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绝技的八字(身怀绝技的八字短语)

相见陌路 2024-01-07 19:51:13 网友分享

八字上看,尤长靖有没有长进?

尤长靖的第一次彩排,显得非常紧张。这是 2018 年《中国新说唱》的帮唱阶段。与尤长靖一起被邀请的,是早已成名的李荣浩、吴莫愁和吉克隽逸。

只有尤长靖,是刚刚从《偶像练习生》完成选秀出道,几乎是个纯粹的新人。本次同样作为帮唱嘉宾的李荣浩,甚至还是他参加《偶像练习生》时的导师……

「他是我学生。」李荣浩淡淡的说。

因为知名度还不够,尤长靖在第一轮彩排之前,被四进三的嘻哈歌手们弃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休息室,然后时间到了,他继续孤零零的一个人前往舞台彩排……

彩排的歌曲是《飘向北方》。这是一首很脍炙人口的说唱,原作中唱 hook 的是王力宏,讲的是「北漂」,蛮有点像是尤长靖本人,从马来西亚到中国内地发展的一种「写照」。

但尤长靖本人,最有意思的还是他的名字——尤长靖与「有长进」谐音,琅琅上口,很容易被人记住。

那么,八字上看,尤长靖到底有没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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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长靖,生于 1994 年 9 月 19 日。

八字:甲戌 癸酉 戊申 ??。

尤长靖的原生八字,属于格局不高、但是流通性极好。天干透出财星「癸」与七杀「甲」,地支却是「申酉戌」三会金局,积蓄着伤官的洪荒之力,却并没有透出——往往让人产生错觉。

这种错觉就是——天干水木相生,有着眉清目秀的外表;地支三会金局,却暗藏了极具爆发力的肃杀能量。

书生外表,金刚的心。

在《偶像练习生》阶段,他给同伴们的感觉也是颇意外的。尤长靖平时安静的很,甚至有点寡言,可一到舞台上,却能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场,以及他唱功极佳,特别擅长飙高音。

他的唱功非常了得,甚至与「偶像」的身份有一点不相称。杨幂主演的《扶摇》曾专门邀请他献唱了一曲《傲红尘》,只因为他是唱功担当。

演艺人士要身怀绝技,往往需要有不错的食神、伤官配置。尤长靖的身主在「戊」属土,土能生金,属金的「申」、「酉」就是他的食神星、伤官星。作为被自己所生的五行,食神、伤官往往都与一个人的演讲、口才、歌舞、作品等有关,并且极具创造性。

尤长靖的八字不但同时带有「申」、「酉」,还出现了「申酉戌」三会金局,直接把食伤的力量催旺,牢牢占据月令的提纲。作为一个「偶像练习生」,他的八字没有印星,却反而有强大的食伤星——这让他看上去不像个偶像派,反而更像是一个实力派。

其实,论外形,尤长靖并不算特别出众。甚至,在参加《偶像练习生》之前,他的体重最高达到过 180 斤——努力减肥之后,李荣浩都还时不时嫌他太胖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尤长靖的日支刚好是「申」为食神,就是喜欢吃吃喝喝,永远有一包零食拿在手上……

作为娱乐圈中人,尤长靖的八字亦有极强的桃花。他的这一局八字重心在「酉」,「酉」不仅是主张才艺的伤官星,亦刚好是他的咸池桃花星——不仅有助他的社交、异性缘,也有利于他的艺术事业。加上他八字天干还出现了「癸戊合」,财星被身主合住,注定很有观众缘、能吸金、能讨女孩子喜欢。

但他的八字,也不是没有缺点。「申酉戌」虽然三会金局,但在天干没有透出,就不容易表现出来,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被大家看到。尤长靖有极强的食伤组合,本应是个「话匣子」,但正因为都藏在地支,没有透出天干,所以在日常中是个安静的人,而他的洪荒之力只有到了舞台上才能瞬间爆发。

另外,他的八字明显缺火。身主在「戊」土,生于「酉」月,偏清寒,最需要「丙」火来调候。同时,他的八字里「戊」土身弱,也最需要火、土来相帮。那么,火、土就是他的喜用神,尤其「火」还是他的印星,是能帮他出名的吉神。

其实我怀疑,他的时柱里很可能有「火」存在,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出生在 1994 年 9 月 19 日那一天的上午……

13 岁时,尤长靖自告奋勇参加了儿童唱歌比赛,从此打开了艺术的大门。当时正值 2006「丙戌」、2007「丁亥」流年,「丙」、「丁」为属火的印星透出。

十年之后,2016「丙申」年,尤长靖报名参加王思聪的香蕉娱乐;2017「丁酉」年,作为 Trainee18 的正式成员出道。2018 年 1 月(此时还在「丁酉」年),参加《偶像练习生》。2018「戊戌」年,作为 NINEPERCENT 组合成员二次出道——

你看,2016、2017 都是有「火」透出的流年。而 2016、2017、2018 这三年,刚好地支也是走到「申酉戌」金局的食伤之地,催旺他的「酉」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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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PERCENT,

诞生于 2018 年 4 月 6 日。

八字:戊戌 丙辰 戊辰 ??。

而你若再看他当前所在的「NINEPERCENT」偶像组合,是诞生于今年 4 月,八字「戊戌 丙辰 戊辰 ??」——不仅是旺极的「土」象作为尤长靖的喜用神,更有「戊辰」与他八字里的「癸酉」呈现了天地鸳鸯合!——尤长靖在那一天被选入组合出道,实在也是占尽了天时!

也许,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尤长靖的八字逢「1」换运,当前正行「乙亥」大运(2011~2021)。事实上,他的这一步大运不算很好,因为「乙」木、「亥」水都不算喜用神。不过,在这一运,他的「癸」财星得地,体现出一定的「正财格」,有利吸金与异性缘。金、水、木连环相生,让身弱的他也呈现出一种「从势而动」的心性,被潮流牵着走,就如同被《偶像练习生》推上风口浪尖,虽然有名有利,但多少还是有一点不自由……

而他真正的好运,要到 2021 年之后,进入下一运「丙子」(2021~2031),再到下下一运「丁丑」(2031~2041)

——看到没,都是「丙」、「丁」火气透出的大运,要印星有印星,要调候有调候!

想想他 13 岁那一年初试啼声;再到 2017 年加入 Trainee18 出道并继续与《偶像练习生》结缘……这两个标志性的事件,都是在他「丙」、「丁」火透出的流年发生。那么从 2021 年开始,他会连行二十年这样的好运,将成为一个外型与实力兼备的真正的「偶像」。

八字原局好,不一定是真好;八字原局有缺陷,也不一定都不顺。一切都要看动态的大运、流年。如果大运、流年也好,才是真正的「命好」。尤长靖,就是这样一个命好的人!

「他没问题的。」李荣浩这样说。

结果到第二次彩排的时候,ICE、周汤豪都同时改选尤长靖作为自己的帮唱嘉宾。与上一轮的冷板凳相比,这一轮竟然被「争合」,让尤长靖顿时信心百倍,舞台发挥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于是,很多人就被他圈粉了……

也许多年以后,尤长靖回忆起这一年的「二次彩排」,会觉得蛮像他这一段人生的缩影——这一运「乙亥」初试啼声,再到下一步「丙子」、接着「丁丑」得到印星加持、调候,那才是他的「正式公演」。就像《中国新说唱》这一集的正式公演时,舞台上及四周绽放的声光色效,把整个五花八门的世界,都变成他表演的道具、资源,妆点在他的歌声里,飘向北方……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说,没关系,我知道我现在把唱歌跳舞练好,无限制练到最强,一定可以。你还是要有信心的,要正面去面对。其实你要的东西一直在那,整个地球是圆的,就只是你怎么去看它。」

尤长靖如是说。

这个看似水清木秀,但实则深怀金刚之心的少年,他的美好征程才刚刚开始。

预计到 2020~2021 换运之年,就是他终将单飞的时刻。

祝他好运吧!

甲子研究院 出品

力总 作品

鄂西大山深处,藏着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有“九佬十八匠”之说

与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一样,我的故乡鄂西是一个偏远的边城,是一块古老的山地。说它偏远,从恩施到武汉,要坐十七、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坐得人腿肚子发胖。政府官员到省城开半天会,来回要在路上跑四天,第一天只能到红花套过夜,第二天才能到汉口饭店、梨园酒家或者湖宾馆。说它古老,在古代是廪君的领地。春秋战国时,先属巴,后属楚。进入封建社会以后,历代中原王朝称这里是蛮夷之地。

余秋雨先生在他的著名散文集《文化苦旅》的后记中,对我的故乡说了这样一番话:“在所有的评论中,我觉得特别严肃而见水平的是鄂西大学学报所设‘《文化苦旅》笔谈’专栏中该校中文系五位教师发表的文章。……我很惊讶鄂西大学对中国历史文化和当代散文艺术的思考水平,后来曾到武汉打听,得知这所大学躲在该省的边远地区恩施,从武汉出发也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有一位女作家曾到那里去过,竟像探险家一样述说着那里的风土人情。我问能不能坐飞机去,被告之:‘坐飞机也得好多小时,是小飞机,而且常常降不下去又回来了,因为那里雾多山多。’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准确,却深感中国大地上藏龙卧虎的处所实在不少。”

余秋雨先生说得极好。鄂西远是远,其实这方水土很美,鄂西人很是聪明能干。如果沿清江逆流而上,你会发现,武陵山脉在清江以南,巫山山脉在清江以北,山青青,水碧碧,疑入桃花源境。那谷与峰的高差,一般在千米以上。故民谚云:山高一丈,大不一样,阴坡阳坡,相差很多。逢春,峡谷里万木峥嵘,而绿葱坡仍是冰封雪锁,山上飘雪花,山下开桃花,风景这边独好。且有优美民歌从山谷里叮叮咚咚地流淌出来。

虽说此地山峦重叠,沟壑纵横,但确乎地灵人杰,藏龙卧虎。单说那些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就有“九佬十八匠”之说。老百姓为此编了顺口溜:

杀猪劁猪佬,

剃头修脚佬,

修伞补锅佬,

打渔吹鼓佬,

还有背脚佬。

金银铜铁锡,

石木雕画漆,

秤弹鼓染皮,

外加梳篾笔。

当然其中许多行业已被时代淘汰了,譬如修脚的补锅的,又譬如做梳子做笔的。然而,不管走到哪里,我在离开故乡的几十年中,常常想起那些引车卖浆者之流,常常被自己想为“九佬十八匠”写点什么的念头而激动不已。

人说鄂西人是背篓上的民族,由此可见,背脚佬在鄂西山区触目皆是。悬崖绝壁,山高路险,百丈雾,千丈涧,羊不走,猴难攀,不靠肩挑背驮靠什么?所以背脚在我故乡成为一种准职业性劳动是很自然的事情。乡亲们不叫背脚佬,而是直呼背佬儿。

天天这时候,鸡子叫了,脸一抹,捡两个红苕粑粑或苞谷棒棒,亦或捏两个饭砣砣往背篓里一丢,提起打杵,蹬蹬地一头扎进茶一般晨雾中,背佬儿就这样上路了。雾里不见人影,只听见叮哩咣啷打杵响。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背佬儿再现了古诗画意。他们背化肥,背种籽,背煤炭,背柴禾,背塑料薄膜,背农机配件,背木料,背家具,背猪,背羊,背人——没有船和桥的小河,往往有挣几个力钱的背河人。只要是背得动的东西,背佬儿都能架在肩膀上。长年累月的,他们后劲窝拱起一个凸包,脚杆上鼓起几条蚯蚓。凡鄂西山区的背佬儿,个个是英雄好汉,长腰短腿大肚皮,肩膀硬得像铁,上山打得死金钱豹。

一般说来,做背佬儿的都有几手绝活。过沟呢,头顶一线天,脚踩一条线,左面是壁立千仞,右面是万丈深渊,背佬儿作老鹰展翅状,远远望去像贴在壁上的四脚蛇,叫人倒吸一口凉气。下山呢,之字拐,倒推磨,下陡坎,像拉纤,一手摸岩,一手提杵,嘴里咿咿唔唔的,脚板稳稳当当的,勾着脑壳慢慢磨,如背着一堆厚壳的蜗牛在蠕动。爬坡呢,不怕慢,只怕站,稍微松口气,就莫指望翻山了,于是裤带一紧,骂声狗日的,竟兔子一般蹶上了顶。俗话讲得好:身背一百八,裤子打疙瘩。没有真本事的人,是吃不了背佬儿这碗饭的。

背佬儿有句常年挂在嘴巴边上的口头语:“人活一辈子,就为两件事:一个是嘴巴,一个是。”听起来粗鲁庸俗,细想,又和圣人说的“食色性也”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今年夏天我在巴东港口趸船上半夜里等船时,看见十几个背佬儿躺在甲板上靠着背篓呼呼酣睡,不由得心灵深处一阵阵感动,觉得人生就应该是这样的:站起来是一座山,躺下去是一条河。做也做得,吃也吃得,睡也睡得。

背佬儿也有快活的时候。长途背脚背累了,该歇气了,便把丁字形打杵往屁股后头一戳,驮山的背篓稳稳搁在打杵横杆上,左右两手返过去握住横杆两头,金属杵尖就牢牢地栽在地面上,背佬儿于是吐出一口粗重的长气。这片刻工夫于他们是相当金贵的,或扯起蓝布衫子揩把汗,或卷起生烟叶子过把瘾,说不出的欢喜。若是渴了,顺手扯过用麻绳拴在背篓系子上的空瓶子,丢进山边泉眼提上来几瓶不要钱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下去,比喝仔鸡子汤还有味。若是憋了,趁歇气时解开裤裆就尿,像拧开了水龙头,猛地喷出一股急匆匆热腾腾的水柱,把脚下青石板洗得一尘不染。背佬儿打杵歇气的样子,谁看见谁都觉得那是一种高超的艺术,劳动的艺术,生存的艺术。他们八字步站着,头昂着,胸挺着,眼睛直视前方,那样子不像是在做苦力,倒像是在做画院人体模特儿。

当然,也有的背佬儿快活到了极致就喜欢唱山歌,吼天吼地,吼得山谷嗡嗡响,震得耳朵麻痒痒的:

郎在高山背窑柴,

姐在河下送饭来,

太阳大了晒红脸,

石头尖了挺破鞋,

不为情哥不得来……

唱罢,哦嗬一声,背佬儿又上路了。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城市离故乡愈来愈远了。

城里有肉联厂,杀猪宰羊都是机械化,一头把猪赶进去,另一头连猪油都熬好了。而故乡,鄂西山区只有州府和县城有几家不大的屠宰厂,山里人家逢年过节仍然离不得杀猪佬。

因此在山里,杀猪是一种带有技术性的受人尊敬和羡慕的职业。

杀猪佬杀猪有一套程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净利索得跟变戏法似的,看得围观的山里汉子那一双双眼睛像牛卵子一样,瞪得鸠圆鸠圆。

先把年猪赶到场坝上。场坝中间摆着两条并拢的长条板凳。杀猪佬招呼东家来三个男人,扯的扯猪耳朵,揪的揪猪尾巴,箍的箍猪脚杆,把那头百多斤的年猪摁倒在板凳上。杀猪佬立眉竖眼扫一眼猪,一挽袖子,朝手心吐两口唾沫,就准备动手了。

他从围腰下面摸出一把牛角尖刀,抬起脚,在鞋底上蹭两下,举起刀刃对着太阳晃了晃,把刀咬在嘴里,朝猪逼近。他撩起两把冷水拍了拍猪脖颈,忽然,抡起刀背朝猪前腿关节处猛地砍下去,没等猪醒过神来,他又翻起刀尖直抵猪喉咙,嘿地喊一声,刀子就捅进去了。眨眼间,猪喉咙外面只剩下一截刀把子,又听得嘿的一声,他已经抽出了牛角尖刀,那红通通的血沫便喷射而出,溅得四周血迹斑斑。东家赶紧将洗干净的大脚盆放在板凳下面,脚盆里撒了盐,或者撒些碎辣椒,猪血便流进盆里,由鲜红变成暗红,由液体凝成块状。再看那头猪,尾巴翘了翘,也不嚎叫了,也不动弹了。

杀猪佬在围腰上揩了揩手说:“肥猪哼哼,瘦猪也哼哼,最后都少不了这一刀。人还不是一样?当然,杀猪杀,各有各的刀法。人呢,也各有各的活法嘛。”

接下来的场面闹闹热热,好比惊险片高潮过后,总有一组欢天喜地的镜头。那杀猪佬拿刀尖在猪蹄上轻轻挑开一道口子,沿着口子捅进去一根筷子粗的长铁条,这叫通条。只听见铁条通过之处,滋滋地发响。捅过后,杀猪佬的嘴巴对着猪蹄口子使劲地吹气,仅片刻工夫就将那猪吹得胀起来,像个巨大气球。于是指挥人把猪抬进灶屋烧好的沸水里滚来滚去,烫得差不多了,就用薄铁皮做的瓦片形刨刀把猪毛刨得干干净净的。刨猪毛时,灶屋里响起扑扑的声音,蒸汽中混杂着冲鼻的毛腥气。最后,开膛破肚,烧火做饭,东家就好酒好肉招待杀猪佬和看热闹的乡邻们——故乡俗称“吃刨汤”,有的地方叫“吃血花”。

杀猪佬一般酒量很大,一斤半斤不在话下。喝得兴起,与众人划拳,掰手腕,或者抵扁担,非要比出个高低输赢不可。临走时,除了工钱,东家还要送他一副猪下水,或是猪肝、猪肺,或是猪心、猪肠子。他也不讲客气,提起猪下水,摇摇晃晃踏上山道。一路唱着土得掉渣的山歌,快活得像个神仙。乡亲们听出来了,那歌唱的是划龙船:

这边划到那边来,

撞倒个大嫂在扎鞋,

扑的一声锥进去,

扑的一声锥过来,

若还哪针锥不过,

怀里取出个夹夹来……

东家的黄狗跟在他的屁股后头,颠儿颠儿地,偶尔伴着山歌汪汪几声,一直把他送到转弯的山口。

想家的时候,常常想起家乡的树。

我的故乡素有鄂西林海的美誉。远山远水,林木珍稀,保存较多的孑遗植物就有水杉、珙桐、银杏、楠木、香果树。尤其是经济林产品种类繁多,生漆、油桐、乌桕、棕榈、五倍子、山苍子、油茶和栓皮栎。其中生漆常年产量三、四百吨,在全省居第一位,外贸出口量七、八十吨,占全国生漆出口量的四分之一。利川和咸丰交界处的毛坝、小村一带的“坝漆”,光泽好,色鲜艳,丝头匀细,附着力和回收力强,干燥性能好,品质独具一格。你若不信,有歌谣为证:“坝漆清如油,照见美人头。摇起虎斑色,提起钓鱼钩。”

出生漆的地方,自然出漆匠,故乡的漆匠远近有名。他们漆的家具、匾盒、屏风,工艺精湛,古朴典雅,远销欧美。他们仿制的西汉椭圆漆盒,色泽晶莹,线条流畅,古色古香,成为华人世界的抢手货。他们创作的水磨漆雕嵌色屏风,华丽堂皇,光彩照人,入选至北京人民大会堂湖北厅陈列。俗话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漆匠的手艺来自漆匠辛苦的劳作。

漆匠行里最要紧的一手是熬桐油,熬嫩了不收旱,熬过了成发糕。所以人们总见差不多的漆匠师傅都要在锅台旁边备一盆冷水,怕熬过了好把耳锅敦进去快速冷却。功夫高的人就敢不要那盆冷水,眼睛看,鼻子闻。这叫真功夫。

熬了一会儿,耳锅里泡沫花子多起来了,便抽出柴块子,待泡沫散尽后,又继续加火升温。这时他就一边用一根小木棍轻搅慢搅,一边往鼻子里扇着油烟子。歇锅取样时,他滴几滴在斧头上,拉起了尺多长的油丝。这就是火候到堂了。

随后,他就把熟油和生漆调成了三七开的光料。拿一根楠木扁担,找来块破瓷碗片子,刮掉扁担一端的青篾,用二指姆沾了点光料抹上了。下午,扁担上抹漆的那一端已由褐黑色翻成紫红了。这就叫试色气成功了。漆匠便笑着吩咐伙计:“把家具用细砂纸再打磨一遍,明天开漆。”

一般说来,漆匠吃的手艺饭,走的四方路,懂得些些色彩搭配,晓得些些结构原理,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在乡村也算得上半个知识分子。他一边给主人精心油漆家具,一边给伙计胡说海吹。吹他年轻时在汉口烟花巷和一个外国女人睡觉,那女人的奶盘子如何肥大,猫眼睛如何媚气,撩得他还没上床就跑了马。又吹他为别人漆的门框和窗棂是如何闪亮,如何堂皇,主人娘子谢他时如何依依难舍。伙计们知道他是在吹牛,因为漆匠师傅至今还是单身汉,有一回他喝醉了酒,跌跌撞撞地摸到半坡上一个寡妇门口,伤心伤意地唱了大半夜,唱的尽是哥哥妹妹山山水水恩恩爱爱。有首歌这样唱道:

那时我两个好,

情妹住在李子坳,

那时你爱撒娇,

情哥不来双脚跳,

天不擦黑就点灯草……

漆匠望着将圆的月儿凄然一笑,那双皱纹盘绕的老眼却闪出欣悦的光辉。

许多年后,我每每想起故乡的九佬十八匠,心底就沉甸甸的,想为他们哭,想为他们笑。佬也好,匠也好,几乎构成了鄂西山区男人们全部的生存技能。而我,甚至想得更深一些,想那背佬儿的生存哲学,想那杀猪佬的生活艺术,想那漆匠师傅织补岁月的苦恋苦情。为什么生活如此艰难而他们却怡然自乐?命运如此残酷而他们却泰然处之?我用我的眼睛去看,我用我的心灵去爱,我才悟到洞穿岁月的真理,是的,那是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散文家刘烨园在《失传的异想中》有些话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引起我思索。我认定他说的箍桶老人,就是这故乡九佬十八匠的一员。九佬十八匠“做为人,做为一种生活、一种尊严、一种成就所拥有的情趣化、艺术化、自然化的劳动感觉。”所以“我的祖先我的父辈之所以能在荒山野岭里世世代代耕耘,除了生存的惯性,不也有着与大自然相依为命的劳动和收获的欣慰……如果老树的消失还可以在人类自然意识的醒悟中重新栽种回归的话,那么绝世的手艺和劳动的美感如果断流则只有抱憾终天。”

记得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的结尾一章里,响彻着这样一种声音,像是最后送给读者的临别赠言:人,只有当他愉快地学会洞察自己周围那种永远变化、永远伟大、不可思议、悠远无尽的生活时,才会感到幸福。我爱故乡,爱那些山地、河流、九佬十八匠,爱他们脱胎于泥土的纯朴和灵魂。我感到爱就在我心里。

人生从来就是艰难的。真正理解了生活的人,不是熬过艰难去等待欢乐,而是在艰难困苦中奋斗并创造欢乐,自得其乐。贝多芬以孤独、痛苦、热烈的一生留下一句名言:“用痛苦换来欢乐!”因此,它成为人们理解人生的一把钥匙。

写到这里,从书房窗户望去,秋月西斜,颜色橙黄,清光洒满写字台和我的稿纸。夜风,悠悠地,仿佛从故乡带来了露珠般明丽的山歌声:

唱歌要唱高山音,

骑马要带响铜铃,

马行十里铜铃响,

歌唱十里有人听,

风吹桂花远传名……

那些精明强悍憨厚质朴的九佬十八匠,那种粗犷明朗苍凉深沉的山歌情歌,谁听了看了,都会在心里涌起苦涩与艰辛、滋润与欣悦吧?我相信,坚强而美丽的生命,在故乡永不飘逝。九佬十八匠的故事,将世代流传。

作者简介:

甘茂华,土家族,知名散文家、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散文网特邀作家。历任湖北作协理事,湖北流行音乐艺术委员会理事,宜昌市作协常务副主席,宜昌市散文学会名誉会长。已出版小说、散文等各类文学著作15部,获得湖北文学奖、湖北少数民族文学奖、湖北屈原文艺奖、全国冰心散文奖、文化部群星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等重要奖项。散文集代表作有《鄂西风情录》《三峡人手记》《这方水土》《穿越巴山楚水》等。歌曲代表作有《山里的女人喊太阳》《青滩的姐儿叶滩的妹》《清江画廊土家妹》《敲起琴鼓劲逮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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