗死后,义成公主遵照突厥婚俗又先后嫁给了义子始毕、处罗可汗。四处寻找萧氏下落的,便是处罗可汗的人马。得知了萧氏的下落,义成公主迫不及待地请求处罗可汗出兵围困窦建德。
对着强势的突厥兵马,窦建德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萧氏,依依不舍,只盼她能说一句想要留下来的话。
看着他怯懦而又期待的眼神,萧氏有一丝感动和酸楚。她明白,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想要她留下,可是于情于理,这又怎么可能呢?
窦建德已是她遇见的第三个人了,竟又是不能长久的。她命中的桃花,显然不是桃花缘,可若是劫,何时才有度尽的一天?
她果决地带着炀帝的皇孙杨政道,坐上了北去突厥的马车。窦建德带人为她送行,她却头也不回。不是狠心,而是不敢回头,怕噙在眼中的泪止不住落下来。
此去,是一个更遥远而未知的地方,在有生之年,故国,中原,还能回来吗?
一路跋山涉水,足有半月,方才到了突厥汗国。迎接他们的仪式是盛大而隆重的。所有人都对她行最尊贵的礼,称呼她“皇后”。她感受到了这个以狼为图腾的民族的热情,尤其是处罗可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丝毫不避讳,惹得一旁的义成公主尴尬不已。
这个民族的人生来便是狂野、豪放的,向来不会隐瞒情感,他们很疑惑中原人的一点,便是以含蓄为美。虽身处塞外,处罗可汗也不是没有看过江南美女,只是见了萧氏,他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贵为皇后,为什么窦建德对她那样依依不舍。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将萧氏安顿在定襄城中,然后对义成公主说,他要娶她为妃。
这显然不是商量的口气,那一天,义成公主跪在萧氏面前,痛哭不已。在她心中,萧氏一直是尊贵的母后,即使隋已经亡了,这种情感依然不曾改变。她将萧氏迎来突厥,纯是一片好意,不想却又将她推向了火坑。
她不知道,萧氏能不能原谅她。
萧氏扶起她,替她擦干了眼泪,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或许那天看着处罗可汗的眼神,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再者说,相对于曾经历经的一切,这也算不得什么。一个人的命数都是定好了的,除了去顺从,还有什么办法?与其哭泣着接受,不如微笑着享受。
做了王妃不到一年,处罗可汗病逝,他的弟弟颉利可汗继位。在突厥,无论谁继位,她与义成公主都须得被新可汗接纳,这是无法改变的习俗。不伦不类地与义女共侍一夫,在汉人看来,定是做了笑柄的,好在这是异国他乡,入乡随俗,她还是懂的。
一转眼,就是十年的时间,这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大段平静的时光。开始几年,她还时常想江南的家乡,中原的故国,可是渐渐地,她就不怎么回首往事了。
闲聊时,听着有人告诉她中原的纷争已经平定,新建立的大唐是多么的强盛,就像听着别人家的故事,也跟着泛泛赞叹,但并不觉同自己有任何相关。其实突厥同大唐的争斗一直没有断过,因你争我夺看得太多,她也不留心就是了。
贞观四年的正月,定襄城风寒雪冷。在这个最令人放松警惕的天气里,唐将军李靖、李绩等人率骁骑三千突袭定襄城。那一仗,杀了义成公主,俘获了颉利可汗,也亡了厥汗国。
萧氏一直在等待着同义成公主一样的结局,不曾想却在唐营成了座上宾。还未等大队人马班师回朝,唐太宗李世民便派了特使,先一步迎接萧氏回长安。
第一次到长安,她正值豆蔻年华,如今,再谈起年龄便太尴尬了。就是在这里,袁天罡看透了她的命数,几十年过去了,“母仪天下,命带桃花”一一应验。
这个年纪,该是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吧,她已经遇到了五个男人,五个大国小国的君王,在历史上,也是罕有的传奇了。
确实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只是,她还没有见到那最后的一个男人。
对这个前朝的皇后,李世民一直抱有好奇之心,他听过她传奇的经历,知道她不衰的盛名。只是他想,塞外的风沙与岁月的磨砺定然已让她沧桑不已了,他遗憾着,没有机会看到她昔日的容颜了。
众人定然也是抱了同样的心情去看她,所以,朝堂之上才会有那倾倒众生的一幕。她的一生,每次关键性的出场,都是一场惊艳,这次依然没有例外。
当然,要论与曾经的不同,肯定是有的,只是岁月和风沙在她脸上留下的细纹并没有使这个江南美女的容颜苍老,却给她的温婉赋予了生命的力度。
李世民一向以隋为鉴,崇尚节俭,欢迎她的宴会却是第一次破了例。他指着灯火辉煌的大殿,问她,与曾经的隋宫相比如何?
昔日隋宫的豪华与奢侈怎么是唐宫能够比得了的,但萧氏知道他的用意,他在彰显国力。一个君王竭力布置的盛宴都算不上靡丽,不正是国家之幸?
于是,看着这个年轻的、贤明的君王,她淡然地说,陛下是开国立业的明君,岂可同亡国之君相比拟!
一句话,不偏袒、不炫耀,又深明大义。那一刻,三十三岁的唐太宗对着一个足可做他母亲的人,动了心。
不顾群臣劝谏,他执意封了她为昭容,她便又在大唐后宫安下家来。
李世民对她,想来是欣赏、敬慕多于恋人们之间的爱,所以,唐宫十八年的岁月里,并没有多少为人津津乐道的事了,这使得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真正地饱享了安逸与宁静。
一生荣华,一世沧桑,一辈子都在同那既定的命运纠结。当无尽的岁月将回忆中不可重来的光阴一点点吞噬,当辗转于乱世的美丽与哀愁重新穿行在盛世的悲喜里,不知她是否会发觉,蓦然回首的瞬间,竟走失了记忆,留下了忘却。
好在,她还可以倚仗着这个透悉世事的年龄,用安然等待的姿势,将未来的明灭和过往的匆匆看淡。
就像,生命从未有过开始,也永远不会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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