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强硬(八字强硬测算)

浮生如梦 2023-10-13 02:05:33 用户分享

算命的说我命里克亲,一生下来娘就病了

01

八月已经进入盛夏,骄阳似火,整片大地像被放在烈日之下灸烤一般,田地边竹架上的黄瓜青藤儿都被烤得失了水份,四周卷起了皱皱的边儿,蔫蔫的。

高家庄高老头儿正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叭嗒叭嗒地抽着自制的土烟,长长的旱烟卤,往外滋滋地冒着烟。

至于他家女人朱氏,则坐在堂屋里手里一边做着针线活计,一边唉声叹气。

“唉!”这已经不知道是这段时日以来的第几千次叹息了。

“娃儿他爹,你说照儿这事现在咋整?”朱氏忧心的正是他家独子。

“咋整?你说还能咋整?都考三年了,还考不上,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现眼呢,走出去十乡八邻的,哪个不暗地里偷笑咱。”高老头儿也闷闷的,想起自己独子,那真是心窝子堵得慌。

为啥?

只因为那独子高照,从小爱读书,聪明博学,所以家里省吃俭用,供着他求学读书,哪知这娃儿平时看着都挺厉害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掉了链子,已经连考两年,今年是第三年,结果还是失利。

这说明啥?只能说明这娃儿命里没有狸鱼跃龙门光宗耀祖之荣光。

三年,折腾得也够呛,看这屋里屋外,哪一样不是寒酸清贫,两口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家里的老母鸡下了蛋,都舍不得吃一个好留着攒起来卖钱贴补儿子。

朱氏手里做着针线活,不免担忧地又扫了一眼左边厢房,那厢房正是独子平时居住的地方。

这一眼扫过去不要紧,可吓死她了。

“娃儿他爹,不好了,你快看照儿那屋,好像有烟冒出来,似乎像是着火了!”手一抖,手里的绣花针已经刺进了她粗糙的指尖,鲜血冒了出来。

血……似乎是大凶!

高老头儿旱烟袋一丢,撒起腿来就往外跑,直奔厢房,可不是,黑沉沉的浓烟正沽沽地往外冒,那烟尘越来越大。

“照儿,照儿……”高老头儿第一想起的就是自家儿子还在里面呢,于是绕过那浓烟拼命地拍打厢房的门。

他的独子呀,可不能出什么事!

“照儿,你听得见爹喊话吗?快开来,快些把门打开。”浓烟是从门缝和房顶里面冒出来的,巧了,这厢房当初建造的时候,又没有设个窗棱。

高老头儿急得满头大汗,一双大手拼命地拍在门板上,拍得震山响。

“咳咳……爹……快救我!”从厢房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和喊救命的声音。

大抵是高照在里面呆得久了,吸入烟尘所以才会出现咳嗽。

“怎么办?怎么办?孩儿他爹。”朱氏早已经惊得慌了手脚,她一个妇道人家现在哪里拿得出什么主意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外面喊几个人过来帮忙,要是晚了,照儿可就出大事了!”高老头儿毕竟是一家之主,好歹也是见过些世面有点儿胆识的,脚一跺就朝着朱氏大吼了一声。

朱氏这才慌里慌张地往院外跑,中途的时候,跑丢了一只脚里的布鞋,也顾不上回头再捡,儿子的命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家着火了!”就这么尖着嗓子站在院外拼命叫喊了起来。

高家庄里的庄户差不多都是集聚居住,虽然不是一户挨着一户那么密集,朱氏这一喊,从几家的院子里就飞快地钻出了几个壮实的庄稼汉。

“我说大妹子,咋滴了,哪里失火了?”有好心的邻居急急追问。

“我家厢房,快,他叔快过来搭把手救人灭火!”

院子里一下子冲进来十几条壮汉,一看这阵势,当即提桶的提桶,泼水的泼水,撬门的撬门,好一通忙碌。

最后,好在人多力量大,这火势不大,只烧掉了两间厢房,没有再蔓延到主屋,昏迷的高照也被救了出来,薰得一脸黑气。

而起火的原因,却是因为高照灰心失望,一气之下关在厢房里焚烧这些年来的书籍和本子,这烧的,差一点把自己也给烧死在里面。

于是,这又成了十里八乡又一桩老头老太太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

大火过后,本就贫瘠的高老头儿家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这次大火带来的损失,他除了望洋兴叹,默默收拾那一块烧焦了的废墟,也实在担心他的照儿。

毕竟,人与财物相比,他更在意的是他的独生儿子。这是他的根,是老高家的血脉。

高照被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已经救回了一条命,此刻正虚弱的躺在堂屋左边的房间。

朱氏颤崴崴地过来帮忙拾掇。

“照儿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高老汉儿眯着眼,那一脸经岁月刻画留下的皱纹越发地明显和狰狞。

“哎”朱氏叹一口气,“醒过来一次,不过眼下又昏睡过去了。”

“老头子,你说照儿会不会再想不开啊?这一次失火,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怕他想不开再寻短见。”朱氏愁上眉头,“你看,咱们村里与照儿同龄的后生,都已经喜当爹抱上娃娃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哇!”

一口一个叹气,二老苍老的身影,在这一片焦黑的废墟里,越发的苍凉。

“要不,给照儿说门亲事吧,兴许娶了媳妇儿就能让他安定下来好生过日子呢。你看那村东头的桂生,以前不也是蛮横又无所事事的混混儿,人家娶了亲生了娃之后,现在别提有多精神多老实。”朱氏想来想去,和高老头儿一合计,眼下也只有这个方法。

只是娶亲,上哪儿去娶呢?

以高照都已经二十五的大龄后生,这实在是个槛儿,这十里八乡的,说亲早的,十五六岁就开始合计,相互看对了眼,生辰八字一合,能匹配的,立马就下聘礼定下亲事;就算晚点的,也差不多二十就娶亲或是嫁人。

“要不,请个媒婆子吧,媒婆子总归有办法的,无非就是多拿点钱财出来打发罢了。”高老头儿抽了口烟,悻悻说道。

“行,那我把家里两只不下蛋的公鸡明儿个就给提到集市上去卖了。”朱氏一听,也觉得找个媒婆更靠谱些。

“那以后咱家没公鸡了,谁打鸣?”高老汉颇有些不满,亦是不舍,家里那两只肥公鸡,可是他养了许久的。

“打鸣?天亮了自个儿醒。”朱氏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汉儿还想着打鸣这些小事。

“咱那群养的母鸡呢?若是没有公鸡踩水,以后还怎么下蛋?”

“切,咱家这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乡邻,不是家里都养的有公鸡么?大不了借别人家的呗,你放心吧,关于这些,不会难倒母鸡的。”

“这成何体统?”高老头儿立马就绿了脸。

“不行,要卖只准卖掉一只,留一只,我高老汉儿的鸡,才不要它们出去。”

高老头儿的态度很坚决,这老头的脾气倔着呢,但凡他坚持的事情,朱氏也没有办法改变,一句话,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劲儿!

于是后来,二老再次合计,想出了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卖掉家里养的一只公鸡和一只羊,这样的话,不但媒婆那儿能打发,剩下些钱财还能好好给高照添置两套像样的衣衫。

朱氏托人找来了李媒婆,这十里八乡经过李媒婆撮合和说亲最后成功匹配成一对儿的,还真是不少,人家那是杠杠的业绩,这不,来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还需要提前打招呼和排着日期等候。

李媒婆鼻尖上一颗大大的媒婆痣,脸上一副和气的样儿,是个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的精明主儿,贼溜溜的眼,打量几眼,便已经把这个家里里里外外差不多瞄了个遍,心中已然有数。

“李大妹子,你看,能不能求你给我家照儿说门亲事?”朱氏也不含糊,直接道明自己的请求。

“嗯,你家高照这后生确实也该成亲了。”李媒婆笑笑,捏捏眉,开始合计。

“这十五六七的小姑娘,肯定会嫌他大,你这家境嘛,也不算得太富裕,自是不愿,与之年纪相仿的,也就那么几个。”

她好歹也顾着几家情面,没有直接指出这个家的落魄,然后伸出手指头,开始一个村挨着一个村的给朱氏掰扯。

朱氏听得分外认真,这可是在选儿媳妇呀。

“东村李子的幺女?”

谁知朱氏还没开口,一边抽旱烟的高老汉儿立马就阴着老脸回了话,驳斥道:“那一脸麻子也会遗传,要是和我家照儿成了亲,生下的孙儿也是一脸麻子,多难看,坐在一桌吃饭都倒胃口,这个坚决不要!”

可不是吗?朱氏颤颤陪着笑意,“李大妹子,你再给找找别的姑娘儿,这麻子脸,确实不妥。”

李媒婆又合计,“那西村王大汉家的呢”

这一回,朱氏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回绝“那可是个痴儿,成天只知道哈哈笑,对着谁都是哈哈笑,流一脸的哈喇子。我家照儿好歹也是四肢健全头脑活络的读书人,那是有文化的人,李大妹子,你能不能给找一个靠谱点的?“”

这李媒婆表面上和气生财,没有表现出不悦来,但是暗地里早已经在鄙夷。

哼,头脑活络的读书人?会想不开自己个寻短见,要把自己烧死么?

还连考三年,都屡考三中。

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就自个儿说亲去,还求她干啥。

“妹子,再给看看,你看,这介绍费和辛苦费定然是不会少给的。”朱氏已经满脸堆笑,从自己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用小手帕子包得密密实实的“红包”来。

李媒婆拿了钱,手指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挺厚实的,一张老脸终于笑得跟朵灿烂的菊花似的,开始正经好好地合计起来。

“烈家庄倒是有个烈老头儿家的长女,芳龄二十三,好像还没有许配人家。”李媒婆合计来合计去,也就只有这家。

“模样儿咋样?有没有麻子,脸上会不会歪瓜裂枣的?”朱氏细细追问打听。

高老头儿一边叭啦着旱烟,一边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这烈家庄的人,他倒是不认识。

“模样儿还算周正,身体也长得壮实,说来家境也不怎么样,穷人的娃子早当家,那庄稼地里是一把好手,一个顶一个半的壮汉,那劳动力在这十里八乡那是出了名的壮实,找个这样的闺女作媳妇儿,将来身子骨壮实也好生养,能生出儿子来呢。”李媒婆唾沫星子,说得那是天花乱坠。

不过,她也没有多大夸大的成份。

朱氏一听“能生出儿子来”,那立马就喜上眉梢。

她就是要找个这咋样儿的,好将来为老高家再添几个孙子孙女什么的,三世同堂,这样家里就热闹多了。

高老头儿听了,却是计上心来,一口烟雾儿吐完之后,这才幽幽地问了一句,“既然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那闺女咋的就拖到了二十三还没有说婆家呢?”

按说,以李媒婆这样形容出来的,如果完全属实的话,那绝对是要遭轰抢的好主儿。

凡事太过,就有猫腻。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掉大饼,也许这块大饼,远远看着诱人,指不定接到手里,就是块鸟大粪呢。

老高家的祖坟风水还没有好到冒过烟呢。

李媒婆脸色一沉,叹了口气,颇有些同情的味道,这才答道:“那烈家家里穷得叮当响,这闺女名叫烈阳,一出生起,她娘就卧塌不起病魔缠身,又是长女,这家里大大小小的担子,无疑就落到了她的肩上,上有病母,下有弟妹,个个都是张口要吃饭的,所以这么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三。”

“没其他别的毛病么?”朱氏这么一听,跟着也有些动容。她自己年少的时候,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窝,弟弟妹妹什么的又多,大抵同命相怜。

“绝对没有,这个我可以拿我李媒婆的名声来保证,再说了,真有个什么隐疾什么的,我也不好意思隐瞒你们呐!这大家都是熟人,姻缘牵不成,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李媒婆也还要做人的,不是吗?”李媒婆被置疑,立马就拍着高高起伏的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

高老头儿两口子,你看我一眼,我瞄一下你,眼神默默地交会。

眼看,这事儿就快要这么定下来了。

“李大妹子,我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对这闺女有些中意,那烈家那边,就麻烦妹子先去打探下情况,问下那边的意思。”朱氏眉目都笑意,嘴角弯弯。

“那行,既然你们这边没啥好说的,那我这就去跑趟那边,你们老两口子就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李媒婆眼见这姻缘已经促成了一半,只剩下另外一半待她去搞定,此时仿佛已经见着了那大大红包包着的介绍费,在她眼前飘啊飘的。

姻缘能够牵成,她在这中间可又算是促成了一桩美事儿,她比谁都高兴,也比谁都起劲。

李媒婆办妥了事情,就立即屁巅地离开了高老头儿的家,并不多作耽搁。干他们这行,除了靠的是嘴上的工夫哄人以后,还靠的是脚力,拼的是时间哇。

万一这要是烈家那边晚去了一步,那闺女被说给别家了,这上门来的生意,岂不是要泡汤了吗?

无论如何,她都要抢在前头,把烈家拿下手。

这李媒婆前脚一走,朱氏后头就和高老头儿小声合计上了。

“老头子,你说这李媒婆的话可靠么?那闺女真有她说的这么好?”妇道人家的,总是疑心多一些。

“烈家庄?对了,咋这村子里头有没有那边的人,找个熟悉那边的人先打听下不就知道了,反正现在只是这样说了一下,还没有过聘礼什么的,什么都来得及改。”高老头儿也是不太放心,毕竟这是自家独生儿子的结婚大事,一辈子的事儿。

万一娶个不如意的,有啥不妥贴的,那回头进了高家门,受苦受罪的,还不是他们一家子人吗?

“对了,我想起村子里的王妹子娘家好像是烈家庄那边的,指不定她晓得呢,我这就去王妹子家问问去。”朱氏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再说这事儿搁在心里头,若是不马上问出个结果来,那还真是茶饭不香夜不能寐心里头隔应得慌。

想到这里,就立马匆匆忙忙出了门去打听了。

这朱氏口中的“王妹子”,离自家并不远,朱氏心里又焦急,脚下更是疾步如飞。

“王妹子,你在家不?”在院门口老远,她就扯着嗓子往里面喊。

恰巧,这王氏就还真的在家。

“哟,这不是朱大姐么?啥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快,快进屋歇歇,喝口凉水。”王氏为人倒还算是热情,之前和朱氏倒也相识,只是平时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罢了。

朱氏本来想问问就走人的,但是想了想,这种事儿总不能站在人家院门口就直接问吧,更何况,这烈家的事儿要是能问得越详细那是自然再好不过。

心思转了几转,她就没有再客气,索性随着朱氏一块儿进了屋。

“妹子,实不相瞒,我来是想向你打听点事儿,妹子娘家是烈家庄那边的吧?”朱氏也不拐弯抹脚,坐下之后就直接说明来意。

“朱大姐,你说,但凡知道的,我必定如实相告。”王氏也是个爽快之人。

庄稼人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弯弯,何况他们之间还没有什么真正利益上的纠扯呢。

“妹子,那烈家庄上烈老头儿家是不是有一个年方二十三的闺女叫烈阳的,你知道么?”朱氏记性还算可以,将之前李媒婆告诉她的那家闺女说了出来。

“烈老头儿家的烈阳?啊,那个女娃子啊。”王氏拉长了音。

朱氏竖起了耳朵,屏神静气,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音拍,错过任何一处细节和字眼。

那认真劲儿,可比平时她纳鞋垫绣花,都还要多了几分专注。

“那闺女为人品性倒是如何?”她瞪大了眼珠子,眼巴巴地等着王氏回话。

王氏砸巴了两下嘴巴,似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然后这才开口说道:“那女娃子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身体长得壮实,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女子之身的之气,肩能扛,手能提,下地干活那是麻利得很,十五六岁就开始跟着他爹上山下河,收稻插秧。”

朱氏一颗紧张的心,扑嗵直跳。

这……和李媒婆说的实情,貌似也差不多。

她刚缓了口气,莫明放松了下。

谁知王氏却疑惑地朝她看了过来,“朱大姐,你打听这女娃子,是要做什么?”

朱氏见王氏对自己也还算客气和热情,当下也就不好再多作隐瞒,于是就把这实话对王氏说了,“哎,妹子,还不是我家照儿,你看你家的娃儿那都成了家,抱上了奶娃娃,我家照儿呢,到现在还是个单着的,这不,我和我家老头儿着急,于是就叫了村上的李媒婆,这么一合计,就只有这烈家庄的女娃娃岁数上还算相仿,家境也差得不远。”

朱氏这么一听,事情就算是清楚明白。

“给你家高照说亲?”王氏当下听了,并没有显示特别的高兴和激动来,反而脸上多了抹凝重的色彩。

朱氏平时也是个善察言观色的妇人,当下便把王氏这点小变化看在眼里,不免心里就凉了两分。

莫非还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话说这李媒婆做的是说亲的行当,自然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是掐得一个准。

于是,隐情自然就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王氏摸摸下巴,犹豫着要不要说呢。

“王大妹子,你老实和我说吧,那家闺女到底如何,这可关系到我家照儿的成亲大事,也是我们老高家的大事啊!”朱氏几乎就是在用恳求的语气了。

王氏是个心软之人,终耐不过朱氏的央求,这才全盘托出,“那闺女自身没有啥大问题的,只是这命……”

说罢,她又长长叹了一息,“烈阳那女娃儿,命理不好,阴年阴月阴日大凶之日出生的,烈阳这名儿还是得高僧算士算过才给取的名儿,我听说是为了补后天之阳,她娘生下她,就开始卧床病塌,传说她……克亲!”

“克亲!”这可吓坏了朱氏,要知道克亲可不是件小事儿。

往近的说了,那娶进门的新媳妇儿,最先克的就是最亲近之人,自己的夫君。

往远的说了,这克亲,也极有可能克的是公公婆婆。

02

“要不,你再找个算士,将你家高照和这烈阳的生辰八字合一合?这命理之说很诡异的,也许说不定,你家高照这八字足够强硬阳刚,能克制这阴邪之气呢?只要这男人能震住了,大抵就不会再出啥乱事儿的。”

朱氏听得这么一说,想了想,也颇有些在理。

当下,急急忙忙又谢过了王氏,回了自个家里,将这事前前后后都跟自家老头儿唠叨了一番。

两老口挤在一堆,愁眉苦脸。

“难道我老高家真的娶不上一个满意的儿媳妇吗?”高老头儿望天,目光深沉幽远且凝重。

“命里克亲,这可万万使不得,指不定这娃儿上辈子就是什么妖魔鬼怪,犯下的罪孽太深重,杀伐之气还没有收敛洗涤干净,以至于这一世投胎转世都还没有根除,祸害周围亲近这人。”

朱氏也跟着默然。

“荒谬?什么克亲一说,那都是吃饱了撑得慌没事干的人凭空捏造出来的谣言,蛊惑些头发长见识短的愚腐之辈。”

忽地,在这二老的背后,传来一声轻篾的讥讽。

高照从来就不信这些邪门歪说,半句都不相信什么克亲这种荒涎离奇的事儿。

他刚醒过来,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模模糊糊便只听见了他爹说的这后头一句,至于前面一句,自然是没有听到。

他睡得昏昏沉沉,这会儿是被给憋醒了,讥讽的答了一句之后,又晃悠悠地跨出了堂屋,往左边厢房后面的茅厕走去。

在他的身后,留下若有所思的高老汉儿和一脸震惊表情的朱氏。

朱氏推了推高老汉儿,“老头儿,你刚才听见没?照儿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不嫌弃那个女娃儿,同意了咱们给他定的这门亲事?他刚才是在为那没有见过面的女娃在愤愤不平?”

高老汉掏了掏耳朵,闷哼一句,“那死小子敢不同意!”

“难得啊我家照儿居然变相允许了,以前我们在他面前提过多少次,要给他说亲定一门亲事,可是这娃儿就是一根筋,找一大堆理由出来糊弄或是推辞,这莫不是一场火灾,加上高中失利的事儿,让他想开了。”朱氏暗自琢磨。

老两口坐在原先的堂屋里,仍旧没有移动半分,一会儿高照从茅厕出来,并没有在外面多作逗留,晃悠悠地又继续钻回房睡大觉去了。

朱氏心下痛惜,“不行,看照儿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算他不再有寻死的念头,我也再这样下去,毁了他的一生啊,我去找个算士算算他俩的生辰八字。”

高老汉儿一听,也吵着要跟着去听听,但又怕高照一人在家再发生点不测,于是临走的时候,把大门也给锁上。

谁知道这十里八乡唯一一个德高望重,有着花白长胡子的老算士,闭着双眸,掐指推算起了老两口提供来的生辰八字,口中还一翻念念有词。

老两口等得却是焦心,就好像命运的一个转口停在了这里,往左还是往右,关键就在眼前。

“妙,实在是妙啊,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这二人的生辰八字简直是绝配,一个命里缺至阴之气,一个命里缺至阳之刚,阴阳互补,再协调不过,使得,使得,这是一桩好姻缘呀!”

“当真使得么?娶这个女娃进门不会克夫?亦不会克我们二老?”朱氏眨了又眨眼,终究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岂料,这算命的老术士也是个很有傲气的人儿。

当即双手将手里用来推算的工具就那么一推,铁青着脸恼怒道:“你们要是不信,来找我作甚?”

这是在质疑他的神算和推术么?

这可是他们干这行儿的大忌。

“不,不,我们绝不是这个意思。”朱氏这才恍觉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怕是要得罪人家了,当即急急解释,“信,我们信,您说的话,我们全都信。”

不信的话,也不会花银子来这里。

“哼,二位请便吧,话言尽于此,你们爱信不信,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一句,错过了这个店,下回想再找让店借宿,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那算命的老术士还有些清高气傲,把话一说,直接就让下面的人领他们出去,双眼一闭,再不肯多看他们一眼。

朱氏颤然,知晓自己今天定然是莽撞了,再不敢说什么质问之类的话,赶紧就匆匆离开。

有了这算命的老术士的话,二老这心里才险险松了些。

至于那什么克夫克亲一说,心里的阴影和障碍就没有那么深了,就只等着李媒婆这边的回话。

再说这李媒婆第二天就张罗去了烈家庄烈老头儿家里,将这事这么一说,烈老头儿家里上上下下就知道了,只除了烈阳。

因为那会儿烈阳就在后山上拿着锄头在开荒地,干活干得满头大汗。

来给烈阳偷偷通风报信的,则是烈老头儿的三女儿烈秋菊,也就是烈阳的三妹。

“大姐,大姐!”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在家里躲在柴垛后面听了她爹和那李媒婆之间的对话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山上赶了过来,路途中都顾不得喘一口气。

“啥?秋菊你上山来,也不晓得给姐带瓶水来,渴死了!”烈日当头照,这会儿已经是热气逼人,她是一早就上的山,一直干到了现在。

这块荒地现在要抓紧时间开出来,然后翻晒个把月,之后等到秋天的时候,就可以播些种子下去,来年无论多少都会有些收获。

他家的自留地不算多,可是家里人口多,一个病在床上下不了塌的母亲,三天两头要抓药,就要药罐子保着命,而两个下面的妹妹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很大。

“姐都啥时候了你还只记得口渴喝水,我来时跑得急可忘了,姐你快跟我回家吧,家里出大事了?”秋菊说一句话就要歇一口气,这山太难爬了。

“家里出啥事了?是不是咱娘又病了?”烈阳当即一听,脸色就变了,立马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不是娘……”秋菊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那到底是什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烈阳都快被这闹腾的妹妹,给气得直翻白眼。

“是媒婆来咱家提亲来了!”秋菊又喘一口气,气终于顺过来,舌头也不再打结。

烈阳一听,果然明显身体一愣,“媒婆?是给我说亲的么?”烈阳很不敢相信,不过,她最大的妹妹,就是面前的秋菊,也才十四岁而已,貌似给秋菊说亲,还早了些。

“嗯,姐,我在门外偷听了些内容,分明就是给你提亲的,所以这不我赶紧先跑出来,给你通风报信,好让你先想有点儿思想准备。”

“有没有听到,媒婆提的是哪家?”烈阳眉头紧锁,问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是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家呢?

究竟是不是呢?

可是,分明她还没有直接向人家明里暗示过呀,不过私底下的“暗示”倒是不少,难不成,真是那榆木疙瘩开窍了,然后太阳从西边长起来,属于她烈阳的春天来了么?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这里……

她心里已经开始小小的泛滥起来,无数美丽的泡泡,在不断地升腾,在一片明艳和光亮里,她似乎越升越高,而在那尽头,站在那里,静静等候一脸含笑的人儿,可不就是她的榆木疙瘩么。

“不知道,姐,这个我没有听清……也没有留意。”秋菊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观察着她姐姐的脸色。

心下错愕,为什么她大姐的表情,这么奇怪呢?

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还有丝丝欣喜,雀跃……

难道,长姐真的想嫁人了么?

嫁人真的有那么好玩么?二姐也是,当初要死要活地跟爹爹娘娘闹,吵着要嫁人,否则的话,怎么也不会大姐还没有嫁人,就轮到二姐先嫁出去了!

可是,大姐真要是嫁了人的话,那不是得离开咱们家,离开她么?

她嘴巴一撇,想到这里,居然很舍不得,很抗拒。

她不要离开大姐,也不要大姐离开她,离开这个家。

烈阳已经回神,将锄头往宽阔的肩上那么一扔一扛,随即就大大咧咧地牵起了还蹲在地上的三妹,“走,不干活了,咱们回家先瞧瞧去!”

半路上,秋菊忍啊忍的,终于忍耐不住,还是小声偷偷地扯了扯她大姐的衣袖,然后用近似蚊鸣的声音呐呐问道:“大姐,你真的想嫁人么?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呀!”

烈阳侧头就看见秋菊水汪汪的一双大眼里,全都写满了不舍,大手一挥,摸上秋菊两根小麻花辫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动作,“秋菊,咱们都是女娃儿身,你长大了,再过两年也是要嫁人的。”

她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在烈日炎炎之下,额际上淌下来的汗水珠子,都那么的光亮好看。

再接下来,姐妹二人再无话,匆匆下了山。

然而等到烈阳扛着锄头走进了家徒四壁清贫的家时,哪里还有什么媒婆的影子。

原来,她们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一步。

烈阳扫视一圈之后,猜想媒婆应该已经走人了。

她洗了手,用布巾擦了把脸和身上的汗,这才直接进了她娘躺着的那屋,果不其然,他爹也就是烈老头儿正在那里陪着他娘呢。

“大丫回来了!”他爹见是她进屋,神色间跳跃了一下。

“嗯,天气热起来了,山上太阳毒辣,我先回来歇歇,等下午晚点凉快了再上山继续干!”烈阳突然面对爹娘,本来都溜到了嘴边的话,却一时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她很想知道,今天媒婆上门来,说的是究竟是哪一家的亲,打算把她许配给谁?还有她爹娘是不是已经同意了?

好多话憋在肚子里,想问个清楚明白,但又不好直接开口。

“大姐来喝口水!”秋菊倒是很勤快,已经跑到灶房去,给烈阳端来了一碗烧开凉透了的凉水。

烈阳正觉得有些渴,逐伸手接过,咕噜两大口,急急便已经将一大海碗的凉水灌进了肚。

“慢点,谁和你抢呢,你总归是个女娃儿家,哪里有喝水都喝得这么快的!”塌上,烈阳她娘忍不住开口数落起来。

都二十三的老姑娘了,可是,这浑身上下养成的全是男儿气,豪迈归豪迈,便却丝毫没有身为女子的柔媚和细致。

要知道女子终归得有点儿女子的样儿,成天像个汉子似的,那怎么成。

明着是数落自家女儿,实则是心里心疼极了。

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娃儿,这娃儿的委屈和付出,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能不懂呢。

全都是这个家拖累了这娃儿,全都是她这个当娘的不中用,落下这一身的病不说,还要靠药罐子养着,这喝下去的是药,便也耗去的是银子,耗的是一家人的辛劳付出。

“烈阳,秋菊这丫头是不是又跑去山上向你通风报信了?”不愧是她娘,一看烈阳这赖在屋里还不肯走的势头,便已然猜出了几分。

烈阳低着头,迟迟不说话,静待着她娘继续往下说。

“大丫,一晃你都二十三,在咱们这十里八乡都是老姑娘了!”她娘叹一口长气,语气幽幽的,似内疚,更似担忧,还夹杂着一抹不舍。

烈阳继续装木桩。

“媒婆今儿个破天荒上咱们家里,给你说了门亲事。”

关键,重点来了。

“我和你爹还没有答应那媒婆,想等你回来先问问你的意思。”烈阳她娘身子弱,说上一句话,几乎就要喘半天才能平复。

而这些体已的话,烈阳她爹是个粗糙的汉子,又不太好意思说。

“娘……”烈阳低垂着头,只知道盯着自己的脚尖。

“媒婆今儿个说的这家是高家庄那边的,那年轻的后生说是还是个读书人,有文化的娃子,只是命不太好,连考了三年,今年还是没中,这回算是彻底死了心,一门心思要在农家户里好好安定下来。”烈阳她娘将那媒婆所说亲的高家讲了出来,一边暗暗观察着她家闺女的神情。

“读书人终究还是有些靠谱的,那心性自然比咱们庄稼地里的人要高一些,那年轻后生据说也才二十五,与你的年纪倒是颇为相当。”

她娘还在絮絮叨叨诉说,但烈阳的脸色早已经变了几变。

什么?不是那榆木疙瘩家里请的媒婆来提的亲?

榆木疙瘩那后生,就和她在同一个村的,那突然冒出来的高家庄,肯定不是同一人。

她是该喜,还是该忧?

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从前无人问津没有人前来上门提亲的她,终于肯有媒婆亲自登门说亲,可偏偏说亲的对象,不是她想的那家,不是她暗暗思慕的那个人。

老天爷,这是在捉弄她么?

她的脸色,看起来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总之,很不好。

她娘暗暗盯了一会儿,也总算看出些眉目,担忧地问道:“大丫,你是不是不满意?”

她能满意么?

根本不是她想等的那个人。

可是,这种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她也不好当着自家的爹娘说,那榆木疙瘩那里,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摸清楚那人的心思呢。

“娘,我还不想这么早嫁!”眼下,她有苦难言,只能先硬着头皮拒绝。

“什么?这么早嫁?大丫,不是为娘的要说你,你看看你今年都二十三,那说句不好听的,可都是窝在家里的老姑娘了,你居然还嫌早?你不愁,为娘的我也替你愁哇。以前娘就知道,你十七八,正是一朵花儿的时候,是为了咱家,为了娘的这个病,你才被拖累没有说婆家的,否则的话,连二丫都嫁人了,你怎么还留在家里当大姑娘呢。以前,就只当是咱家对不起,拖累了你,现在,好不容易说了门亲事,你不允再多作推辞。”

烈阳她娘平时脾气挺温顺的一个农家女人,到了女儿最关键的时候,她拿出了自己作为当娘的气魄来。

“娘,你和爹不是还没答应人家吗?这事,得让我好好想想。”烈阳叹了口气,颇有些被逼上梁山的势头。

看来,她娘这一回是铁了心要把她嫁出去,不再容许她再以往那样装傻打混摸鱼过去。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现在迫在眉捷,她有一件更重大的事情,必须先要去搞清楚。

03

接下来,烈家的气氛,就颇有些沉闷。

烈阳她娘和她爹是为了她对待这门亲事的态度而略微发愁,至于三丫和四丫,那是在知道大姐要嫁人之后的震惊和不舍,而烈阳自己,则是在为即将要去做的事儿心慌紧张。

平时很和睦的一顿晚饭,一家人吃得颇有些沉重。

烈阳她娘捧着个碗,坐在榻上更是连连叹气。

“好了,我吃饱了,三丫,一会儿收拾碗筷和整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四丫陪着咱娘说会儿话,我去前面的菜地里,前阵子刚洒了些菜种下去,这天气干的,恐怕需要好好浇灌一番了。”

不待其他人回应,烈阳就径直出了门,挑了两个桶朝着较远的那片菜地走去。

“这丫头,长得越大,这性子倒是越发琢磨不透了,真不知道她成天想些什么?我看那媒婆说的那年轻后生就还不错。”她娘接着感叹。

“我看大姐肯定是舍不得离开我们。”三丫这会儿适时插了一句进来。

当然,这句话是她自己的理解。

“舍不得?你大姐只是嫁人,又不是永远离开就不再回来了?何况高老庄那边离咱们这儿又不是十万八千里,去了就永远音讯不再联系?你要是真想你姐,或是你姐想我们了,也可以随时回来住一两天。三丫,以后这种话切勿在你大姐面前再提及了,否则的话,她真动了终生不嫁的念头,那咱们就真成了罪人。”

三丫其实也不完全懂,但是看她娘这般严肃认真的模样,当即也觉得事态肯定是很严重的,而且还关系着她大姐。

于是乎,她就不敢再多言,只堪堪应下。

这边,烈阳挑了一担桶,径直去了菜地,但是到了菜地之后,第一件事却不是马上就挑水浇灌菜地,而是焦急地东张西望。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出门,偏偏来到这边菜地,当然有她自己充足的理由。

这其一,只有这片菜地前两天洒了些种子,这正好是她借口出门的理由。

这其二当然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这片菜地旁边连着的,就是那榆木疙瘩家的,两家的菜地可谓是中间只隔了一条菜垅。

平时,她也有好多次看见那榆木疙瘩在傍晚时分挑着桶在这边担水浇灌菜地的,因为他家就只有这么一片菜地,所有的瓜果蔬菜全都在这儿呢。

可是,现在四下里无人,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她不甘心,又丢了担子,爬上了土坡,站在高高的田埂上继续向某个方向焦急张望,还是没有。

怎么办?

难不成那家伙今儿个就不会来了?

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什么叫做望眼欲穿,什么叫殷殷期盼,她现在终于能体会到了。平时不急着找那人的时候,他偏偏就在她眼面前转来转去的,差不多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人结实有力的身影。

而现在,千盼万盼,这倒好,居然不来。

这真是,该出现的时候,不及时出现,真真焦灼!

然而她再焦急再心慌也没有用,这会儿远处红红的落日,才落到天边山的尽头,还有最后的一丝余辉光耀着整片大地。

烈阳无可奈何地望着天边的残阳,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地又跑进了菜园,近乎懊恼地挑起了水桶,往旁边的一个水坑走去。

那个水坑挖得有点儿深,平时就用来蓄水浇菜的,此时已经好久不曾下雨,天气又分外炎热干躁的原因,坑里的蓄水已经不多。

烈阳需要弯子,几乎要贴近地面,把水桶的一头重重地甩下去才能晃进水,待一头满了水,又挑起来,再把另一头空着的桶再甩下去,一来一回间,一担水就勾上来,虽不是满满溢溢的,却也有七八分满。

整个动作下来,她没有一点吃力,连大气都不喘一个,从十来岁就开始跟着爹爹下地干活的她,早已经对这些农事生产干得纯熟,得心应手。

一担水挑在她的肩头,稳稳当当,居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菜地的泥土,都已经干得有些发硬,这一片大地远远望去,都急需要一场雨水的浇灌,偏偏这个季节不仅少雨,太阳还特别的毒辣。

几担水这样泼下来,焦黄的土地才微微变得湿润起来。

接着,烈阳又看了另外一边蔫蔫的各类瓜藤,颇有些心疼。

“哎,我去那边也浇点水!”

就在她俯身拿着水瓢在弯腰泼水的空当,身后突然响起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平稳而有力。

有人来了?

难道是他来了?

烈阳整个后背都觉得僵硬了起来,泼水的动作,也跟着无比的不自然,心下扑嗵直跳,小鹿乱撞一般,慌乱了起来。

“烈阳,你今天来这么早?已经浇好这么多了?哎呀,看样子我偷懒来晚了一点,又要落在你后面了。”浑厚有力的中音,在烈阳的背后响了起来。

那熟悉的嗓音,再耳熟不过。

“疙瘩,你来了!”一句看似平淡无奇的问候,实则烈阳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气力,才能让自己的呼吸不至紊乱,才能压下那些内心的狂乱。

“呃,这地里真干,得好好浇浇了!”那被烈阳称作疙瘩哥的年轻后生,将挑来的一担水停在了菜埂上,然后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年轻的汉子,光-着上半身,露出精壮结实有的肌肉来,和大多数庄稼汉的身体一样,他的身形高大,四肢发达孔武有力,乍看一下,也是个庄稼汉里的好手。

疙瘩,这只是这年轻后生的小名,原因是因为他刚生下来那会儿,又瘦又虚弱的,他是不足月的早产儿,小小的一团,就跟个肉疙瘩似的,于是为了好养活,便起了这么一个很戏剧化的乳名。

她爹娘跟着叫多了就叫顺了口,于是,最后发展成这整个村头,都疙瘩疙瘩蛋的起哄叫了起来。

烈阳当然是不好意思在疙瘩这两个字的后面,再加一个羞人的“蛋”字。

疙瘩比她还小,今年也才刚二十,若真论年纪来算,她可以叫他一声疙瘩弟弟。

但是,她偏偏对小了她三岁的这个年轻后生,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思慕。

话说,她怎么就看上这个年轻后生了呢?

什么一见钟情,见一次面就属意看上对方这种太虚幻的事儿,像烈阳这种大大咧咧且又很粗线条的女汉子,自然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两家的菜地,就挨在一块儿,有意无意,她是她家的壮劳动力,而疙瘩也是他家的男劳动力,这一来二去,难免在干活的时候就会遇上,比如挑水浇菜地,比如翻垦。

这农户里的庄稼人,干活的时候,没事都爱搭个话,你一句我一句,聊天干活两不误,气氛也更加热闹些。

因此,烈阳就是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和聊天间,一点一点地陷了下去。

嗯,这应该叫做日久生情吧!

疙瘩这个人,心好比较善良,另外手脚麻利,典型的一个纯淳心思单纯的乡下后生。而烈阳性子也是个单纯爽朗的人,她觉得她以后要是真和疙瘩生活在一块了,应该还是很和谐的。

当然,她的这些小心思,在这之前倒是没有“明示”过。

这不,因着家里媒婆上门说亲,她才将这件事儿给摆在了首位,急于想要找疙瘩好好谈一谈,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我快浇完了,我帮你吧!”烈阳自然的黄瓜地里,其实还有一片是没有浇过的,但是眼下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挑了桶就去打水,打完水就往隔壁的菜地走。

“烈阳,这怎么行呐?你家的菜地就够你忙活的,我个大男人家怎么好意思还要你过来帮我的忙?”疙瘩赶紧出声阻止,他身强力壮的,无非就是多跑两趟,多花点儿工夫和时间的事情。

但是,他是男人,他不怕,什么苦力都不怕。

在他眼里,烈阳再能干再身体壮实,可终究还是个年轻的女子。

这若是让外人瞧见了,不知情的,指不定还会笑话他呢,说他堂堂个大男人还要靠一个女人帮忙。

“平时你不也干完你的活之后过来帮我么?怎么滴,轮到我想帮你的时候,你就不让了?”烈阳性子豪爽,当下也不听疙瘩的劝慰,自已干开了手脚,麻利得很。

甚至一担儿水,在半途中换肩的时候,那换得叫一个顺溜,一丝晃晃荡荡都不带!

烈阳虽然是主动抢过了疙瘩挑水浇菜地的活计来干,其实她也是存了自己的私心。

其一当然是想早点儿帮疙瘩干完手头的事,这样才有时间能好好停下来进行她自己想要的谈话内容。

这第二嘛,当然也是因为眼下她心里慌乱得还没有一个头绪,所谓万事开头难,这第一句开场白,该要怎么话出口,她还需要再仔细思量一下。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向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表白心迹,总是会羞怯,胆小一些,尽管平时的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得,就像个女汉子。

可她是有一张女汉子的外表,但内心还是纯粹的小女人,娇羞可人,当然,这份小女人心态,对一般人,在一般事情上面她可是不会轻易外露的。

但身后不远处之人,是她心心相念思慕已久的人呢。

呼吸乱了,心跳也加快,甚至手脚都不是自己的,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一团。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真有这么容易的么?眼前这层窗户纸要怎么捅破,她实在是没有一点经验啊,可愁死她了。

约摸着这片菜地浇得差不多了,烈阳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有意无意之间,在等着疙瘩向自己靠近。

“咳,那个你今年也二十了吧?”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心虚地找着话题,但是一出口,却将这话题拉扯了十万八千里远。

愁死人的跺了下脚。

“嗯,已经满二十了。”疙瘩不以为意地笑笑,答得倒是颇为爽快。

“那你娘不是该为你操心要娶媳妇的事儿?在咱们村里,你看好多二十的,人家都成亲了呢。”

二十成亲,在他们这会儿也算是有点儿晚的,大部分都是十八九就定下了终身大事。

“别和我提我娘,整天就一爱唠叨的嘴,听得我烦死了!”疙瘩咕噜埋怨几句。

烈阳伸手摸摸鼻子,极不自然地问道,“疙瘩,你现在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这么吊着,不是回事儿吧?这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可是天经地义的。”

一边说,还不忘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细细留意身后之人的动静。

“中意的姑娘?我哪里有认识几个姑娘,成天不是在山上忙活就是在地里。”疙瘩堪堪应道,似也有些懊恼。

烈阳听了这话,心下禁不住狂喜,不要中意的姑娘就好,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有机会呢?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和这人认识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他对自己,就真的没有一点儿那方面的好感和意思吗?不禁又开始有些失落。

这心里一会上,一会下,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短短一瞬,她却已经千思百转。

“疙瘩,你看,我怎么样?”水她也不挑了,水桶干脆直接摞下丢在了一边,她就站在这块菜地的菜埂中间,那结实的身体,一下子就挡住了来去唯一的一条路。

疙瘩还在继续往前走着,见她横在了路中间,似有些不解,“什么你怎么样?”他完全没有意会过来,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烈阳心里那个鹿啊,乱撞。

心一横,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明白,烈阳大胆地说,“疙瘩,我是说,如果我做你媳妇儿,我俩凑合成一对,这样过,行不行?”

她的大胆,她的狂放,可以说是整个村里头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第一次一个女人这样直白地向一个年轻的后生这样表达追求之意。

疙瘩当即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脸上的表情都僵硬。

这么突然……

这么直接……

烈阳当他被自己的大胆吓住,当即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起来。

怎么说,她也是一介女儿身,由她主动表白,这本身已经够让她难为情的,偏偏这呆子此时此刻,还作一副犹如云里雾里,半天不给她一点儿回应的呆愣状,她情急之下,慌乱的时候,就喜欢揪自个儿的头发,麻花辫的发尾,被她揪成了一个鸡窝状。

疙瘩嘴巴张了几张,似干渴的鱼,拼命地吐纳冒着泡泡,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来。

这样意外死寂般的沉默,是烈阳始料未及的。

她希望他能说点儿什么,哪怕是拒绝,也比此时的沉默,来得不让她如此难堪。

心紧紧地揪扯着,她以为……她还以为,他听了她的主动表白之后,会很欢喜,会很激动,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疙瘩,我喜欢你,我很早的时候起,就开始注意你,喜欢上你了,你那时总是忙完你自家的活,就跑过来给我帮忙……从来没有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子,对我这么好过。”烈阳结结巴巴,情急之下又补充一番,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本文为小说《烈阳高照》,作者manxue0206

来源:微信19楼小说

盲人算命速断的方法,原来预测如此简单

出生环境命理((速断篇)

甲木为较大的树

乙木为花草及矮树

丙火为太阳,为大灯,为热度高的炉,为电视塔.电路高架

丁火为月亮,为路灯,为房内灯.

戊土为山,高地,高建筑物,为大路

己土为内路

庚金为较大金属,包含金属加工厂

辛金为珠宝,音箱

壬水为湖,大的水

癸水为雨露,海鲜池,井.

速断诀纯以八字天干看即可,日干为住宅中心,时干为左方,年月为右方,拱为桥. 细断要用到地支及纳音

实例应验:

男命:辛酉 戊戌 丁亥 庚子 我见此命地支酉戌亥子连珠顺行,便断命主出生地若是在城市出生,则其家门口的东面应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路,通往郊区,其家后会有一条拐弯的路口。西方会有幼儿园,寺庙,医院,银行或煤矿一类的建筑物。如果子时生人准确则西边会有两条河流交汇到一起。 (验证:戍为路,辛见戍为庙,戍戊为高建筑物,亥子为河,日干为坐,日支为向.所以为坐南向北,月柱为东面)

男命:丙辰 庚寅 癸巳 庚申 这个命造是我一个学生为人预测时遇到的,我看了这个八字后对他讲命主无论是在城市出生还是在农村出生他的住所多会在一个十字路口处,他的屋前南方会有一棵大树。其家的东南面与西南面会有两家小工厂。命主和我的学生看了我的分析后就问我是怎么断的,我笑了笑说:从八字看风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当今某些人以玩像来炫耀自己让你们觉的这很神奇,其实你们只要把阴阳五行天干地支都理解透了这些就不会觉的有什么神秘的了,你们看他月支是寅木所以断他家前会有一棵大树命主反馈说这棵树一直都在他家楼前,但让他感到不理解的是怎么从八字看出他家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我告诉他寅申巳亥为地支的四个转换角,那么在地理上体现出的也必然是十字路口了。至于两家工厂那么就是巳火与申金的万物信息象征你们以后可以参考我教材中的具体内容。 (验证:庚为工厂,寅为树,四生支多有十字路口及集市)

女命 癸亥 丙辰 壬辰 甲辰 这个女孩子来找我求测工作事业我为了验证下她的出生准确时间就对她说你多会在农村出生,且家的西北方和东面会有水库湖泊。你出生时的地理环境并不是很好,因为你所在的村落道路崎岖,南面还会有水稻田。这个女孩子是我们黑龙江人她惊奇地说我如同亲眼所见一样我告诉她这是八字中现实的一种像这种东西没什么奇怪的断有水库湖泊是因为八字中有辰,辰象征为水库湖泊道路崎岖是因为三辰自刑的缘故,远方的水稻田也是根据辰的万物类像而判断的,但时支的辰土与月日支的辰土捎有不同它上面是甲辰甲木为植物所以断是水稻田。 (验证:亥为河,见辰为水库或小湖区,辰为湿土,甲在辰上为植物,三辰为大是一片)

男命 己 癸 戊 壬 未 酉 戌 子 命主是西安人,我在他的断语中写下这句话:你的命犯魁罡,但身弱而破,好在日临黄道不至一生碌碌无为你出生之地当在郊区或农村,老家东面有条南北走向的道路通往乡村,北面远方有条大河。命主反馈他在农村出生,其他的地理情况分析都正确。 我又见他八字月支酉金盗泻戊土日元之气又与戌害,天干己土克癸水,便对他说家里祖坟不安,风水上有问题,因为涉及到本人的独门心法所以具体情况暂不全部披露。命主反馈家庭里很不平安希望我能帮他解决。 (验证:戊为路,壬为大河)

出生時辰之鑑定方式(一)

從個性上來判斷:

子時:

純真踏實,個性急,說話直率,易招致誤解,有點頑固,不易溝通,一經自己定案之見解,很難去改變。

丑時:

努力型的人,熱心熱誠,獨立性強,有耐心,但任性,凡事能在自己鍥而不捨的努力下逢凶化吉。

寅時:

個性活潑、圓融善交際,對事理的敏感度高,能熟慮眼前所進行之事情,經判斷未來性對自己不利,或所進行之事無法合己意,會毅然決然的中途放棄。

卯時:

個性開朗,心地善良,相當熱心且熱誠,常能無怨尤的主動助人,但本性具有見異思遷的特質。

辰時:

耳軟、脾氣躁,是位實踐家,努力務實且頑固。

巳時:

外表和善,內心強硬,待人親切,常能持盈保泰,將心情保持愉快,缺點是個性多疑。

午時:

待人處事圓融,交際手腕好,喜歡外出旅遊,凡事不拘小節,卻不容易得罪人。

未時:

個性正直重感情,會自尋煩腦,行事常有半途而廢的現象,外表給人一種正經八百、道貌岸然的感覺。

申時:

常能得到長輩的關愛,但本身行事作風穩健度不夠,常會幻想愛慕虛榮,常有機會在成功與失敗之間打滾。

酉時:

思維力細膩,交際手腕好,具才華及能力,有點愛管閒事。

戌時:

個性正直,行事作風始終如一,專心且專情,常因貴人提拔或部屬擁戴而獲致成功。

亥時:

脾氣躁,不喜歡拐彎抹角,主觀意識強,常因固執已見,而多走許多冤枉路,但優點是做事專心。

出生時辰之鑑定方式(二)

從頭髮髮旋上來判斷: 1. 子、午、卯、酉時:髮旋之位置在雙眉中間往上之延長線上,也就是約略在頭頂中央的人。2. 寅、申、巳、亥時:如以雙眉中間往上之延長線為基準,髮旋的位置約略在中央之旁邊的人。3. 辰、戌、丑、未時:如以雙眉中間往上之延長線為基準,髮旋之位置偏離甚遠或有二、三個髮旋的人。

出生時辰之鑑定方式(三)

較容易入睡或較喜歡且覺得舒服的睡姿:

仰睡:子、午、卯、酉時

側睡:寅、申、巳、亥時

趴著睡:辰、戌、丑、未時

生时的学名叫帝座,在命运学地位非常重要。如果时辰不准确,那么再多的预测也是枉然。近代出生的年轻人就很少发生时辰不准的问题,但是可惜得很,至今仍有不可计数的人不知道他们的生时,或者只知道出生的大约时辰。有可能是上一时辰,也有可能是下一时辰.但毕竟是不知真正的时辰,那么差一点就是差很多啦。勉强来作为预测你感确实是真实的结果吗?是否有比较好的方法来校正出真正的时辰吗?现在很多大师都用以下方法来给人做校正时辰,各位可以看看是否真的能校正时辰?

一、现在的补救方法,便是用睡姿与头顶的漩毛涡,来推算生时。今细言之:

1)子午卯酉四时生者,睡姿是仰卧。

2)寅申已亥四时生者,睡姿是侧卧。

3)辰戌丑未四时生者,幼儿时俯卧,成长后也有俯睡的习惯。

以上是在身体正常情况下的先天习惯,若在生病时则另当别论。

二、根据头顶漩毛涡推算生时:

1)子午卯酉四时生者,漩毛涡在头顶的正中央有一个涡,生得很正。

2)寅申已亥四时生者,漩毛涡有一个,在正中央处微偏一侧。

3) 辰戌丑未四时生者,漩毛涡有两个;若是一个,也生得很歪。

三、还有一个方法,是依据出生的当时情形推算,今后可多方观察来印证:

1)子午卯酉出生者,出生时身体朝天,向父亲住的方向,哭声急促,高而细。

2)寅申巳亥出生者,出生时身体歪斜,向父亲住的方向,嘴大哭声大。

3) 辰戌丑未出生者,出生时脸向下,父不在旁边,背着父亲住的方向生,哭声缓慢。

四、还有一点可做补充的是:生于什么时辰,头部就朝那个时辰的方向生,也就是:

1) 亥子丑刻生的,脸朝天,向北落地;

2) 寅卯辰刻生的,头朝西落地。

3) 巳午未刻生的,头朝南落地。

4) 申酉戌刻生的,脸朝西出生。

这点可依照产妇睡的方推知其生时。

五、时辰的校正:

如求测者的时辰不准怎么办,时辰是上一时辰或下一时辰不太清楚,这可用兄弟数子女数,第一胎是男是女的办法校正,还有看马星的方法,再一种是以手指的小指与无名关节来校,子午卯酉时辰小指超过第二关节平齐,辰戌丑未时辰小指低于无名指关节,无名指亦有用食指的。

六、子午卯酉脸蛋圆,寅申已亥长方面,辰戌丑未面有缺,上额不窄下巴尖。

意思是说,凡是子午卯酉时生的人,脸蛋较圆,寅申已亥时生的人为长方脸,辰戌丑未生的人,不是上尖就是下尖,如一人于五点前后出在寅卯之间,你就看他的脸形。

七、猫眼定时辰:子午卯酉一条线,寅申巳亥如镜圆。

辰戌丑未枣核形,十二时辰定周全。

八、民间也有人用一些独特的方法来核定时辰,例如:

1.从父母的生克情况来判断:您的时辰具有时头克母、时中无克、时未克父的特性。即时

辰头论命母亲先亡,正时辰父母长寿,如果父亲先去世可做时辰未分析。

2.从兄弟姐妹的个数来判断:诗曰「子午卯酉兄弟多」,意思是说这个时段出生的人兄弟

(女论姐妹)较多,但现代社会因为种种人为因素而多不应验。但它的胎数居二、五、八胎的特性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九、风水验时辰例 (网站摘录)

一中年男子求测运气,因时辰巳时午时搞不准,赵师兄用八字断风水的方法来 校正其时辰,断解十分精彩,今录于下。

乾造: 日主

             庚 己 辛 癸 (甲)

             戌 卯 丑 巳 (午)

此人因时间概念不清,而不知是癸巳时还是甲午时,赵师兄看了一下八字说:如果你生在甲午时,头胎是男孩,如果生在癸巳时,在你出生的东北方,有一臭水沟,还有一个政府部门 或 动火的单位。

对方马上回答:我家的东北是市政府,市政府的后面是臭水沟,我家在四商店南,那就是巳 时。

按巳时论命,辛金生卯月,虽不旺但月上印生,坐下印星,时上癸水泄身力弱,八字以身弱 论命,身旺印星主忌神,局中见印,你没有文凭,得食神泄秀但人聪明,庚金泄己土,你兄 弟 比你文化高。

你现在行壬午运,运势不佳,00年庚辰,01年辛巳破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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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挺经》一种以刚劲强硬为特征的处世哲学著作

《挺经》详细记录了曾国藩在宦海沉浮中总结出的十八条心法,是其从自身的成败得失中总结出的一套独到的为人为官的基本原则和理论。“挺经”是一种以刚劲强硬为特征的处世哲学,所谓“打脱牙,和血吞”、“咬定牙根”等等,可以说就是“挺经”的注脚。

《挺经》全文

卷一 内圣

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斋庄不懈,故身强。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用胞物与,大公无私,故人悦。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尝谓独也者,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小人以其为独而生一念之妄,积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君子懔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积诚为慎,而自慊之功密。其间离合几微之端,可得而论矣。

盖《大学》自格致以后,前言往行,既资其扩充;日用细故,亦深其阅历。心之际乎事者,已能剖析乎公私,心之丽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则夫善之当为,不善之宜去,早画然其灼见矣。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实有所见,而行其所知。于是一善当前,幸人之莫我察也,则趋焉而不决。一不善当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则去之而不力。幽独之中,情伪斯出,所谓欺也。惟夫君子者,惧一善之不力,则冥冥者有堕行;一不善之不去,则涓涓者无已时。屋漏而懔如帝天,方寸而坚如金石。独知之地,慎之又慎。此圣经之要领,而后贤所切究者也。

修己治人之道,止“勤于邦,俭于家,言忠信,行笃敬”四语,终身用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

古来圣哲胸怀极广,而可达于德者,约有四端:如笃恭修己而生睿智,程子之说也;至诚感神而致前知,子思之训也;安贫乐道而润身睟面,孔彦曾孟之旨也;观物闲吟而意适神恬,陶白苏陆之趣也。自恨少壮不知努力,老年常多悔惧,于古人心境,不能领取一二。反复寻思,叹喟无已。

卷二 砺志

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污下;高者慕往哲隆盛之轨,而

日即高明。贤否智愚,所由区矣。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明德、亲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累月奔驰酬应,犹能不失常课,当可日进无已。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苦息力索,终无所成。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而岁不同。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畜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精进而不觉。言语迟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卷三 家范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谨记祖父三不信,曰:“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有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士大夫之家不旋踵而败,往往不知乡里耕读之耐久。所以致败之由大约不出数端。家败之道有四,曰:礼仪全废者败;兄弟欺诈者败;妇女者败;子弟傲慢者败。身败之道有四,曰:骄盈凌物者败;昏惰任下者败;贪刻兼至者败;反复无信者败。未有八者全无一失而无故倾覆者也。

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儿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起见。若不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服劳,可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如是而已。

卷四 明强

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福。

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养家,亦须以明强为本。难禁风浪四字譬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最易暗销锐气。弟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凡国之强,必须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慷,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卷五 坚忍

子长尚黄老,进游侠,班孟坚讥之,盖实录也。好游侠,故数称坚忍卓绝之行。如屈原、虞卿、田横、侯赢、田光及此篇之述贯高皆是。尚黄老,故数称脱屣富贵、厌世弃俗之人。如本纪以黄帝第一,世家以吴太伯第一,列传以伯夷第一,皆其指也。此赞称张、陈与太伯、季札异,亦谓其不能遗外势利、弃屣天下耳。

昔耿恭简公谓,居官以坚忍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与官场交接,吾兄弟患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雪琴与我兄弟最相似,亦所如寡合也。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

稍论时事,余谓当竖起骨头,竭力撑持。三更不眠,因作一联云:“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自警也。余生平作自箴联句颇多,惜皆未写出,丁未年在家作一联云:“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清,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曾用木板刻出,与此联略相近,因附识之。

夜阅《荀子》三篇,三更尽睡,四时即醒,又作一联云:“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至五更,又改作二联,一云:“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一云:“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那有空闲的光阴”。

卷六 刚柔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若一面建公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

肝气发时,不惟不和平,并不恐惧,确有此境。不特盛年为然,即余渐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但强自禁制,降伏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降龙以来养水,伏虎以养火。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释儒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秉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义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

卷七 英才

虽有良药,苟不当于病,不逮下品;虽有贤才,苟不适于用,不逮庸流。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嫠牛不可以捕鼠;骐骥不可以守闾。千金之剑,以之析薪,则不如斧。三代之鼎,以之垦田,则不如耜。当其时,当其事,则凡材亦奏神奇之效。否则鉏铻而终无所成。故世不患无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适用也。魏无知论陈平曰:“今有后生考己之行,而无益胜负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当战争之世,苟无益胜负之数,虽盛德亦无所用之。余生平好用忠实者流,今老矣,始知药之多不当于病也。

无兵不足深虑,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出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

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淮南子》曰:“功可强成,名可强立”。董子曰:“强勉学问,则闻见博;强勉行道,则德日进。”《中庸》所谓“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即强勉功夫也。今世人皆思见用于世,而乏才用之具。诚能考信于载籍,问途于已经,苦思以求其通,躬行以试其效,勉之又勉,则识可渐通,才亦渐立。才识足以济世,何患世莫己知哉?

卷八 廉矩

翰臣方伯廉正之风,令人钦仰。身后萧索,无以自庇,不特廉吏不可为,亦殊觉善不可为。其生平好学不倦,方欲立言以质后世。弟昨赙之百金,挽以联云:“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呼,亦颇有意。位在客卿,虑无应者,徒用累歔。韩公有言:“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盖自古而叹之也。

古之君子之所以尽其心、养其性者,不可得而见;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自内焉者言之,舍礼无所谓道德;自外者言之,舍礼无所谓政事。故六官经制大备,而以《周礼》名书。春秋之世,士大夫知礼、善说辞者,常足以服人而强国。战国以后,以仪文之琐为礼,是叔齐之所讥也。荀卿、张载兢以礼为务,可谓知本好古,不逐乎流俗。近世张尔岐氏作《中庸论》,凌廷堪氏作《复礼论》,亦有以窥见先王之大原。秦蕙田氏辑《五礼通考》,以天文、算学录入为观象授时门;以地理、州郡录入为体国经野门;于著书之义例,则或驳而不精;其于古者经世之礼之无所不该,则未为失也。

崇俭约以养廉。昔年州县佐杂在省当差,并无薪水银两。今则月支数十金,而犹嫌其少。此所谓不知足也。欲学廉介,必先知足。观于各处难民,遍地饿莩,则吾人之安居衣食,已属至幸,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殄哉?不特当廉于取利,并当廉于取名。毋贪保举,毋好虚誉,事事知足,人人守约,则可挽回矣。

卷九 勤敬

为治首务爱民,爱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于听言。魏叔子以孟子所言“仁术”,“术”字最有道理。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即“术”字之的解也。又言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观人当就行事上勘察,不在虚声与言论;当以精己识为先,访人言为后。

古人修身治人之道,不外乎勤、大、谦。勤若文王之不遑,大若舜禹之不与,谦若汉文之不胜,而勤谦二字,尤为彻始彻终,须臾不可离之道。勤所以儆惰也,谦所以儆傲也,能勤且谦,则大字在其中矣。千古之圣贤豪杰,即奸雄欲有立于世者,不外一勤字,千古有道自得之士,不外一谦字,吾将守此二字以终身,傥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者乎!

国藩从宦有年,饱阅京洛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盖已稔知之,而惯常之积不能平,乃变而为慷慨激烈,斩爽肮脏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来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之习,而矫枉过正,或不免流于意气之偏,以是屡蹈愆尤,丛讥取戾,而仁人君子固不当责以庸之道,且当怜其有所激而矫之之苦衷也。

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乃焦灼愈甚,公事愈烦,而长夜快乐之期杳无音信。且又晋阶端揆,责任愈重,指摘愈多。人以极品为荣,吾今实以为苦懊之境。然时势所处,万不能置事身外,亦惟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而已。

卷十 诡道

带勇之法,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弁勇如待子弟之心,尝望其成立,尝望其发达,则人之恩矣。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大小,无敢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懔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守斯二者,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

兵者,阴事也,哀戚之意,如临亲丧,肃敬之心,如承大祭,庶为近之。今以羊牛犬佾而就屠烹,见其悲啼于割剥之顷,宛转于刀俎之间,仁者将有所不忍,况以人命为浪博轻掷之物。无论其败丧也,即使幸胜,而死伤相望,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陈吾前,哀矜不遑,喜于何有?故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也;及其攻狄也,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策其必不胜,兵事之宜惨戚,不宜欢欣,亦明矣。

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而腔调亦左右逢源。凡读文太多,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用兵亦宜有简练之营,有纯熟之将领,阵法不可贪多而无实。

此时自治毫无把握,遽求成效,则气浮而乏,内心不可不察。进兵须由自己作主,不可因他人之言而受其牵制。非特进兵为然,即寻常出队开仗亦不可受人牵制。应战时,虽他营不愿而我营亦必接战;不应战时,虽他营催促,我亦且持重不进。若彼此皆牵率出队,视用兵为应酬之文,则不复能出奇制胜矣。

卷十一 久战

久战之道,最忌势穷力竭四字。力则指将士精力言之,势则指大局大计及粮饷之接续。贼以坚忍死拒,我亦当以坚忍胜之。惟有休养士气,观衅而动,不必过求速效,徒伤精锐,迨瓜熟蒂落,自可应手奏功也。

凡与贼相持日久,最戒浪战。兵勇以浪战而玩,玩则疲;贼匪以浪战而猾,猾则巧。以我之疲战贼之巧,终不免有受害之一日。故余昔在营中诫诸将曰:“宁可数月不开一仗,不可开仗而毫无安排算计。”

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国藩于此数语,常常体念。大约用兵无他巧妙,常存有余不尽之气而已。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惟荀 之拔逼阳,气已竭而复振;陆抗之拔西陵,预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养锐气,先备外援,以待内之自毙。此善于用气者也。

卷十二 廪实

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不敢也。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

大抵军政吏治,非财用充足,竟无从下手处。自王介甫以言利为正人所诟病,后之君子例避理财之名,以不言有无,不言多寡为高。实则补救时艰,断非贫穷坐困所能为力。叶水心尝谓,仁人君子不应置理财于不讲,良为通论。

夷务本难措置,然根本不外孔子忠、信、笃、敬四字。笃者,厚也。敬者,慎也。信,只不说假话耳。然却极难。吾辈当从此字下手,今日说定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如必推敝处主持,亦不敢辞。祸福置之度外,但以不知夷情为大虑。沪上若有深悉洋情而又不过软媚者,请邀之来皖一行。

以正理言之,即孔子忠敬以行蛮貊之道。以阴机言之,即句践卑辱以骄吴人之法,闻前此沪上兵勇多为洋人所侮慢,自阁下带湘淮各勇到防,从无受侮之事。孔子曰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我苟整齐严肃,百度修明,渠亦自不至无端欺凌。既不被欺凌,则处处谦逊,自无后患。柔远之道在是,自强之道亦在是。

第就各省海口论之,则外洋之通商,正与内地之盐务相同。通商系以海外之土产,行销于中华。盐务亦以海滨之场产,行销于口岸。通商始于广东,由闽、浙而江苏、而山东,以达于天津。盐务亦起于广东,由闽、浙而江苏、而山东,以达于天津;吾以“耕战”二字为国,泰西诸洋以“商战”二字为国,用兵之时,则重敛众商之费;无事之时,则曲顺众商之情。众商之所请,其国主无不应允。其公使代请于中国,必允而后已。众商请开三子口,不特便于洋商,并取其便于华商者。中外贸易,有无交通,购买外洋器物,尤属名正言顺。

卷十三 峻法

世风既薄,人人各挟不靖之志,平居造作谣言,幸四方有事而欲为乱,稍待之以宽仁,愈嚣然自肆,白昼劫掠都市,视官长蔑如也。不治以严刑峻法,则鼠子纷起,将来无复措手之处。是以壹意残忍,冀回颓风于万一。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非是则无以锄而安我孱弱之民。牧马者,去其害马者而已;牧羊者,去其扰群者而已。牧民之道,何独不然。

医者之治瘠痈,甚者必剜其腐肉而生其新肉。今日之劣弁羸兵,盖亦当之为简汰,以剜其腐者,痛加训练,以生其新者。不循此二道,则武备之弛,殆不知所底止。立法不难,行法为难。凡立一法,总须实实行之,且常常行之。

以精微之意,行吾威厉之事,期于死者无怨,生者知警,而后寸心乃安。待之之法,有应宽者二,有应严者二。应宽者:一则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充裕时,则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窘时,则解囊分润,自甘困苦;一则不与争功,遇有胜仗,以全功归之,遇有保案,以优奖笼之。应严者:一则礼文疏淡,往还宜稀,书牍宜简,话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则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与官姓争讼,而适在吾辈辖境,及来诉告者,必当剖决曲直,毫不假借,请其严加惩治。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

卷十四 外王

逆夷据地求和,深堪发指。卧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时事如此,忧患方深。至于令人敬畏,全在自立自强,不在装模作样。临难有不屈挠之节,临财有不沾染之廉,此威信也。《周易》立家之道,尚以有孚之威归反诸身,况立威于外域,求孚于异族,而可不反诸己哉!斯二者似迂远而不切合事情,实则质直而消患于无形。

凡恃己之所有夸人所无者,世之常情也;忽于所习见、震于所罕见者,亦世之常情也。轮船之速,洋炮之远,在英、法则夸其所独有,在中华则震于所罕见。若能陆续购买,据为己物,在中华则见惯而不惊,在英、法,亦渐失其所恃。购成之后,访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发逆,可以勤远略。

师夷之智,意在明靖内奸,暗御外侮也。列强乃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师其智,购其轮船机器,不重在剿办发逆,而重在陆续购买,据为己有。粤中猖獗,良可愤叹。夷情有损于国体,有得轮船机器,仍可驯服,则此方生灵,免遭涂炭耳。有成此物,则显以宣中国之人心,即隐以折彼族之异谋。各处仿而行之,渐推渐广,以为中国自强之本。

卷十五 忠疑

盖君子之立身,在其所处。诚内度方寸,靡所于疚,则仰对昭昭,俯视伦物,宽不怍,故冶长无愧于其师,孟博不惭于其母,彼诚有以自伸于内耳。足下朴诚淳信,守己无求,无亡之灾,翩其相戾,顾衾对影,何悔何嫌。正宜益懋醇修,未可因是而增疑虑,稍渝素衷也。国藩滥竽此间,卒亦非善。肮脏之习,本不达于时趋,而逡循之修,亦难跻于先进。独是蜎守介介,期不深负知己之望,所知惟此之兢兢耳。

持矫揉之说者,譬杞柳以为桮棬,不知性命,必致戕贼仁义,是理以逆施而不顺矣。高虚无主见者,若浮萍遇于江湖,空谈性命,不复求诸形色,是理以豕恍不顺矣。惟察之以精,私意不自蔽,私欲不自挠,惺惺常存,斯随时见其顺焉。守之以一,以不贰自惕,以不已自循,栗栗惟惧,斯终身无不顺焉。此圣人尽性立命之极,亦即中人复性命之功也夫!

阅王夫之所注张子《正蒙》,于尽性知命之旨,略有所会。盖尽其所可知者,于己,性也;听其不可知者,于天,命也。《易·;系辞》“尺蠖之屈”八句,尽性也;“过此以往”四句,知命也。农夫之服田力穑,勤者有秋,散惰者歉收,性也;为稼汤世,终归礁烂,命也。爱人、治人、礼人,性也;爱之而不亲,治之而不治,礼之而不答,命也。圣人之不可及处,在尽性以至于命。尽性犹下学之事,至于命则上达矣。当尽性之时,功力已至十分,而效验或有应有不应,圣人于此淡然泊然。若知之若不知之,若着力若不着力,此中消息最难体验。若于性分当尽之事,百倍其功以赴之,而俟命之学,则以淡泊如为宗,庶几其近道乎!

卷十六 荷道

文章之道,以气象光明俊伟为最难而可贵。如久雨初晴,登高山而望旷野;如楼俯大江,独坐明窗净几之下,而可以远眺;如英雄侠士,裼裘而来,绝无龌龊猥鄙之态。此三者皆光明俊伟之象,文中有此气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尽关乎学术。自孟子、韩子而外,惟贾生及陆敬舆、苏子瞻得此气象最多,阳明之文亦有光明俊伟之象,虽辞旨不甚渊雅,而其轩爽洞达,如与晓事人语,表里粲然,中边俱彻,固自不可几及也。

古人绝大事业,恒以精心敬慎出之。以区区蜀汉一隅,而欲出师关中,北伐曹魏,其志愿之宏大,事势之艰危,亦古今所罕见。而此文不言其艰巨,但言志气宜恢宏,刑赏宜平允,君宜以亲贤纳言为务,臣宜以讨贼进谏为职而已。故知不朽之文,必自襟度远大、思虑精微始也。

三古盛时,圣君贤相承继熙洽,道德之精,沦于骨髓,而学问之意,达于闾巷。是以其时置兔之野人,汉阳之游女,皆含性贞娴吟咏,若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之伦,其道足文工,又不待言。降及春秋,王泽衰竭,道固将废,文亦殆殊已。故孔子睹获麟,曰:“吾道穷矣!”畏匡曰:“斯文将丧!”于是慨然发愤,修订六籍,昭百王之法戒,垂千世而不刊,心至苦,事至盛也。仲尼即没,徒人分布,转相流衍。厥后聪明魁桀之士,或有识解撰著,大抵孔氏之苗裔,其文之醇驳,一视乎见道之多寡以为差:见道尤多者,文尤醇焉,孟轲是也;次多者,醇次焉;见少者,文驳焉;尤少者,尤驳焉。自荀、扬、庄、列、屈、贾而下,次第等差,略可指数。

卷十七 藏锋

《扬雄传》云:“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一曲一直,一伸一屈。如危行,伸也。言孙,即屈也。此诗畏高行之见伤,必言孙以自屈,龙蛇之道也。

诚中形外,根心生色,古来有道之士,其淡雅和润,无不达于面貌。余气象未稍进,岂耆欲有未淡邪?机心有未消邪?当猛省于寸衷,而取验于颜面。

凡民有血气之性,则翘然而思有以上人。恶卑而就高,恶贫而觊富,恶寂寂而思赫赫之名。此世人之恒情。而凡民之中有君子人者,率常终身幽默,暗然退藏。彼岂异性?诚见乎其大,而知众人所争者之不足深较也。自秦汉以来,迄于今日,达官贵人,何可胜数?当其高据势要,雍容进止,自以为才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无以异也。而其间又有功业文学猎浮名者,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亦无以甚异也。然则今日之处高位而获浮名者,自谓辞晦而居显,泰然自处于高明。曾不知其与眼前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之营营者行将同归于澌尽,而毫毛无以少异,岂不哀哉!

古之英雄,意量恢拓,规模宏远,而其训诫子弟,恒有恭谨厚藏,身体则如鼎之镇。以贵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声乐嬉游,不宜令过。蒱酒渔猎,一切勿为;供用奉身,皆有节度。奇服异器,不宜兴长。又宜数引见佐吏,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亲,无因得尽人情;人情不尽,复何由知众事也。数君者,皆雄才大略,有经营四海之志,而其教诫子弟,则约旨卑思,敛抑已甚。

卷十八 盈虚

尝观《易》之道,察盈虚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无缺陷也。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未有常全而不缺者。“剥”也者,“复”之几也,君子以为可喜也。“夬”也者,“姤”之渐也,君子以为可危也。是故既吉矣,则由吝以趋于凶;既凶矣,则由悔以趋于吉。君子但知有悔耳。悔者,所以守其缺而不敢求全也。小人则时时求全;全者既得,而吝与凶随之矣。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岂若是不公乎?

天下事焉能尽如人意?古来成大事者,半是天缘凑泊,半是勉强迁就。

金陵之克,亦本朝之大勋,千古之大名,全凭天意主张,岂尽关乎人力?天于大名,吝之惜之,千靡百折,艰难拂乱而后予之。老氏所谓“不敢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意。弟前岁初进金陵,余屡信多危悚敬戒之辞,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强求。今少荃二年以来屡立奇功,肃清全苏,吾兄弟名望虽减,尚不致身败名裂,便是家门之福。老师虽久而朝廷无贬辞,大局无他变,即是吾兄弟之幸。只可畏天知命,不可怨天尤人。所以养身却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

谆谆慎守者但有二语,曰“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而已。福不多享,故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婢,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则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无怕者,自然悠久矣。

译文

第一章 存诚自养 慎独自处——“内圣”法

慎重独处,则心胸安然;庄严恭敬,则身体强健;追求仁义,则众人爱戴;正心诚意,则神灵钦敬。

原 文

细思古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约有四端:曰慎独则心泰,曰主敬则身强,曰求仁则人悦,曰思诚则神钦。慎独者,遏欲不忽隐微,循理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主敬者,外而整齐严肃,内而专静纯一,齐庄不懈,故身强。求仁者,体则存心养性,用胞物与,大公无我,故人悦。思诚者,心则忠贞不贰,言则笃实不欺,至诚相感,故神钦。四者之功夫果至,则四者之效验自臻。余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万一之效耳。

译 文

仔细思考古人修身方面的要义,其成效特别显著的约有四项:慎重独处,则心胸安然;庄严恭敬,则身体强健;追求仁义,则众人爱戴;正心诚意,则神灵钦敬。慎重独处,就是遏制贪欲,连其中最隐蔽微小之处也不忽略,遵循自然之理而行,一时也不间断,这样内心自省而无愧于心,所以心胸安泰。庄严恭敬,就是仪容整齐严肃,内心宁静专一,稳重矜持不懈怠,所以身体强健。追求仁义,本身须心存仁义滋养天性,作用于外则须,视百姓为同胞,视万物为朋友。如此大公无私,自然人民爱戴。正心实意,即内心忠贞不二,言语笃实无欺,以至诚之德感应天地万物,因此神灵钦敬。如果真能达到上述四者的修身功夫,那么效验自然来到。我年纪已老迈了,却还想在修身方面下功夫,来求得万一的成效。

原 文

尝谓独也者,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小人以其为独而生一念之妄,积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君子懔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积诚为慎,而自慊之功密。其间离合几微之端,可得而论矣。

盖《大学》自格致以后,前言往行,既资其扩充;日用细故,亦深其阅历。心之际乎事者,已能剖析公私;心之丽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则夫善之当为,不善之宜去,早画然其灼见矣。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实有所见,而行其所知。于是一善当前,幸人之莫我察也,则趋焉而不决。一不善当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则去之而不力。幽独之中,情伪斯出,所谓欺也。惟夫君子者,惧一善之不力,则冥冥者有堕行;一不善之不去,则涓涓者无已时。屋漏而懔如帝天,方寸而坚如金石。独知之地,慎之又慎。此圣经之要领,而后贤所切究者也。

译 文

曾说过“独”这个东西,是君子和小人共同感受到的。小人认为自己是独自一人时会产生一个非分的念头,非分之想积聚多了就会任意妄为,由此欺人的坏事发生。君子忧惧自己是单独一人时,会生出真诚的意念。真诚念头积聚多了就会处事谨慎,由此对自己不满意的德行下功夫匡正。君子和小人都是独自处事,两者的差距却可由此得到评论。

自从《大学》穷究事物的原理并获得知识之后,过去的言论行为都可用作个人开阔眼界充实知识的资料,日常处理的琐事问题,更可深化个人的阅历见识。君子这样做了,他的心在遇到实事时,已能剖析公私的区别;他的心在联系道理时,又足以精辟地研究其得失。那么对于善事应当做,不善的坏毛病应去掉,早已经形象鲜明地认识到了。而那些小人们,却不能有实在的见识,去实行他所知道该做的事。于是办一件好事,唯恐别人不知道是自己干的,去办时迟疑不决。改正一件不好的毛病,侥幸别人可能窥视不到,改正得很不得力。背地里自己独处,虚假的情弊自然会产生,这就是欺骗啊!而君子,唯恐办一件善事不彻底,在晦暗中会产生堕落的行为;一个坏毛病不改正,就会像涓涓的流水长年犯错。暗室之中懔然不动邪念如同面对天神,主心骨坚硬如同金石。在自己主持工作的地方单独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这就是圣人遵奉的准则要点,也是后世贤人切实研究的问题呀!

原 文

修己治人之道,止“勤于邦,俭于家,言忠信,行笃敬”四语,终身用之有不能尽,不在多,亦不在深。

古来圣哲胸怀极广,而可达天德者,约有四端:如笃恭修己而生睿智,程子之说也;至诚感神而致前知,子思之训也;安贫乐道而润身眸面,孔颜曾孟之旨也;观物闲吟而意适神恬,陶白苏陆之趣也。自恨少壮不知努力,老年常多悔惧,于古人心境,不能领取一二。反复寻思,叹喟无已。

译 文

自身修养和治理国家的道理,有四句话可终身适用而受益无穷,这就是“勤于政事,节俭治家,话语忠信可靠,行事诚恳无欺”。真是话不在多少,也不在于多么深刻呀。

古往今来圣哲们的胸怀极为宽广,而可达至圣大德的,约有四种境界:诚恳谦恭,注重自我修养而生出聪明睿智,是二程的主张;精诚感动神灵而天生就有知识,是子思的遗训;安贫乐道而身体健康面无忧色,是孔子、颜回、曾子、孟子的要旨;欣赏大自然的美妙,吟诗作赋,而意志安适、精神愉悦,是陶渊明、白居易、苏轼、陆游的人生乐趣。我常自己悔恨少壮不知努力,而到老年往往多出悔惧之感,对于古代圣哲们的心境情趣,不能领略获取一二分。只能反复寻思,叹息感慨不已。

第二章 不怨不尤 坚忍自重—— “坚忍”法

“坚忍”者,君子所为,于战则无敌,于礼则大治。于事业则会一步步接近成功,于生活才能真正体验到其甘味。

原 文

子长尚黄老,进游侠,班孟坚讥之,盖实录也。好游侠,故数称坚忍卓绝之行。如屈原、虞卿、田横、侯赢、田光及此篇之述贯高皆是。尚黄老,故数称脱屣富贵、厌世弃俗之人。如本纪以黄帝第一,世家以吴太伯第一,列传以伯夷第一,皆其指也。此赞称张、陈与太伯、季札异,亦谓其不能遗外势利、弃屣天下耳。

译 文

司马迁崇尚黄老,仰慕游侠,班固以此来讥讽他,也是符合事实。仰慕喜爱游侠,所以多次称赞坚忍卓绝的操行,例如屈原、虞卿、田横、侯赢、田光以及此篇叙述的贯高都是这类人物。崇尚叹服黄老,所以多次赞扬视富贵如草芥、厌世弃俗的具备高尚品德的人,例如本纪中以黄帝为第一,世家中以吴太伯为第一,列传中以伯夷为第一,都是有这种意图的,此篇末赞中讲张耳、陈馀和太伯、季札不一样,也就是指他们不能抛弃权势重利,摆脱天下,自由遨游。

原 文

昔耿恭简公谓,居官以坚忍为第一要义,带勇亦然。与官场交接,吾兄弟患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雪琴与我兄弟最相似,亦所如寡合也。弟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绝不发露,将来养得纯熟,身体也健旺,子孙也受用,无惯习机械变诈,恐愈久而愈薄耳。

译 文

过去耿恭简公曾说过,做官第一重要的是坚忍不拔,有耐性。其实带兵也是这样,和官场往来,我们兄弟们都忧虑的是略知世态需求却本身怀有一肚皮不合时宜的想法,既不能硬做自我主张,又不能软去迎合世事,所以到处落落寡合。迪安之妙就在于他全然不了解世态,他腹中虽然也有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却能一味浑同包容,永不表现显露。我们兄弟却时刻显露出来,总不是拥有福气的法子。雪琴和我们兄弟最相像,也少有彼此投合的人。弟应当以我为戒,一味浑厚包容,决不显露表现。将来性情修养纯熟,身体也健壮旺盛,子孙也受用无穷。不要习惯于机变诡诈之方,恐怕在官场越久,德行就会越浅薄。

原 文

稍论时事,余谓当竖起骨头,竭力撑持。三更不眠,因作一联云:“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自警也。余生产作自箴联句颇多,惜皆未写出,丁未年在家作一联云:“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一个壁清,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曾用木板刻出,与此联略相近,因附识之。

夜阅《荀子》三篇,三更尽睡,四时即醒,又作一联云:“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至五更,又改作二联,一云:“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一云:“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那有空闲的光阴”。

译 文

在泛论时事时,我说应当挺起骨头,尽力支撑。三更时睡不着,于是作一联:“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用以自警。我一生中作过很多的联句自箴,可惜没有写下来。丁未年在家写有一联:“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清;勿忘勿助,看平地长得万丈高。”曾经用木板刻写出来,与这个联较近似,就附记在这里。

夜里读《荀子》三篇,三更过了才睡,四更时醒来,又作一联:“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到五更时,又修改了两联,一联是:“取人为善与人为善,乐以终身忧以终身。”另一条是:“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人间哪有空闲的光阴。”

第三章 不卑不亢 刚柔互济—— “刚柔”法

天地之道,要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就导至萎靡不振,太刚则容易招至折断。刚并不是说要暴虐,只是矫正使弱变强。柔也并不是卑弱,而是在强的方面谦让而已。

原 文

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立自强做出,即为圣贤者,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惧,确乎不拔。昔余往年在京,好与诸有大名大位者为仇,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

译 文

自古帝王将相,没有一个不是从自强自立做起,即便是圣贤之人,也各有自立自强的方法。所以才能独立不惧,坚定不移。过去我在京师的那些年中,好与诸位身居要职,名声高远的人闹意见,也是一开始就具有挺然独立不畏的气概。近年来体会到天地之道,要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就导至萎靡不振,太刚则容易招至折断。刚并不是说要暴虐,只是矫正使弱变强。柔也并不是卑弱,而是在强的方面谦让而已。办公办事,就应勉力争取,争名逐利,就应当谦退。开创家业,应当奋发进取,守成安乐,则应当谦逊平和。出外与人接触应答,应该努力表现;回家与妻儿享受,就要悠闲舒缓。如果一方而建功立业,外享有崇高声名威望。一方面求田问舍,内图谋奢侈的待遇享受,这两者都有盈满的征兆,全无一丝谦虚退让的表示,那么这一切必定不会久长。

原 文

肝气发时,不惟不和平,并不恐惧,确有此境。不特盛年为然,即余渐衰老,亦常有勃不可遏之候。但强自禁制,降伏此心,释氏所谓降龙伏虎。龙即相火也,虎即肝气也。多少英雄豪杰打此两关不过,要在稍稍遏抑,不令过炽。降龙以来养水,伏虎以养火。古圣所谓窒欲,即降龙也;所谓惩忿,即伏虎也。释儒之道不同,而其节制血气,未尝不同,总不使吾之嗜欲戕害吾之躯命而已。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秉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译 文

肝火发作的时候,不只是不平和,更不恐惧,确实有这样境况。不仅年轻气盛如此,既使我渐渐衰老,也经常有勃然而起,怒不可遏的时候,但要强迫控制自己情绪,降服自己心境,佛教称之为降龙伏虎。龙就是相火,虎就是肝气,多少英雄豪杰都过不了这两关。主要在于稍稍控制自己,不要让肝火过盛,降住龙用来养水,伏虎用来养火,古人所说阻塞欲望,就是降龙;所说警戒忿怒,就是伏虎。佛家,儒家说法不一样,但节制气血,没有不同,总是要不让自己的欲望残害自己的身体寿命。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能缺少,功业文章,都必须要有这两个字的精神贯注其中,否则会软弱无力,一事无成。孟子所说的至刚,孔子所说的贞固,都是从倔强二字引出,咱兄弟们都继承母亲很多美德,它好处也正是在倔强上。如果能够去除愤懑的欲望而休养身体,多存倔强之气来激励志向,那么日日就可长进无限了。

原 文

至于强毅之气,决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义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

译 文

至于刚毅的气魄,决不能没有。然而刚毅和刚愎区别很大。古语云:能战胜自我就叫强,说强制、强恕、强为善,都是战胜自我的意思,如不习惯早起,而强迫自己天不亮就起身;不习惯庄重恭敬,强制自己参加祭祀仪式;不习惯劳苦,而强制自己与士兵同甘共苦。能强制自己勤劳不倦,就是强,不习惯坚持,却能强制自己坚定地持之以恒,就是毅。除此之外,力求以气势胜人,就是刚愎,二者有相似之处,但其实质有天壤之别,不可不察,不可不谨慎。

第四章 淡泊利欲 勤求廉矩——“廉矩”法

人生在世,除了生存的欲望以外,人还有各种各样的欲望,自我实现就是其中之一。可是,欲望是无止境的,欲望太强烈,就会造成痛苦和不幸。因此,人应该尽力克制自己过高的欲望,培养清心寡欲、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

原 文

翰臣方伯廉正之风,令人钦仰。身后萧索,无力自庇,不特廉吏不可为,亦殊觉善不可为。其生平好学不倦,方欲立言以质后世。弟昨赙之百金,挽以联云:“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呼,亦颇有意。位在客卿,虑无应者,徒用累歔。韩公有言:“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盖自古而叹之也。

译 文

翰臣方伯廉正的作风,令人钦敬仰慕,然而死后家境萧条败落,无法庇护自家亲人,这使人觉得不仅是清廉的官吏不能学做榜样,甚至善良的事情也没必要做。他一生好学不倦,正打算著书立说流传后世却不幸去世。我昨天送百两纹银帮助他办丧事,又做了一副对联悼念他,说:“豫章平定贼寇,家乡保护人民,不要惊讶书生建功立业,都因为二十年积累道德学问才产生;翠竹斑如滴泪,苍梧招魂欲返,怎可疑惑贤妻死节贞烈,也如同千万载臣子死为忠孝的常行。”我这样站出来大声呼吁,颇有号召众人学习之意,然而仅处于客卿的位置上,估计无人响应,只好独自反复感叹不已。韩愈说过:“贤德的人经常无法维持自身生存,无德的人却志得意满,不可一世。”也是自古以来人们对这种情形的叹息呀!

原 文

古之君子之所以尽其心、养其性者,不可得而见;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自内者言之,舍礼无所谓道德;自外者言之,舍礼无所谓政事。故六官经制大备,而以《周礼》名书。春秋之世,士大夫知礼、善说辞者,常足以服人而强国。战国以后,以仪文之琐为礼,是叔齐之所讥也。荀卿、张载兢以礼为务,可谓知本好古,不逐乎流俗。近世张尔岐氏作《中庸论》,凌廷堪氏作《复礼论》,亦有以窥见先王之大原。秦蕙田氏辑《五礼通考》,以天文、算学录入为观象授时门;以地理、州郡录入为体国经野门。于著书之义例,则或驳而不精,其于古者经世之礼无所不该,则未为失也。

译 文

古代的君子是如何竭尽心力修养德行的,我们是不能看到了;但他们修养身心,管理家庭,治理国家,平定天下,却都秉持的是礼。从内部说,舍弃了礼法就说不上道德;从外部说,舍弃了礼法就无法协理政务。所以六卿之官设置完备,而记录典籍以《周礼》做书名。春秋时代,士大夫通晓礼法,擅长游说辞令的人,常能说服众人,实现主张而使国家强盛。战国以后,以仪式的华美琐碎为礼,就是叔齐所讥讽的虚有其表。荀卿、张载小心谨慎地以礼为实务,可称得上知晓根本,喜好古风,不追逐流俗啊!近代张尔岐作《中庸论》、凌廷堪作《复礼论》,也可以从中看到先王教化原貌的佳处。秦蕙田编辑《五礼通考》,把天文、算学录入授时门一类,把地理、州郡录入体国经野门一类。这样做,对于著书的意义和条例来说,就有些繁杂不精,但该书对古代经营世事的礼则都全盘具备了,则说不上有什么失误。

原 文

崇俭约以养廉。昔年州县佐杂在省当差,并无薪水银两。今则月支数十金,而犹嫌其少。此所谓不知足也。欲学廉价,必先知足。观于各处难民,遍地饿莩,则吾人之安居衣食,已属至幸,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殓哉?不特当廉于取利,并当廉于取名。毋贪保举,毋好虚誉,事事知足,人人守约,则可挽回矣。

译 文

崇尚节俭是用来培养廉洁之风的。过去,州县的佐官杂员有省城任职办事,国家没有薪水银两。如今,每月可领到数十两银子还嫌得到的少,是所说的不知足呀。要想学习廉洁正直,必须先知足。看到那些各地的难民,遍地都是饿死的人,而我们却衣食住行不缺,已属万幸了。哪里还有什么可奢望的呢?哪里还敢任意糟蹋东西呢?不仅应当正当地获得的利益,还要正当地赢得名誉。不要贪图向上保举获得功劳,不要贪图虚浮不实的名誉。事事知满足,人人守纪律,那么正当的风气就可挽回了。

第五章 见机而行 因势利导——“诡道”法

做好一件事情,客观条件极其有限,但只要把握时机,因势利导,善于动脑,主观能力自然会是无穷无尽。

原 文

带勇之法,用恩莫如用仁,用威莫如用礼。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弁勇如待子弟之心,尝望其成立,望其发达,则人之恩矣。礼者,即所谓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泰而不骄也。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威而不猛也。持之以敬,临之以庄,无形无声之际,常有懔然难犯之象,则人知威矣。守斯二者,虽蛮貊之邦行矣,何兵勇之不可治哉。

译 文

带兵的方法,用恩情不如用仁义,用威严不如用礼遇。“仁”的意思就是:“要想自己立身成事,先让别人立身;要想自己达到目的,先要达到别人的目的。对待士兵要像对待自家子弟一样的心情,希望他成事立业,希望他发达兴旺。那么人们自然感恩于你。“礼”的意思,指人与人之间平等相待,不分年龄大小,不分位置上下,彼此不能侮漫、安适平和而骄傲自大。衣冠端正,庄严肃穆,人们看见就生敬畏之心,觉得威严持重不猛烈。做事敬业,待人稳健,无形无声中现出崇高难犯的气象。这样,别人自然尊重他的威严。遵守这两个方面,即使到国外出使也行得通,更何况带兵治军呢?

原 文

兵者,阴事也。哀戚之意,如临亲丧;肃敬之心,如承大祭,庶为近之。今以羊牛犬佾而就屠烹,见其悲啼于割剥之顷,宛转于刀俎之前,仁者将有所不忍,况以人命为浪博轻掷之物。无论其败丧也,即使幸胜,而死伤相望,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日陈吾前,哀矜不遑,喜于何有?故军中不宜有欢欣之象。有欢欣之象者,无论或为悦,或为骄盈,终归于败而已矣。田单之在即墨,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此所以破燕也;及其攻狄也,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鲁仲连策其必不胜。兵事之宜惨戚,不宜欢欣,亦明矣。

译 文

用兵,是很冷酷的事。有哀痛悲愤之意,如同面对失去亲人;肃穆庄敬之心,如同身处祭奠仪式;这样才可以讲用兵,面临战场。如今杀锗狗牛羊之际,见它们嚎叫啼哭在刀割之时,痛苦挣扎在斧案之间,仁慈的人就不忍心看,何况眼见以人命来相搏杀的争战之事了。先不说战争失败的情形,即使幸运地获胜,看见战场上死伤的人彼此相望,遍地是断头洞胸、折臂失足、血肉狼藉的形象,哀痛悲切还来不及,哪里会有高兴欢喜的想法?所以在军队中不应有欢欣喜乐的情形。有欢心喜悦情绪的,不论是高兴还是骄傲轻敌,终归在战争中必败无疑。田单在守即墨的时候,将军有赴死的心思,士兵没有生还的念头,这是能打败燕军的根本啊!等到进攻狄戎时,披着金甲玉带,驰骋在淄渑之间的土地上,有求生的乐趣,没有赴死的心思,鲁仲连认定他一定打不赢,果然言中。用兵打仗的事应当有凄惨的准备,不应有欢欣的妄想,也是很明了的。

原 文

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而腔调亦左右逢源。凡读文太多,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用兵亦宜有简练之营,有纯熟之将领,阵法不可贪多而无实。

此时自治毫无把握,遽求成效,则气浮而乏,凡心不可有察。进兵须由自己作主,不可因他人之言而受其牵制。非特进兵为然,即寻常出队开仗亦不可受人制。应战时,虽他营不愿而我营亦必接战;不应战时,虽他营催促,我亦且持重不进。若彼此皆牵率出队,视用兵为应酬之文,则不复能出奇制胜矣。

译 文

练兵如同作八股文的大家的思维一样,只要有百篇烂熟的文章在心中打底,那么文章的结构布局、立意主题之法,常有熟路可寻,行文腔调也会左右逢源,有一定准则。凡是那些读书太多,却潦草浮泛没有心得的人,一定不会写文章。用兵也应该有简达易练的军兵、纯熟有谋略的将领,阵法也不可贪多不切实际。

这时自己想控制全局是毫无把握的。立即追求成效,就会虚火上浮而身体困乏。内心不可不察觉这一点。我们常说进兵必须由自己作主,不可由于顾及他人言论而受牵制。不仅进兵这样,即便寻常出兵开仗也不能受人牵制。应该作战时,即使别的营垒不愿出战,我的营垒也必须接战开火;不应该作战时,即使别的营催促,我也要坚持稳重不轻易进兵。如果彼此都牵制关联勉强出兵,把用兵看作写应酬文章,那么就再不能出奇致胜了。

第六章 且挺且韧 久战之道——“久战”法

一个人的性格与气质,在这关键时刻会暴露得纤屑不遗:英雄或者儒夫,卑鄙或者高尚,自私或者无私。曾国藩认为,他最紧要的品格与操守是:勇毅、团结、尚志、勤劳。

原 文

久战之道,最忌势穷力竭四字。力则指将士精力言之,势则指大局大计及粮饷之接续。贼以坚忍死拒,我亦当以坚忍胜之。惟有休养士气,观衅而动,不必过求速效,徒伤精锐,迨瓜熟蒂落,自可应手奏功也。

译 文

打持久战,最忌讳“势穷力竭”四字。力,就是指将士的精力而言;势,就是指战略大局,全盘作战计划及粮饷的供应补充。敌人以坚忍的气概拼命抵抗,我也要以坚忍的精神抗衡,到最终取胜。这时只有在休养士气时,相机而动,不必过于追求速胜,而白白消耗精锐之士气。等到时机成熟,就如瓜熟蒂落一样,自然可以一出击便歼灭敌人,凯歌返回。

原 文

凡与贼相持日久,最戒浪战。兵勇以浪战而玩,玩则疲;贼匪以浪战而猾,猾则巧。以我之疲战贼之巧,终不免有受害之一日。故余昔在营中诫诸将曰:“宁可数月不开一仗,不可开仗而毫无安排算计。”

译 文

凡是和敌人相持日久,最要戒备的是散慢地打仗。士兵们会因散漫作战而不在意,不在意就会懈怠不认真。敌人因为散漫作战而更狡猾,狡猾就会变得机巧。用我军的懈怠去和敌军的诡诈机巧作战,终不免有受害的一天。所以我过去在军营中告戒诸将说:“宁可数月不开一仗,不可开仗而毫无安排算计。”

原 文

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国藩于此数语,常常体念。大约用兵无他巧妙,常存有余不尽之气而已。孙仲谋之攻合肥,受创于张辽;诸葛武侯之攻陈仓,受创于郝昭,皆初气过锐,渐就衰竭之故。惟荀或之拔逼阳,气已竭而复振;陆抗之拔西陵,预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养锐气,先备外援,以待内之自毙。此善于用气者也。

译 文

打仗,靠的是勇气。第一次进攻,士气最健旺,第二次进攻,士气就减弱了,第三次进攻,士气几乎就衰竭了。这是古人用兵经验,我对这几句话,经常思索玩味。大概用兵并无其它奥妙,经常保持锐气不可用尽就可以了罢。三国中,孙权攻打合肥,受挫于张辽;诸葛亮攻打陈仓,受挫于赫昭,两者失败都因起初气势太盛,过于锐不可挡,慢慢决战时就衰竭无力了呀。只有荀彧攻克逼阳,士气衰竭而又重新振作;陆抗攻克西陵,事先预料难以迅速取胜,因而养精蓄锐,先安排好外援,等待城中敌人力尽自毙。这也是善于利用士气作战的人了。

第七章 守己无求 尽性知命—— “忠疑”法

古人云:惟忠疑之际,人臣最难处。猜疑毁谤,黑白相昧,乃人性蛇蝎处。然而,君子之心,廓然大火。忍侮于大者,浩然正气,坚而不移。

原 文

盖君子之立身,在其所处。诚内度方寸,靡所于疚,则仰对昭昭,俯视伦物,宽不怍,故冶长无愧于其师,孟博不惭于其母,彼诚有以自伸于内耳。足下朴诚淳信,守己无求,无亡之灾,翩其相戾,顾衾对影,何悔何嫌。正宜益懋醇修,未可因是而增疑虑,稍渝素衷也。国藩滥竽此间,卒亦非善。肮脏之习,本不达于时趋;而逡循之修,亦难跻于先进。独间狷守介介,期不深负知己之望,所知惟此之兢兢耳。

译 文

一般说来,君子讲求的立身之道,在于他所处的环境地位的和协。确实做到反省内心,毫无愧疚之处,那么仰望日月青天,俯视大地万物,就会心胸宽宏,无畏无惧,更不会羞惭。所以,公治长不愧对老师孔子,东汉范滂没辱没母亲教诲,他们都有内心足以自信的东西。您这个人,纯朴诚实淳厚守信,恪守本分无求于人。可是意外灾祸却连连降临。夜晚对影沉思,充满悔恨不满。这时正应加深提高修养,发扬美德。不能因此而增疑虑,略微改变平时一贯的信念。我在此地滥竽充数,结果也不太好。糟糕的习性本来就跟不上眼前形势。而缓慢地学习,也难跻身高明者之列。独有一件,那就是恪守自己独立正直的原则,希望不十分辜负知己朋友对我的期望。所追求的也只是小心谨慎地做到这些而已。

原 文

持矫揉之说者,譬杞柳以为桮棬,不知性命,必致戕贼仁义,是理以逆施而不顺矣。高虚无主见者,若浮萍遇于江湖,空谈性命,不复求诸形色,是理以豕恍不顺矣。惟察之以精,私意不自蔽,私欲不自挠,惺惺常存,斯随时见其顺焉。守之以一,以不贰自惕,以不已自循,栗栗惟惧,期终身无不顺焉。此圣人尽性立命之极,亦即中人复性知命之功也夫!

译 文

主张矫揉造作之说的人,就好像把杞柳树当作用它的枝条编成的杯盘一般。不通晓本性天命的道理,必然导致伤害仁义,使道理颠倒不顺畅。高谈虚玄妙论,自己却没有见识的人,好像浮萍飘泊在江湖上。凭空论述本性、天命的学问,却不探求事物外在形状和内在神色,这种学问实际是模糊不清、说不通顺的。只有体察精微,不隐蔽自己意图,不屈挠自己欲望,清醒与机智常存心底,这样的人才会随时顺利行事。坚守专一的原则,警戒自己忠贞不二,并遵循前进不停息的规律,兢兢业业干事,惟恐有什么失误之处,这样做,终身才会没不顺利的事。这是圣贤之人应用尽性来安身立命的最高境界。也是一般人恢复天性立身处世的有效法则。

原 文

阅王夫之所注张子《正蒙》,于尽性知命之旨,略有所会。盖尽其所可知者,于己,性也;听其不可知者,于天,命也。《易·系辞》“尺蠖之屈”八句,尽性也;“过此以往”四句,知命也。农夫之服田力穑,勤者有秋,散惰者歉收,性也;为稼汤世,终归礁烂,命也。爱人、治人、礼人,性也;爱之而不亲,治之而不治,礼之而不答,命也。圣人之不可及处,在尽性以至于命。尽性犹下学之事,至于命则上述矣。当尽性之时,功力已至十分,而效验或有应有不应,圣人于此淡然泊然。若知之若不知之,若着力若不着力,此中消息最难体验。若于性分当尽之事,百倍其功以赴之,而俟命之学,则以淡泊如为宗,庶几其近道乎!

译 文

阅览王夫之所注解张载的《正蒙》篇,对于尽性知命的意旨略有领会。对自己所能知道、能改变的事,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就是性。对自己不可知、无法出力的事,听凭上天的安排,就是命。《易·系辞》上“尺蠖之屈”八句,讲的就是尽性;“过此以往”四句,讲的就是知命。农夫耕田地种庄稼,勤苦的有好收成,懒惰的就欠收,这就是性。在商汤大旱之年种庄稼,怎么勤苦终归庄稼焦枯绝收,这就是命。热爱别人,教化别人,礼遇别人,是性。热爱别人,别人却不亲近自己;教化别人,别人却不遵从实践;礼遇别人,别人却不回应答理,这就是命。圣贤之人不可企及的地方,就在于尽性而知命,尽性还属于平常人可办到的,知命就非常难了。当尽性的时候,努力已达到十分,而效验或者有或者没有,圣人对这种情况非常平静淡泊。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好像用力,又似没有用力,这其中分寸最难把握体验。如果对于“性”应当尽力之事,百倍努力以求其成功,而对于听天由命的事,则应以淡泊为原则,这样差不多就接近大道了。

第八章 能屈能伸 寂静藏锋—— “藏锋”法

无论是初涉世事,还是位居高官,无论是做大事,还是一般人际关系,锋芒切不可毕露。有了才华固然很好,但在合适的时机运用才华而不被或少被人猜忌,避免功高盖主,才算是更大的才华,这种才华对国对家对人对己都有真正的用处。

原 文

《扬雄传》云:“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龙蛇者,一曲一直,一伸一屈。如危行,伸也。言孙,即屈也。此诗畏高行之见伤,必言孙以自屈,龙蛇之道也。

诚中形外,根心生色,古来有道之士,其淡雅和润,无不达于面貌。余气象未稍进,岂耆欲有未淡邪?机心有未消邪?当猛省于衷,而取验于颜面。

译 文

《扬雄传》中讲:“君子遇到圣明的时候,就力行其道;遇到政治紊乱、君主无道的时候,就如龙蛇,可屈可伸。”龙蛇,就是讲一直一曲,一伸一屈。比如说保持高洁的操守,就属于伸的一方面。言语谦逊,就是屈的一方面。此诗讲害怕行高于世,必被伤害,所以言语谦逊,以自屈求全,这就是龙蛇之道。

诚恳的心意表现在人的外貌上。古往今来有道的人,淡雅谦和无不表现出来。我的气色没有变化,是不是欲望没淡化?机心没有消弭?应该在心中猛省,表现在脸面上。

原 文

凡民有血气之性,则翘然而思有以上人。恶卑而就高,恶贫而觊富,恶寂寂而思赫赫有名。此世人之恒情。而凡民之中有君子人者,率常终身幽默,暗然退藏。彼岂异性?诚见乎其大,而知众人所争者之不足深较也。自秦汉以来,适于今日,达官贵人,何可胜数?当其高据势要,雍容进止,自以为才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无以异也。而其间又有功业文学猎浮名者,自以为材智加人万万。及夫身没观之,彼与当日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营营而生、草草而死者,亦无以甚异也。然则今日之处高位而获浮名者,自谓辞晦而居显,泰然自处于高明。曾不知其与眼前之厮役贱卒、污行贾竖之营营者行将同归于澌尽,而毫毛无以少异,岂不哀哉!

译 文

大凡有血气天性的人,都会油然生出想用什么办法超过他人的念头。他们讨厌卑微的职位,趋向崇高的权势,讨厌贫贱而希望富贵,讨厌默默无闻而思慕显赫的名声。这是世人的常情。但是大凡人中君子,大都常常是终身寂静藏锋,恬淡地弃官隐居。他们难道跟一般人天性不一样吗?实际上,他们才真正看到了大的东西,而知道一般人所争逐的是不值得计较的。自从秦汉以来,所谓达官贵人,哪里能数得尽呢?当他们高据权势要地,举止仪态从容高雅,自以为才智超过别人万万倍,但等到他们死去之后再看,就跟当时的杂役贱卒、低下行当的买卖人,熙熙攘攘地生着、又草草地死去的人,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而其中又有所谓依靠功业文章猎取浮名的人,也自以为才智超过他人万万倍。但等到他们死去之后再看,他们跟当日的杂役贱卒、低下行当的买卖人,熙熙攘攘的生着、又草草地死去的人,也是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既然这样,那么今日那些身居高位而取得虚名的人,自以为自己文章蕴含深义而地位显贵,因而泰然自若地自奉为高明,竟然不知道自己跟眼前那些熙熙攘攘执劳役供使唤的杂役贱卒、低下行当的买卖人一样都将同归于尽,而没有毫毛差异,难道不叫人悲哀吗?

原 文

古之英雄,意量恢拓,规模宏远,而其训诫子弟,恒有恭谨厚藏,身体则如鼎之镇。以责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声乐嬉游,不宜令过。捕酒渔猎,一切勿为;供用奉身,皆有节度。奇服异器,不宜兴长。又宜数引见佐吏,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亲,无因得尽人情;人情不尽,复何由知众事也。数君者,皆雄才大略,有经营四海之志,而其教诫子弟,则约旨卑思,敛抑已甚。

译 文

古代的英雄,志向和胸怀都很广大,事业规模宏远,但是,他们教训与告诫子孙,做人应该总是很虚心、谨慎、藏锋的样子,身体要如同铜鼎一样稳固。以权贵欺凌别人,别人难以服平;以威望对于人,人不讨厌。这是容易办到的事情。声色嬉游之类活动,不应该让他们太过度了。酗酒钓鱼打猎,这一切都不要做;供应物品穿用,都要有节度。奇异服装玩物,不应该有太大的兴趣。应该适宜地多多引见佐吏,相见不多,他们与我就不亲近。我就无法了解人们的感情思想,人情不了解,又不如何知道民众的事情呢?这几位先生,都具备雄才大略,都有治理国家的志向,而他们教育告诫子弟,都是意旨简约,往卑微处着想,收敛抑制得很。

第九章 势不用尽 否极泰来——“盈虚”法

俗话说:人生风波险,行船要小心。言多招祸,行多有辱。实际上藏锋露拙与锋芒毕露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处世方式。为君藏锋,可以及远,为臣藏锋,可以至大。

原 文

尝观《易》之道,察盈虚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无缺陷也。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未有常全而不缺者。“剥”也者,“复”之几也,君子以为可喜也。“夬”也者,“姤”之渐也,君子以为可危也。是故既吉矣,则由吝以趋于凶;既凶矣,则由悔以趋于吉。君子但知有悔耳。悔者,所以守其缺而不敢求全也。小人则时时求全;全者既得,而吝与凶随之矣。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岂若是不公乎?

译 文

我曾思考《易》经中讲的道理,考察盈虚升降的原因,才知道人不可能没有缺陷。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没有总是十全十美而一点缺陷也没有的事物。《周易》中的“剥”卦,是讲阴盛阳衰,小人得势君子困顿,可这正蕴育着相对应的“复”卦阳刚重返、生气蓬勃,所以君子认为得到“剥”卦是可喜的。《周易》中的“夬”卦,是讲君子强大小人逃窜,可这也暗藏着相对应的“娠”卦阴气侵入阳刚,小人卷土重来,所以君子认为得到“夬”卦,也仍然潜伏有危险,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本来是吉祥的,由于吝啬可以走向不吉祥,本来是不吉祥的,由于改悔而又向吉祥发展。君子只有知道有灾祸,知道世上有许许多多不吉祥的灾祸,才可以忍受得住缺陷而不去追求过于完美的东西。小人不懂得这个道理,时时要追求完美;完美既然得到了,而吝惜和不吉也就跟着来了。如果众人都有不足,而一人常十全十美,如果是因为老天爷的缘故,难道会如此不公平吗?

原 文

天下事焉能尽如人意?古来成大事者,半是天缘凑泊,半是勉强迁就。

金陵之克,亦本朝之大勋,千古之大名,全凭天意主张,岂尽关乎人力?天于大名,吝之惜之,千靡百折,艰难拂乱而后予之。老氏所谓“不敢为天下先”者,即不敢居第一等大名之意。弟前岁初进是金陵,余屡信多危悚敬戒之辞,亦深知大名之不可强求。今少荃二年以来屡立奇功,肃清全苏,吾兄弟名望虽减,尚不致身败名裂,便是家门之福。疲师虽久而朝廷无贬辞,大局无他变,即是吾兄弟之幸。只可畏天知命,不可怨天尤人。所以养身却病在此,所以持盈保泰亦在此。

译 文

天下事怎能尽如人意?自古以来成大业的人,一半是天缘相凑,另一半是勉强迁就。

攻克金陵,也是本朝的大功勋,千古的大功名,这全都是凭借上天意旨作主,怎么会完全由人力决定呢?上天对于大功名,吝惜得很,经千百次折磨、艰难之后才能给予。老子所说的“不敢为天下先”这句话,就是说不敢身处天下第一等大功名的意思。弟弟前年刚进围金陵,我多次写信你并大多是恐惧儆戒之辞,也深深知道大名是不能勉强邀求。少荃(李鸿章)自同治二年以来屡建奇功,肃清江苏全境,我辈兄弟的名誉声望虽然降低,还不致身败名裂,这就是家门的福分。让军队疲惫困顿的时间已经很长久了,而朝廷并没有贬斥之词,全局没有其他变故意外,这就是我们兄弟值得庆幸的事。只应该敬畏上天,认识天命,可不能埋怨上天,归罪别人。我们用以保养身体、却除疾病的方法就是靠这个,我们用来维持我家盈满之象,保持通畅、安泰的也是靠这个。

原 文

谆谆慎守者但有二语,曰“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而已。福不多享,故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婢,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则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无怕者,自然悠久矣。

余斟酌再三,非开缺不能回籍。平日则嫌其骤,功成身退,愈急愈好。

译 文

让大家严格遵守的只有两句话,那就是“有福分不能尽情享受,有权势也不能用得精光。”有福而不过分享用,就是要以俭字为主,少用仆人奴婢,少花银钱,自然就是珍惜福分了;有势不多使,少管闲事,少评判是非,没有人感谢你也没有人怕你,就自然可以长久了。

我反复考虑,不辞职就不能回老家。平日里嫌这样做太急促,成就功业以后引退,则越快越好。

第十章 明理立德 自强不息—— “砺志”法

有志向的人和没有志向的人不一样,不仅是想象上的不一样,而且也是事实上的不一样。立志就是把这两类人区别开来的方式。

原 文

君之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

译 文

君子立志,有以民众为同胞,并奉献出民众需要的物质财富的胸襟气度。有对内振兴民族,对外开创博大业绩的雄心壮志。这样奋发有为,才无愧于父母生养恩情,不愧为人世间最崇高的人。所以,值得他忧虑的,是事业成就不如舜帝不如周公而忧虑,是为不修道德不精通学业而忧虑。因此,当社会,坏人顽固不化就忧虑。外敌入侵,干扰人民就忧虑,小人当道优秀人才被排斥埋没就忧虑,平民百姓没有得到自己的恩惠帮助就忧虑。这就是常说的忧国忧民、怜悯贫弱的优秀品质,是君子们担忧的大事呀。至于一人的成败,一家的温饱,现实生活中所谓的荣辱得失、地位、名誉等,具有壮志的君子是没闲工夫去忧虑伤神的。

原 文

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能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庭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庭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译 文

明道德、教新民、办好事,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如果读书不能落实到自己身上,以为上面三项与自身毫不相干,那么读书有什么用?即使能写文章作诗篇,洋洋自得于自身的高雅渊博,其实也只算得认识几个字的放猪仔罢了,哪能称得上深明大理的有用之才呢?现今,国家依据科举文章的优劣选用人才,正是认为这些人既然能按照圣贤的意图立论写文章,当然也必能明白圣贤有益于社会的道理,从而做有益于人民的事情,可以官居显位而不脱离百姓,鞠躬尽瘁地遵循常理办事。如果认为深明德行、教化民众是分外的事,那么虽能写诗作文,但对修养自身、治理国家的道理茫然无知,国家用这种人做官,和用放猪仔做官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 文

累月奔驰酬应,犹能不失常课,当可日进无已。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若息力索,终无所成。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而岁不同。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畜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精进而不觉。言语迟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译 文

成年累月地奔走应酬,还能坚持学习,当然能大有长进,不会停息。人生惟有做事持之以恒是第一美德。我早年对于书法一道,也曾苦力探索,却终无成就,近日来天天摹写,从无间断,就觉得字有长进,可说日新月异。可见年龄无论大小,事情无论难易,只要持之以恒地做了,就像种树养禽一般,天天看它长大却感觉不到。尽力前进,坚持不懈,不过一二年工夫,自然有无形的长进。言语沉稳,举止端重,则品德性情长进。文章有峥嵘雄骏之气,则学业有长进。

第十一章 崇俭鄙奢 以和为本—— “家范”法

家范,即指一家之规法。曾国藩克勤于国,也克俭于家,思不辱先门,不辱己身;尊高年,慈孤弱,兄友弟恭,真真是立身百业,齐家治国平天下。

原 文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谨记祖父三不信,曰:“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有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译 文

家中兄弟子侄,应当牢记祖父训戒的八个字“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当谨记祖父的三不信“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我日记中又讲到八本的说法,是“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侍奉长辈以让其欢心为本,修养身心以戒怒为本。立身以诚信为本,居家以早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这八本,都是我亲身经历、行之有效的经验之谈,弟应当教育众子侄谨记实行。无论治世还是乱世,家贫还是家富,只要能遵守祖父星冈公的八字与我的八本之说,总不失为让人尊重的上等人家。

原 文

士大夫之家不旋踵而败,往往不知乡里耕读人家之耐久。所以致败之由大约不出数端。家败之道有四,曰:礼仪全废者败;兄弟欺诈者败;妇女者败;子弟傲慢者败。身败之道有四,曰:骄盈凌物者败;昏惰任下者败;贪刻兼至者败;反复无信者败。本有八者全无一失而无故倾覆者也。

译 文

士大夫之家会倾刻衰败,往往比不上乡村耕读之家的家运耐久。所以认定造成衰败的缘由大约不出这几个方面。使家业凋蔽的途径有四条,是不讲求礼仪的人家必衰败;兄弟彼此欺诈不和的人家必衰败;妇女秽乱的人家必衰败;子弟们傲慢轻侮他人的人家必衰败。使自身衰败的原因也有四条,是骄傲自大、恃才凌物的人必衰败,糊涂懒惰、偏信下属的人必衰败,贪婪苛刻、求全责备的人必衰败,反复无常、不讲信誉的人必衰败。从来没见过以上弊病一丝不染而无故败家覆身的人事。

原 文

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儿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起见。若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若不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服劳,可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如是而已。

译 文

凡是天下官宦人家,大多数仅仅一代便享用殆尽,其子孙们开始骄横懒散,继而漂流浪荡,最终死于沟壑,能够有幸延续家声一二代的非常少见。至于商贾巨富之家,勤俭持家的能享用延续三四代。耕读为业之家,谨慎朴实的能延续五六代。孝敬长辈、友善和睦的人家,则能延续十代八代。我今生托赖祖宗累积的德行,得以少年得志,家业发达,却唯恐我一人享用殆尽,因此教训各位弟弟及侄儿辈,希望共同立志发奋成为耕读、孝悌、与人为善之家,而不愿成为仕宦之家。如果不能识透这番道理,那么虽然科举高中,官位显赫,终算不得祖父辈贤能孝义的子孙、振我家声的功臣。如果能识透这番道理,那么将使我钦佩之至。澄弟一直认为我升官得志,便说我是孝子贤孙。殊不知这并不是贤德孝义啊。如果以此为贤孝之举,那么李林甫、卢怀慎之流,何尝不是位极人臣、显赫一时的人物,岂不可以说他们也是贤孝之人吗?我自知学识浅薄,误登高位显爵,于是事事留心,时时在意。此时虽身在仕途宦海之中,却时刻作着弃官上岸的打算,如果到了弃官回家的时候,自身可以淡泊名利,妻子也可以担任劳作,这样才可对得起祖父兄弟,也可对得起宗族乡亲,仅此而已。

第十二章 不逞不妄 自修求强—— “明强”法

担当大事,全要在明强两个字上下功夫,《中庸》中的学、问、思、辨、行之方面,主要归结为使不明白的弄明白,使不坚强的变坚强。天下的事,没有志气就不能发起去做,不坚定就做不成功,即使修身养家,也必须以明强为根本。

原 文

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最足养福。

译 文

“智、仁、勇”三项通透的德行中,排在首位的是“智”。智就是明,古往今来,豪杰志士、才能特出之人都被称为英雄,英也就是明的意思。所谓明有两个方面,他人只看到近前的事物,我则可见更深远的事物,这叫高明。他人只看到粗大显眼的东西,我则可看见细微的东西,叫精明。这里所说的高明,好比身处一室之中,人们只能看近处的景物,若登上高楼看得就远了,再如登上高山所见的就更远了。而精明,就如极为细微之物,用显微镜照它,会放大一倍、十倍、百倍。又如满是粗糠的糙米,捣两遍就可除去粗糠,捣上三遍四遍,就精细白净到极点了。人是否高明取决于天赋资质,精明则全赖于后天钻研学问的程度。我曾氏兄弟如今侥幸身居高位,天赋姿质都不算很高明,全靠勤学好问来求得精明。好问如同购买显微镜,可深知极细微方面。好学如同捣熟透了的米,可去粗取精。总之,必须心中了如指掌,而后才可口中说出自己决断。对事物能了解明白再做决断,就叫英断。稀里糊涂就做决断,称之为武断。武断自身的一些事,产生的危害还不大;武断他人的事情,因此招致的怨恨就很深了。只有谦虚退让而不肯轻易下决断,才足以保住福分。

原 文

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养家,亦须以明强为本。难禁风浪四字譬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最易暗销锐气。弟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译 文

至于要担当大事,全要在明强两个字上下功夫,《中庸》中的学、问、思、辨、行之方面,主要归结为使不明白的弄明白,使不坚强的变坚强。天下的事,没有志气就不能发起去做,不坚定就做不成功,即使修身养家,也必须以明强为根本。“难禁风浪”四字说得很好,大慰我心,合乎我意。自古豪杰之士都以拥有这四字为大忌。我家祖父教导别人,也说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所以男儿自立于世,一定要有倔强的气概。只是数万人被困在坚固城池之下,最容易暗中消磨锐气。老弟能够保持数万人的刚猛士气,长时间不至于消靡折损,这是你的过人之处,更应在此下功夫呀。

原 文

凡国之强,必须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慷,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迎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译 文

凡是国家强盛的,必须得到众多贤臣的辅佐;家庭强盛的,必须多出贤良孝义的子弟。这关系到天命,不全由人来谋划。至于一个人的强胜,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情形。孟子能够集思广义,使自己慷慨自得,和曾子自我反省而屈伸有度是等同的,只有亲身实践由曾子、孟子的经验和孔子告诉仲由强胜的道理,自身的强胜才可保持久长。此外斗智斗力的强胜,则有因为强胜而迅速兴旺,也有因强胜而彻底惨败。古时人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之流,他们的智力都卓绝一世,而他们灾祸失败也超乎寻常,近代人如陆、何、肃、陈也都自知自家胆力超群,却都不能保持强势到最后。所以我们在自己弱的地方,需修正时,求得强胜就好;而在比别人强的地方,谋求更大的强胜就不好。福气和利益在外,个人如果专门在胜人之处逞强,那么是否真能强到底,还是不能强到最后,都不能预料。即使终身强横乡里安稳度日,这也是有道德的君子们不屑提起的。

第十三章 知人知事 人才为宝—— “英才”法

天下没有现成的人才,也没有生来就具有远见卓识的人。人才大多都是勉力坚强磨炼出来的。

原 文

虽有良药,苟不当于病,不逮下品;虽有贤才,苟不适于用,不逮庸流。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嫠牛不可以捕鼠;骐骥不可以守闾。千金之剑,以之析薪,则不如斧。三代之鼎,以之垦田,则不如耜。当其时,当其事,则凡材亦奏神奇之效。否则组而终无所成。故世不患无才,患用才者不能器使而适用也。魏无知论陈平曰:“今有后生考己之行,而无益胜负之数,陛下何暇用之乎?”当战争之世,苟无益胜负之数,虽盛德亦无所用之。余生平好用忠实者流,今老矣,始知药之多不当于病也。

译 文

尽管有良药,如果不对病症,效果不如一般的药物;虽然是贤才,但所干之事不适合于他专长,那么还不如去找平凡人来干。质地坚韧的木梁可以撞开牢固的城门,却不能用来堵住老鼠洞。强壮的水牛不会捕捉老鼠,日行千里的骏马也不能守住家门。价值千金的宝剑用来砍柴,不如斧头好用。三代传世的宝鼎,用来开垦荒地,还不如普通的木犁。面对具体时刻,具体的事物,只要用得适合恰当,普通的东西也会产生神奇的效验。否则认不清锄头、宝剑的特性,干什么都会弄糟。所以世人不忧虑没有人才,而忧虑使用人才的人不知量才适用。魏无知在评论陈平时说:“现在有个年轻人,很有孝德之行,却不懂战争胜负的谋略,您该如何用他呢?”当国家处于战争时期,如果一个人不懂战争胜负谋略,虽有高深德行也没地方应用他。我生平喜欢用忠实可靠的人,如今老迈了,才知道药物虽很多,却也有治不了的病。

原 文

无兵不足深虑,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出缩者,果骧首而红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为浩叹者也。默观天下大局,万难挽回,侍与公之力所能勉者,引用一班正人,培养几个好官,以为种子。

译 文

没有军兵,尚不足焦虑;没有粮饷,也不足痛哭,只有举目当世,想求得一个见利不争、义字当头、忠挚耿直的人才,不得立即得到,或者仅得一个,却又因地位卑下,往往因此抑郁不舒,受尽挫折,终至罢官死亡。而那些暴虐贪婪善于钻营的人却因占据高位而享受富贵,受人尊重,健康长寿,直至衰老,这是真正令我慨叹无奈的事啊!静观天下大局,这种不平之事万难挽回。而我们所能够勉力去办的,就是尽量重用一些正人君子,培养几个好官,作为变革时事的种子力量。

原 文

天下无现成之人才,亦无生知之卓识,大抵皆由勉强磨炼而出耳。《淮南子》曰:“功可强成,名可强立。”董子曰:“强勉学问,则闻见博;强勉行道,则德日进。”《中庸》所谓“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即强勉功夫也。今世人皆思见用于世,而乏才用之具。诚能考信于载籍,问途于已经,苦思以求其通,躬行以试其效,勉之又勉,则识可渐通,才亦渐立。才识足以济世,何患世莫己知哉?

译 文

天下没有现成的人才,也没有生来就具有远见卓识的人。人才大多都是勉力坚强磨炼出来的。《淮南子》说:“功劳可强迫威逼而使之成就,声名也可在强迫威逼环境中立起来。”董子说:“努力做学问,所见所闻就会广博;顽强地寻求真理,道德修养就会日益进步。”《中庸》里所说的“他人知道一件事,自己要知道一百件。他人了解十件事,自己要了解一千件。”就是要勉励自己多付出功夫。现在人们都企盼为世所用,却缺乏社会需要的才能谋略。如果真正能从古代典籍中得到验证,再向那些事业有成之士学习,苦苦思索通用于当世的途径方法,并亲身去实践,检验它的成效。努力又努力,那么就可通达识见,才能也就逐渐培养起来了。才能见识足以有益社会,还用得着担心世上不知道自己吗?

第十四章 虚怀若谷 恪尽职守—— “勤敬”法

古人修身治国的方法,不外乎“勤于政事、胸怀广大、谦虚谨慎”几点。而勤于政事、谦虚谨慎两点,更要从始至终地贯彻到底,一刻也不能背离。

原 文

为治首务爱民,爱民必先察吏,察吏要在知人,知人必慎于听言。魏叔予以孟子所言“仁术”,“术”字最有道理。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即“术”字之的解也。又言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观人当就行事上勘察,不在虚声与言论;当以精己识为先,访人言为后。

译 文

从事政务,首先在于爱民,爱护人民必须先督察官吏,察访官吏要点在于知人,而知人必须慎于听取言论。魏叔子认为孟子所说“仁术”中,“术”字最有道理,耐人寻味。喜爱一个人却能知晓他的短处,厌恶一个人却可以看见他的长处,就是“术”最好的解释。又说遵行大道、顺应时势的就是君子;违反大道、只谋私利的就是小人。观察一个人应当从他具体行为上去勘察,不在于虚假的名声和浮夸的言论。应当以提高自己的识见能力为先,访察别人的言论在后。

原 文

古人修身治人之道,不外乎勤、大、谦。勤若文王之不遑,大若舜禹之不与,谦若汉文之不胜,而勤谦二字,尤为彻始彻终、须臾不可离之道。勤所以儆惰也,谦所以儆傲也,能。勤且谦,则大字在其中矣。千古之圣贤豪杰,即奸雄欲有立于世者,不外一勤字;千古有道自得之士,不外一谦字。吾将守此二字以终身,傥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者乎!

译 文

古人修身治国的方法,不外乎“勤于政事、胸怀广大、谦虚谨慎”几点。勤于政事如同文王那样,胸怀宽大如同舜禹那样,谦虚谨慎如同汉文帝那样。而勤于政事、谦虚谨慎两点,更要从始至终地贯彻到底,一刻也不能背离。勤于政事可以使懒惰的习气警醒,谦和谨慎可以警惕骄傲情绪滋生。能够勤劳、谦和,那么胸怀宽广自然在其中了。古往今来,圣贤豪杰,哪怕奸雄,只要想自立于世,不外乎也是一个“勤”字。能够通晓千古的真理大道的,不外乎一个“谦”字。我将终身遵守这两个字来行事,就是所说的“早晨听到了人间至理真谛,晚上死了也值得了”呀!

原 文

国藩从宦有年,饱阅京洛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象,盖已稔知之,而惯常之积不能平,乃变而为慷慨激烈、斩爽肮脏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来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之习,而矫枉过正,或不免流于意气之偏,以是屡蹈愆尤,丛讥取戾,而仁人君子固不当责以庸之道,且当怜其有所激而矫之之苦衷也。

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乃焦灼愈甚,公事愈烦,而长夜快乐之期杳无音信。且又晋阶端揆,责任愈重,指摘愈多。人以极品为荣,吾今实以为苦懊之境。然时势所处,万不能置事身外,亦惟有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而已。

译 文

我踏入仕途已有好些年了,看够了京城的境况风气。那些达官贵人、显要人物,特意显示出从容宽宠的气派来提高声望,对待部下姑息纵容,一团和气,这种现象我久已知道并熟悉。但自己多年养成的惯常禀性,不仅没因此磨平,反而越发变得慷慨激烈。惩治迂腐恶象这一途径,心里本想改变一下社会三四十年来形成的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的坏风气。不过,纠正偏差难免超过应有的限度,有时更不免出现意气用事的偏颇,因此经常招致深重怨恨,被一些人讥讽而自取其罪。然而,真正有道德的君子本不应责备他人没恪守中庸之道,还理当同情体谅他被激发而起来纠正恶俗的苦衷啊!

许多事都难办、焦灼万分的时候,没有不想着干脆眼一闭,睡到棺材里躲避算了。舒舒服服地休息,什么事也不管,也许比今日活在人世间更快活。于是变焦虑的愈多,公事越繁乱,而快乐死期却杳无音信。况且又晋升为大学士,责任更重,被人指责评议的地方也越多,别人以官至极品为荣耀,我现在真把它当作痛苦,懊恼的境况,但处在这种形势之下,又万万不能置身事外,也只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第十五章 廪实为要 勤俭为本——“廪实”法

曾国藩“廪实”的理财之道,自然是从俭字入手。他深知“每粒米来之不易”的古训,告诫人们,须知“一文钱摔倒英雄汉,半碗粥扶起乞丐王”的道理,因此,在理财问题上,大手大脚最是要不得的,既不利于人的德性修养,又不利于财物的积累。

原 文

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不敢也。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

大抵军政吏治,非财用充足,竞无从下手处。自王介甫以言利为正人所诟病,后之君子倒避理财之名,以不言有无、不言多寡为高。实则补救时艰,断非贫穷坐困所能为力。叶水心尝谓,仁人君子不应置理财于不讲,良为通论。

译 文

勤俭自立,习惯劳苦,可置身优裕的环境,也可置身节俭的环境,这才是知书达理的君子。我作官二十年,一丝一毫不敢沾染官宦习气,饮食起居,还谨守艰苦朴素的家风,极俭朴也可以,略丰厚也可以,太丰厚就不敢领受。凡是仕宦人家,由俭朴到奢华容易,由奢华恢复俭朴可就难了。人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养成懒惰习气。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凡是勤俭节约的,没有不兴旺的;凡是骄奢倦怠的,没有不破败的。

大抵治军、治国方面,没有充足的财力使用,就无从下手。自从王安石因理财被正人君子评论批驳,后世的人就避开理财的问题,以从不说财力有无多寡为高明。实际上到了补救国力时就艰难了。断断不是贫穷困苦能解决问题的,叶适曾说:仁人君子不应当不讲理财问题。这真是个很好的说法。

原 文

夷务本难措置,然根本不外孔子忠、信、笃、敬四字。笃者,厚也。敬者,慎也。信,只不说假话耳。然却极难。吾辈当从此字下手,今日说定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如必推敝处主持,亦不敢辞。祸福置之度外,但以不知夷情为大虑。沪上若有深悉洋情而又不过软媚者,请邀之来皖一行。

以正理言之,即孔子忠敬以行蛮貊之道;以阴机言之,即句践卑辱以骄吴人之法。闻前此沪上兵勇多为洋人所侮慢,自阁下带湘淮各勇到防,从无受侮之事。孔子曰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我苟整齐严肃,百度修明,渠亦自不至无端欺凌。既不被欺凌,则处处谦逊,自无后患。柔远之道在是,自强之道亦在是。

译 文

洋务本来很难处置,但根本问题,不外乎孔夫子所说的“忠、信、笃、敬”四个字。笃,就是浑厚;敬,就是慎重;信,是不说假话。然而,说起容易,真正做到极难。我们应当从此处下手,今天说定的话,明天不能因小的利害关系而改变。如果一定要推我主持洋务,也不敢推脱。将祸福置之度外,只以不了解外国的情形而深为忧虑。上海那里如果有很懂洋务、了解洋情,而又淳厚正直的人,可请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从正理上说,我们以孔子的忠敬来与洋人共事;从机谋私利来讲,我们可以采用勾践卑辱以使吴王骄傲的方式,来对付洋人。听说前些日子,上海的兵勇多被洋人侮辱轻慢。而自从你带湘淮各处兵勇防卫以来,还从没有受辱的事。孔子说:能够自治的国家,谁敢侮辱。如果我们整齐严,各种事宜处理妥当,自然不会无端受欺。既然不被欺凌,就要处处谦逊,自然无后患。以柔和之道谋发展是这样,自强的路也是这样。

原 文

第就各省海口论之,则外洋之通商,正与内地之盐务相同:通商系以海外之土产,行销于中华;盐务亦以海滨之场产,行销于口岸。通商始于广东,由闽、浙而江苏、而山东,以达于天津。盐务亦起于广东,由闽、浙而江苏、而山东,以达于天津。吾以“耕战”二字为国。泰西诸洋以“商战”二字为国,用兵之时,则重敛众商之费;无事之时,则曲顺众商之情。众商之所请,其国主无不应允。其公使代请于中国,必允而后已。众商请开三子口,不特便于洋商,并取其便于华商者。中外贸易,有无交通,购买外洋器物,尤属名正言顺。

译 文

就各省出海口来说,我认为和外洋通商,正和内地盐务相同。通商就是以海外的土特产,行销中华大地。盐务是以海滨的各物产,行销于口岸各方。通商由广东开始,由闽、浙到江苏,到山东,到天津,盐务也是兴起于广东,由闽、到江苏,到山东,直达天津。我们以“耕战”两个字为立国之本,泰西各外国以“商战”两个字为立国之本。需要动用军队时,就重重地收商人的资费;和平无事时,就照顾随顺众商人的要求。众商人所请求的,国王没有不应允的。他的公使代商人向中国提请的事务,定要等到应允才罢休。众商请求开放三子口,不但便利洋商,也便利华商。中外贸易,互通有无,购买实用的外洋器物,更属名正言顺。

第十六章 崇法护法 礼义并彰—— “峻法”法

我们对待下属的办法,有两方面应该宽,有两方面应该严。应放宽的是利名,应严格的是礼义。

原 文

世风既薄,人人各挟不靖之志,平居造作谣言,幸四方有事而欲为乱,稍待之以宽仁,愈嚣然自肆,白昼劫掠都市,视官长蔑如也。不治以严刑峻法,则鼠子纷起,将来无复措手之处。是以壹意残忍,冀回颓风于万一。书生岂解好杀,要以时势所迫,非是则无以锄而安我孱弱之民。牧马者,去其害马者而已;牧羊者,去其扰群者而已。牧民之道,何独不然。

译 文

世风渐不淳厚,人人各怀不安分的心思,平时造谣惑众,希望天下大乱好趁起作恶为害,稍对待他们宽容一些,就更加嚣张放肆,光天化日之下在都市抢掠财物,将官长视同无物。不用严刑峻法惩治他们,坏人就会纷纷涌起,等将来酿成大乱就无法收拾了。因此才注重应用残酷手段,希望起到哪怕点滴的作用,来挽救颓废破坏的社会风气,读书人哪里会喜好杀戮,关键是被眼下的形势所逼迫。不这样,就没办法铲除强模暴虐之徒,安抚我们软弱和平的人民。放牧马群,去掉害群之马就可以了;放牧羊群,去掉扰乱群羊的坏羊就行了。治理民众的道理,为什么独独不是这样呢?

原 文

医者之治瘠痈,甚者必剜其腐肉而生其新肉。今日之劣弁赢兵,盖亦当之为简汰,以剜其腐者;痛加训练,以生其新者。不循此二道,则武备之弛,殆不知所底止。立法不难,行法为难。凡立一法,总须实实行之,且常常行之。

译 文

医生治疗瘦弱的痈疮病人时,如果病情严重,也必定剜除他身上腐肉,以便长出新肉来。现在军中品行恶劣、身体太弱的士兵,也应该予以淘汰,就好比剜去人身上烂肉一样。再严加训练,以生成新的、强劲的战斗力。如果不按照上述两种办法整顿军队,则武备的废弛,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停止。立法并非难事,难在依法办事。每制定一项法令,都要实实在在地施行它,并持之心恒,长久坚持下去。

原 文

以精微之意,行吾威厉之事,期于死者无怨,生者知警,而后寸心乃安。待之之法,有应宽者二,有应严者二。应宽者:一则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充裕时,则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窘时,则解囊分润,自甘困苦;一则不与争功,遇有胜仗,以全功归之,遇有保案,以优奖笼之。应严者:一则礼文疏淡,往还宜稀,书牍宜简,话不可多,情不可密;一则剖明是非,凡渠部弁勇有与官姓争讼,而适在吾辈辖境,及来诉告者,必当剖决曲直,毫不假借,请其严加惩治。应宽者,利也,名也;应严者,礼也,义也。四者兼全,而手下又有强兵,则无不可相处之悍将矣。

译 文

执法者要以谨慎精确的态度,行使我们军威权威的职事,务求达到让犯法而死的人没怨恨,活着的人可从中得到警戒。然后,内心才能获得安宁。我们对待下属的办法,有两方面应该宽,有两方面应该严。应宽的,一是银钱慷慨大方,绝不计较。当资财充裕的时候,就将数十百万掷如粪土;当穷困窘迫时,则也要解囊分用,自甘困苦。二是不与人争功劳。遇到打胜仗,将功劳全归之于别人;遇有保举的事,就用最上的奖项笼络他。应严的,一是礼节文信要疏远淡泊,来往要稀少,书信要简单,话不要多,感情不要密切。二是要剖析讲明是非对错,凡是他部下将士与官姓争斗诉讼的,又恰在我们管辖范围之内,又有来诉说告状的人,一定要弄清原委曲直,毫不假借包容,请他严加惩治。应放宽的是利名,应严格的是礼义。四方面都顾及全了,而手下又有强兵,就没有不能相处的悍将了。

第十七章 博采众长 自立自强——“外王”法

外王气象要成为气候,便要实实在在地做实事。师夷之智,博采众长,才能自立自强。

原 文

逆夷据地求和,深堪发指。卧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时事如此,忧患方深。至于令人敬畏,全在自立自强,不在装模作样。临难有不屈挠之节,临财有不沾染之廉,此威信也。《周易》立家之道,尚以有孚之威归反诸身,况立威于外城,求孚于异族,而可不反诸己哉!斯二者似迂远而不切合事情,实则质直而消患于无形。

译 文

外国人占领了我国地盘,却要求停战议和,这令人极为愤慨。古人云,卧榻之侧,岂能容忍他人自在鼾睡?最近国家不幸艰难到这种地步,令人非常忧虑担心。要想改变这种局面,被外国人敬畏臣服,国家就必须自立自强。装模做样、虚张声势于事无补。而面对危难有不屈不挠的顽强气节,面对财物有不贪不爱的清廉操守,是树立威信的根本。《周易》中议论一个家庭自立于社会,尚且需要家庭中的每个成员都具备令人信服的威望。更何况现在是我们国家要树立威望于外国,要求被他国人信服呢?怎么能够不从自己做起?这威望和信服两点,初听起来让人觉得迂阔遥远而不切合实际,其实却正是简单、明确,可以在无形中消除许多祸患。

原 文

凡恃己之所有夸人所无者,世人常情也;忽于所习见、震于所罕见者,亦世之常情也。轮船之速,洋炮之远,在英、法夸其所独有,在中华则震于所罕见。若能陆续购买,据为己物,在中华则惯而不惊,在英、法,亦渐失其所恃。购成之后,访募覃思之士,智巧之匠,始而演习,继而试造,不过一二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之物,可以剿发逆,可以勤远略。

译 文

凡是拿自己有而他人没有的东西,进行夸耀,是世之常情。忽视经常见到的,震惊极少见的东西,也是世之常情。轮船速度的飞快,洋炮射程的遥远,在英、法两国是夸耀自己独特拥有,对于我们中国人却感到非常罕见而吃惊。如果能购买轮船大炮,据为己有,那么中国就会对它习惯常见而不惊讶,英、法两国也就渐渐失去所倚仗的优势。买回来之后,招募精思灵巧之士,智慧奇巧的工匠,开始演练熟习,然后尝试制造。不过一二年间,火轮船必为中外官民通行的必备物,同时还可剿除太平军,巩固国家长远战略设施。

原 文

师夷之智,意在明靖内奸,暗御外侮也。列强乃数千年未有之强敌,师其智,购其轮船机器,不重在剿办发逆,而重在陆续购买,据为己有。粤中猖獗,良可愤叹。夷情有损于国体,有得轮船机器,仍可驯服,则此方生灵,免遭涂炭耳。有成此物,则显以宣中国之人心,即隐以折彼族之异谋。各处仿而行之,渐推渐广,以为中国自强之本。

译 文

学习洋人的智能技术,目的在于明处是平定内乱,剿除奸徒。暗地里还可充分准备,抵御列强欺侮。列强是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强敌。学习他们的才智,购买他们的轮船机器,重点不是为了剿办太平天国,而是着重在陆续购买,为我所有。广东一带,洋人猖獗,实在令人可恨可叹。洋人这样放肆实在有损国家威严。有了轮船机器,就可利用来驯服他们。那么我们的老百性,就可以免遭劫难了。有了这许多机器,从外表看,可以稳定国内人心力量;从深处讲,也可以折损列强侵略我们的预谋。各地都仿效推广,以此作为我们中国自强的根本。

第十八章 精心敬慎 学以致用—— “荷道”法

读书、写作与为人可以说是齐头并进的。读了什么书,就会成为什么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便会写出什么样的书。读书,是为了做人,而写作就是表现人。读书,是看别人如何做人,写作,则是自己如何做人,因而写作比读书更重要。

原 文

文章之道,以气象光明俊伟为最难而可贵。如久雨初睛,登高山而望旷野;如楼俯大江,独坐明窗净几之下,而可以远眺;如英雄侠士,裼裘而来,绝无龌龊猥鄙之态。此三者皆光明俊伟之象,文中有此气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尽关乎学术。自孟子、韩子而外,惟贾生及陆敬舆、苏子瞻得此气象最多,阳明之文亦有光明俊伟之象,虽辞旨不甚渊雅,而其轩爽洞达,如与晓事人语,表里粲然,中边俱彻,固自可几及也。

译 文

写作文章这一道,以气势宏伟、广阔、境界明朗光大最难达到,也最为可贵。如同多日淫雨的天空刚刚放睛,登临高山之上眺望平旷的原野,有心旷神怡,气象万千之感。再如登危楼俯临大江,独自一人坐明窗下、净几旁悠然远眺,可见水天交接、横无际涯的壮阔美景。又如豪侠英杰之士,身穿狐白裘衣,英姿雄发,飘然出尘而至,神志中丝毫没有卑下难堪的污浊之色。这三者都是光明俊伟的气象境界,文章中能有这种境界,基本上得益于天赋,与人后天努力学习没太大关系。除孟子、韩愈外,只有汉代贾谊、唐代陆贽、宋代苏轼,他们文章中达到这一境界的最多。明代王守仁的文章也有光英明朗、俊丽宏伟的气象,虽文辞意旨不很渊博雅洁,但他文章的形式内容浑然一气,通达明快。如同和知书识理的人谈论,表里都美,中心和铺映都相得益彰,确实不是可轻易达到的。

原 文

古人绝大事业,恒以精心敬慎出之。以区区蜀汉一隅,而欲出师关中,北代曹魏,其志愿之宏大、事势之艰危,亦古今所罕见。而此文不言其艰巨,但言志气宜恢宏,刑赏宜平允,君宜以亲贤纳言为务,臣宜以讨贼进谏为职而已。故知不朽之文,必自襟度远大、思虑精微始也。

译 文

古人谋求天下大业,常以专心致志、认真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事业。诸葛亮以区区蜀汉的一块小地盘,却打算出兵关中,向北讨伐广大的曹魏。他志向的宏伟远大、所处形势的艰难危急,实在是古今所少见的。而《出师表》这篇文章,不说事务的艰巨,只说志气应恢宏、赏罚应公允,为君者应亲近贤人、从善如流,为臣者应以讨伐奸贼、进谏忠言为职责。由此可知,那些流传千古的不朽文章,必定是作者襟怀远大,思虑专精造就的呀。

原 文

三古盛时,圣君贤相承继熙洽,道德之精,沦于骨髓,而学问之意,达于闾巷。是以其时置兔之野人,汉阳之游女,皆含性贞娴吟咏,若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之伦,其道足文工,又不待言。降及春秋,王泽衰竭,道固将废,文亦殆殊已。故孔子睹获麟,曰:“吾道穷矣!”畏匡曰:“斯文将丧!”于是慨然发愤,修订六籍,昭百王法戒,垂千世而不刊,心至苦,事至盛也。仲尼既没,徒人分布,转相流衍。厥后聪明魁桀之士,或有识解撰著,大抵孔氏之苗裔,其文之醇驳,一视乎道之多寡以为差;见道尤多者,文尤醇焉,孟轲是也;次多者,醇次焉;见少者,文驳焉;尤少者,尤驳焉。自荀、扬、庄、列、屈、贾而下,次第等差,略可指数。

译 文

夏、商、周三代盛时,圣明的君主和贤能的辅相们世代相传,社会安定繁荣。道德的精义深入到人们心中,讲求学问的风尚普及到市井乡间,因此,那时哪怕是捕兔子的乡野之人,以及汉江边游玩的女子,都天性淳厚贞静、善于吟咏感受的情绪。至于像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这些人,他们的德行完美,文才精工,自不待多说。到了春秋时期,君王的恩泽衰落枯竭,道义本身就将废弛,文章也就变化了。所以孔子目睹了人们捕获麒麟,就叹息说:“我崇尚追求的大道完结了呀”。被匡人威胁,就说:“古代的礼乐制度要丧失了”。于是慨然发愤,修订大经。昭示百代称王所需的法则,使之流传千世也不更改。真是用心良苦之至,事业盛大之极呀。孔子去世之后,他的门徒们四方分布,不断传授,演进孔子学说。后来的聪明杰出的人才,有那些多见解擅著书的,大体上都是孔子的传人呀。他们的文章醇厚或驳杂,与他们对道德礼仪见识的多少而有不同。掌握大道特别多的,他的文章醇厚深沉,孟轲就是这样的人。掌握大道较多的,文章内容就浅薄明显一些。掌握大道少的,文章就有些驳杂浮泛。掌握大道最少的,文章就驳杂虚浮得最厉害。自荀况、扬朱、庄子、列子、屈原、贾谊之下,聪明杰出、擅长撰文的人们的高低次序,基本上可以标示出来。

韩网一个准到哭的算命帖,且看李钟硕、金秀贤、玄彬的运势如何

据说是韩网一个准到哭的算命帖,朴有天出事的时候被重新挖出来,现在崔始源、沈昌珉、温流等人都挺准的。据说这位博主人气很高,算的都是各个领域的人,爱豆,主持人,笑星,演员。

朴有天

朴有天

是2011年12月算的,就是这篇被挖出来了。

八字中有桃花煞。

女人多,因为女人延伸出的问题也多。简而言之,容易因为女人陷入困境。

本人性格有些刻薄,甚至到了需要接受心理治疗的程度,有某种意义上的执着症。

性格较为敏感,有一定特征。

八字走大运,但大运有限制。即,想成为亚洲或世界级别的明星,可能会因为法律问题或心理部分的问题被绊住脚。

崔始源

女人非常多,是个有女人福的人。

财富多,而且非常懂得利用这些资源,其背后一定有很多个人事业在发展。

跟圭贤都有财运,但不是一个级别的,财富的单位不同。

30岁开始运势下滑,尤其是32岁。(崔始源今年31,结合狗咬人、被要求退出新剧事件,应验)

50岁左右要特别注意了,可能有身体上的危机。

这个po主还算了gd、雪梨、金秀贤、李钟硕、玄彬、圭贤等。我对这金秀贤、李钟硕和玄彬三个人感兴趣,立个帖在这,坐等谜底揭开的那天。

金秀贤

金秀贤

八字上看,母亲有2名(他父母离婚吗?我不知道),子女只有1名,不会走演绎路线。

财运非常好,一直到中年,可以一帆风顺地维持30年。

女人缘非常好,周边围绕的女人很多,但不会是出轨的类型,更不会离婚。

对对方的心理掌控能力很强,能比较深地解剖对方。

他不是晚婚类型,可能会很早结婚,19年有结婚运,且对方会是财阀类似比较强势的类型。结婚的可能是……先上车后补票。

需要注意,肠胃不太好。

李钟硕

李钟硕

13年测。

小时候父母影响大,运势一般,因为走的父母运。

性格细心,很会分辨人。

异性缘好,同性缘一般,利用女人可以发挥事业上的优势。

晚婚类型,对象是小很多的年下女。

13、14和15年,3年是全盛期,18年又将有让他回春的大作。

玄彬

玄彬

2011年1月15日测。

现在开始3年到5年会很辛苦,现在是最高黄金期。

军队回来后,13、14和15年,本人运势都不好。

35岁到40岁,会再次恢复全盛期。

40到45岁,完全沉滞期,演技退步,化身企业家。

哈哈,不知道准不准,坐等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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