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女八字爱抽烟(八字喜欢抽烟)
会抽烟的女人
会抽烟的女人
李 悦
传统思想认为女人会抽烟总不是好事,正儿八经的女人都极守妇道,绝不越雷池一步。现在时髦的年轻女人抽烟是一种富足消闲的享受,她们无法理解许多年前一个会抽烟的女人的故事。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她的一生是与命运抗争的一生,没人会说她是坏女人。
她做闺女时没赶上好年月,解放前。她的父亲做小生意只够糊口,也费尽心机娶了一房妾,最后除了她和妹妹外,没有亲兄弟。父亲死时她十四岁,妹妹十岁。做了寡妇的母亲最担忧两个女儿的命运,她们的后母已经在为自己的后半生筹划,甚至卖掉了许多田地。
她会绣花,她的祖母教的。她妹妹给后母挑水做豆腐,经常去河边。
年代孤女无依无靠,最怕被抢。她们曾到远族的叔叔家去躲藏,靠推秧磨过活。长大些的妹妹出落得水灵灵的,最后还是被河边的张家抢去做了新娘。张家是大户,有钱有势,也得罪过不少人,张家少爷被打死后,妹妹又做了寡妇,被迫再嫁。那时她仍然待字闺中,埋了她的祖母后,她守着寡母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挑花刺绣的夜晚,她学会了抽水烟,烟雾袅袅中消除了寂寞。田里的活路也要她亲自去打整,监割后和佃户算租子(没男人的家庭,地少也要出租给别人)。某处放话出来要抢她时,即使嫁不出去的她也不愿被抢,她选择了逃跑。幸好做女儿时赶上孙大总统解放妇女,不准包小脚,她走路还行,到距离城里十八里的街上,被姓秦的保长保护了,连夜让她祖居之地来人接她,就在族兄家住了下来。族兄爱赶场,周围四乡八处都很熟悉。妹妹应该有个家了,族兄知道经常和他们打麻将的李绍叔,屋里人才走需要续弦,就主动说起了二十二岁的老妹。四爷相信她的族兄,就应诺了这桩婚事,她还蒙在鼓里头。等到族叔叫她准备自己的嫁衣时,她才知道自己纵然好强,也强不过命运。况且族兄说:“周老二,你要不答应这桩婚事,你前脚跨出门走远点,我一枪就把你打了,叫李绍叔家来收尸!”
八月,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中,她做了李绍叔的当家女人,做了四个孩子的后母,做了妯娌们的年轻伙伴。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李绍叔的年轻女人,长着男人一样的面庞,有着男人一样的名字。李绍叔会抽烟,她不会,也不学。每天忙忙碌碌的打整四个孩子的衣服鞋袜,还有家里家外的杂务。第一个孩子出世时,她都二十三岁了,不久孩子染上天花夭折了。第二个孩子出世后,她和四爷幸福得不得了。李绍叔爱出门,一次回来看见女儿脸青,心里着实不高兴,就问:“我出门这几天,家里杀猪吃?”她觉察到丈夫一脸阴云,知道误会了,一定是饶舌的妯娌们发话出来,说她做后娘的心毒,掐了小女儿的脸。就不动声色地说:“你以为我掐老七的脸?是二嫂掐的。”暴躁的李绍叔那容得下没娘的女儿被别人掐,就去二爷家大闹一通。原来,孩子们不懂事,学妹妹(二爷李百生的小女儿)结舌说话,小妹妹告二奶,二奶掐了老七的脸,又不承认。两弟兄为孩子大吵起来,二爷一砸窗板,“嘭”的一声,窗板砸在她抱着的奶孩子的后脑勺上,孩子哼都没哼一声,只见鼻孔里流出一些白色的浆子。事情闹大了,抢救孩子要紧,去了福音堂医院也没救。她差不多疯了,带着五个月的身孕。四爷很懊悔自己的冲动,只好百般将就她,劝她吸解千愁。她吞不下。四爷像狮子一样怒吼道:“你不听,要走那条路随你,自己身怀六甲,咋不考虑后果?”她从四爷的吼声里听出他们的希望,就放下一切念想,专心等待肚子里的孩子光临。秋天,孩子出世了,差不多要了她的命,因为前一个孩子的惨死,她实在气过头,脚一直肿胀。
这时家乡解放了,村里房屋宽展的人家都驻扎着军队,四爷家也迎来了人民的队伍。第二年,依照规定,四爷兄弟三人都成了地主,二爷和幺爷还没等送出就病死了,四爷离开家乡后去了几百里的地方接受改造。那时全家挺得住的只有做后娘拖幼子的她——长着一副男人面孔、有着男人名字的女人。幺奶几次要寻死必须派一个人看好,房子没有了,还得带着孩子们过日子。四爷临走时说:“你要带好我的两个儿子,姑娘大了,帮人都有出路!”她把绣花手艺交给女儿们,必要时去城里领鞋底来纳。无数个锥针夺线的夜晚,她唯一的念想就是远方有四爷,身边有几个孩子。
一次开大会,村长说:“谁都没有人家四爷思想好,上面发棉衣,他说,旧社会剥削农民,新社会剥削政府。现在,四爷连政府也不剥削了。”听着村长的话,话里有话。她心里一怔,不放心,就去打听四爷的下落。四爷的妹夫说:“要问瓦尧先。”
瓦尧先是和四爷同去的,人家刑满回来了。她找到瓦尧先后,瓦尧先只得据实相告。原来,在铁矿山改造时,享惯清福抽惯的四爷吃不了那份苦。天气又冷的让人受不了。当宣判四爷八年刑期时,四爷说::“等八年满了,回去我家还会有人吗?”他自怨自艾,一病不起,没过年就走了。还是瓦尧先和另一个老乡抬去埋的。瓦尧先又详细告诉了埋葬四爷的位置。那年她二十六岁。
二十七岁时,她决定亲自去寻四爷,好对孩子们有一个交代。冬天做好准备后,她带着十五岁的大女儿和十六岁的侄女,要去几百里外的铁矿山找寻亲人。山高路远,一路受尽折磨。经过苗族居住区,几十里看不见人烟,路上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声。做了母亲的女人更坚强,况且她做女儿时已不同一般。她沉着冷静地鼓励女儿:“毛幺,我们大老远来看你叔叔,他会保佑我们的!”又对四爷说:“四爷,我们大老远来看你,你要让我们找到你哦!”在最高的垭口,她们看到几具森森白骨,令人毛骨悚然,还有一盒装殓起尸骨却没落土的匣子。
到了铁矿山,矿上驻扎的军队派人检验证件,才知道有亡人家属来寻访。矿上立即派人护送她们去墓地寻亲。依照瓦尧先说的位置,果然找到了四爷的家,上面竖有木牌,写着四爷的姓名和籍贯。农村风俗,亲人要大哭一场。哭够了,她们还的打起精神上路,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盼望着她,现在,姐弟四人全都是她的孩子了。
她自然把四爷的地主帽子捡戴上,特殊运动少不了她。地里劳动之余,女人奶孩子诳龙门阵,男人猜拳抽叶子烟。她独自用手帕包着手,拿出领来的鞋底纳上几针。晚上灯下活路太多,她得靠抽烟解乏,思念遥远的四爷时,也抽烟来解闷。这样她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烟民。拍花巴掌做针线养家也带大了儿女,偷偷摸摸的让大儿子勉强去娘家祖居之地上学。大女儿结婚了,小女儿依傍城里的二姨妈,被软木厂招工,大儿子又在他姐姐家寄饭上学了,高小毕业后,又依靠省里的大姑妈家进了铝厂做学徒。四爷的老房子一直被公社用作商店和信用社,她们出来时只带走不多的衣服。1958年,老家的寡母多病,她带着九岁的小儿子回到寡母身边尽孝。
两年后,小女儿嫁了,大儿子在省城做学徒已满,转成工人。她的担子卸下许多,等孩子们宽裕些,又一次带着大女婿去几百里外的铁矿山看四爷。自己亲生的骨肉总不大听话,她就怕儿子有什么闪失,自己后半生靠谁呀!烟抽得更勤。儿子的书还跟得上,考上海子街汉屯的中学,要寄读。她没能力给儿子制行李,儿子就没上学了,整天捞鱼捉虾,忙个不亦乐乎。她要劳动,又要理针线,烟是少不了的,甚至学会抽方便的纸烟。儿子稍大些会自己削针筒卖,会割花(一种刺绣)。为了保证母亲的嗜好,还用木板削了一个裹烟机,拆好白纸条。没钱买烟时就自己切烟丝裹烟卷孝敬母亲,好不好吃自己知道,别人看不出来。
儿子终于安家了,她开始享受生活的乐趣。给孙子做衣服,逗孙子玩。也帮儿子媳妇做家务、挣点零用钱。
等孙子记事时,她有时抽二角五分钱一包的朝阳桥牌卷烟,有时抽一角七分钱一包的蓝雁牌卷烟。那时,收集烟纸成了几个孙儿的专利,谁买的卷烟,烟纸就归谁所有。孙儿们管她作爷爷,外孙们管她作公公。她很少绣花卖,遇到熟人就摆龙门阵,热天冷天烟都不离手。天再热,那折精彩的龙门阵也不能停啊,就叫孙儿去火炉上点烟。小孩子不会抽,猛吸才点燃,递给她,她又继续着那些听到的看到的古老的传奇。
有时她逗孙儿们玩,就说要分家了,孙儿们个个要挨她住。有的帮她买米,有的帮她扫地,有的帮她洗碗,有的帮她买肉,最小的孙儿说帮她抠背。她享受到天伦之乐,孙儿们一直都很亲近她。她年纪越大时,甚至对孙儿们产生了心理上的依赖。她心底还有一桩事放不下,那就是要让几百里外的四爷回老家。孩子们都一致赞同,也出钱出力完成了她的心愿。
孙儿们成长,全靠她教育,那时儿子和媳妇整天在地里。一家九口人要吃饭不假。她就把自己前半生的经历一件件告诉孙儿们,四爷的子孙是不会倒下的,要做讲规矩、懂礼貌能吃苦耐劳的孩子。
孙儿们一个个有家了,她看到曾孙子们出世,每年都要准备压岁钱给曾孙,也给曾孙子们发长尾巴钱。她乐啊,教育孙子们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她最疼爱的孙女患病时,她想不通这孩子怎么就没出息呢?生活才刚刚开始。她孙女是在感情上太认真了,以至于受不了来自几个饶舌女人的风言风语,最后思想崩溃走极端。孙女倒下了,她也倒下了。
以后孙女恍恍惚惚的日子里,她开导孙女:“你缺什么?你本己不会过日子。”四爷对她的感情是在梦中那么美丽,一直滋润着她的心,让她一次次面临煎熬时挺起胸膛,迎难而上。孙女从小是在她宠爱的蜜罐里泡大的,还沉受不住来自女人世界的软刀子,更何况流言飞语杀人不见血。孙女一直很认真对待付出的感情,却得不到丈夫的信任和理解,一向刚强好胜的孙女突然间变了个人。她想不通孙女为什么没有继承家族顽强拼搏的精神,却要去走四爷不转弯的老路。
几年后,孙女因为参加一次活动成功,重新点燃生命的火花,把一首首心曲变成铅字时,她欣慰地笑了,这才是她的乖孙女,天大的困难打不到四爷家的子孙。她年纪大了,抽烟会咳嗽,把抽了几十年的烟卷戒了。几十年奔波劳碌的伤病发起时,要用药酒来止疼。她喝少量的药酒,又教育子孙不能酗酒。脚不疼时她要劳作,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能窜门和她诳龙门阵的已经没几个老人了。子孙们都守着她,轮流照看她,看着撑起四爷家族的四奶。
岁月不饶人,去年的一天她也老去了。临走时都很安详,唯一不放心的还是孙女。要孙女学会过日子,很多事情看淡些,不必放在心上,几十年光阴一晃就过去了,那个还认得那个。
她现在和孙女做了邻居,对门望见,有时孙女会和她唠嗑些陈年旧事。她不再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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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击键盘时我没有流泪,坚强的女人有泪也不轻流。我就是她曾经倒下的那个孙女。现在我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些许坚强,我要继续自己选定的道路。我不能只为一份不算醇美的爱情活着,虽然现在我很幸福。毕竟生活的亮点还有很多,我是她精心打造的孙女,我甜过,也苦过。我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我还要打造一个全新的精神境界,超脱于凡尘俗世中那些抽烟的女人的思想境界。
她叫周国忠,生于1924年,殁于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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