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人八字算门(八字门什么意思)

鹰视狼顾 2023-11-24 15:49:01 网络

重点推荐|生凌志: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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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的话:本期推荐两篇自然来稿。生凌志的小说略显粗糙,但在粗糙中倒有一股当代小说难得一见的事关命运的力量,让我想起了鲁迅的《故乡》。杨斐,一看就是热爱文学的那种女青年,行文中有浓厚的文学情结。他们未必代表不同的写作方向,但可以较为立体地表现 90 后写作者们的热情和努力。

——曹寇

门 神

| 生凌志

我对薛有福最初的印象,是他们家大门上贴的那两个门神——深红色的正丹纸上画着两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大胡子。那时我上小学三年级,已经搬去城里住, 只有在大年三十那天,会跟随我爸回老家薛镇贴春联。那天我们搬了梯子,把最后的一张出门见喜贴在门口的电线杆上后,就准备返程回家了。农村里年味很重, 站在大街上,不时能听见二踢脚的声音,声音过来没多久,便能闻见刺鼻的火药味,有时还会混合着油烟味,吸进鼻子里,我爸告诉我,那是油炸酥菜的气味。以前出了正月十五,才算把年过完,在此期间,为了囤一些食物过年,老人会用面糊裹上土豆条、萝卜馅、猪肉、豆腐、鱼,然后下到油锅里炸,炸好之后放在干燥阴凉处,能保存很久,直到出正月。

我就是闻到了油烟味才找到薛有福家门口的。他媳妇正在家门口炸酥菜,灶台是用砖头堆起来的,上面架着油锅,下面烧着柴火,油烟呼噜呼噜地往外面飘。他一边被油烟呛得咳嗽,一边把两张门神贴在双开的木门上,贴好后,他退后几步,站在门前观摩了几秒钟,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门口的另一边,邻近大街上,停着一辆他新买的摩托车,整个车身是蓝色, 只有后座的皮垫子是黑色,车身油桶的侧面印着一行字母:SUZUKI,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时我在班里干语文课代表,认识的生字和成语比其他同学加起来还要多。但面对这行字母,我按照拼音的发音,拼了好久都没有拼出来。

薛有福看到我,便朝我招手,叫我的小名。当时我还不认识他,但他认识我。当我朝他走过去的时候, 他从他媳妇油锅旁边的竹筐子里,捏起了两个炸酥菜递给了我。他说,你得叫我三叔。于是我叫,三叔。他把酥菜给我,我接过来咬了一口,外面一层面糊是脆的,咬下去咯吱一声,里面的土豆已经熟透了,软乎乎的,嚼起来很香。薛有福的媳妇是我们那儿典型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特点,但薛有福和村里的其他男人很不一样,他的头发梳得锃亮,皮带扎在外面, 穿着发亮的咖啡色皮衣,靠在摩托车旁边跟我说话。那时候,农村里有摩托车的都是少数,就连城里也不多见。

我吃完手里的酥土豆,他又给我拿了几个炸的萝卜丸子,但他媳妇好像不太乐意,他没有管他媳妇的脸色,而是塞到我手里,说,拿着吃。说完,他转过身去, 擦着一根火柴,把脚底下的一堆废纸点着,那一团废纸在火里燃烧的时候,来回摆动,好像身体在颤抖。我看见烧着的纸上画着的人像,和他门上贴的门神一模一样。我走过去,指着火堆问他,为什么烧这些。薛有福说,这是揭的去年的,得烧了。我又问为什么, 他说,是对门神的尊重,一年到头,都得靠门神保佑。我指着门上新贴的那张,问薛有福,那是谁。薛有福说,那叫神荼,你知道不。我摇摇头。薛有福从地上捡起一小块褐红色的砖头子,在家门口的水泥地上写下两个字:神荼。于是我念,神茶。薛有福纠正我说,神,tu。之后他又问我,你上学考了多少分。我说, 语文九十九,数学九十六。薛有福说,那考得不孬, 可得保持住,考上了大学,以后好坐办公室。他说完, 我突然想起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写的几个大字: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但薛有福却告诉我了另外一个道理: 为坐办公室而读书。

没过多久,我爸就找过来了。他看到我在薛有福家门口吃酥菜,便上来客套了两句。看见印着拼音的摩托车,我爸笑着问,新买的啊。薛有福笑嘻嘻地回应,年前买的,然后又补了一句,不值钱。后来,回去的路上,我爸告诉我,在农村,种一年的地都买不起一台摩托车。于是我就问,那薛有福为什么说不值钱。我爸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回答我。他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跟我说,薛有福不在农村种地,他在城里开了个玻璃店,给别人划玻璃、装镜子,挣了不少钱。

我刚上初中那年,进入了新世纪,我们那个小县城里的网吧像春笋一样拔地而起。在每一个背诵完化学元素周期表的午后,我都会偷偷地钻进黑网吧里, 打开红警,操纵世界大战。结果是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从班里的前几名掉到中游。我爸因为这件事情, 被老师叫去学校开了好几次会。我爷爷知道我成绩下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农民热爱土地,工人热爱机器, 你要热爱学习。

初三那年寒假,我爸把我锁在家里,监督我备战中考。即使我面对着中考模拟试卷,心里还在盘算, 对付苏联和伊拉克这种国家,是应该用德国的坦克杀手还是韩国的黑鹰战机。于是我每天趴在灯下,看似在学习,其实心不在焉。终于在大年三十这天,我爸才同意给我放一天假。但我并没有时间溜去网吧,因为他要带我回薛镇贴对子。

那时候过年,很多人家已经不再贴门神,而是改贴“福”字和对子了。但薛有福家,每到大年三十, 总还是会换上新的门神,从神荼郁垒,到关羽张飞, 再到秦琼尉迟恭,他们家的大门上,换了一批又一批的门神。

三十那天一大早,我和我爸来到薛镇,路过薛有福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他家大门紧闭,但门上已经贴好了新的门神。秦琼和尉迟恭双手各执兵器,庄严威武,眉毛呈倒八字,目视斜前方。我们从秦琼和尉迟恭身边走过,他们两个一动也不动。我对我爸说,薛有福他们家贴得还挺早的。我爸说,薛有福在城里忙着卖火鞭,擎等着挣钱。

贴好薛镇老家的春联后,我们便返回城里。回去路上,我爸骑着摩托车载着我,绕过北街的友谊广场, 一路往南去。我问我爸去哪儿,他说去找薛有福买火鞭。

那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街上的门市部都关了门,只有几家小卖部门口还摆放着酒箱、牛奶箱和糕点盒子,两列箱子和盒子摆放在门口,店里却黑灯瞎火,屋里的尽头处摆着老式电视机,小孩坐在一旁, 收看往年春晚小品的集锦。这种人家,大概就是在小卖部里过大年三十了。

薛有福的火鞭铺子就离一家小卖部不远。说是火鞭铺子,其实是用军绿色厚帆布和钢管搭起来的棚子, 五面围得严严实实,座落在一片空地上。这种棚子平常日子里没有,只是到了临近过年的时候才会出现, 都是用来卖火鞭、礼花和炮仗的。薛有福已经是第二年搭这种棚子了,去年过年时候,他在城边上搭了个小的,挣了不少钱。今年刚入腊月,薛有福就去托关系, 陪人喝了好几顿大酒,终于把城里搭棚子的准可证给拿下来了。拿到准可证的那天,薛有福又摆了一场, 专门致谢,当晚喝了二斤白酒,骑着摩托车回家的路上, 没看清道路,栽到路边的下水沟里去了。不过幸好人没大事,只是胳膊上打了个石膏。这场意外并没有耽搁薛有福办事,他还是雇人搭起了棚子,而且比之前的大一倍,又囤了很多货物,不仅有火鞭,还有礼花。

那天,我和我爸一起走进薛有福的火鞭铺子里, 他就坐在门口,抱着富光牌水杯,里面放的茶叶能占到杯子一半的容量。我们走进去时,他正满脸呆滞, 看到是我们,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我爸上去便问, 生意挺好的吧,薛有福没说话,吧唧着嘴,喝了一大口茶,嘴里吃进几片茶叶,他噗噗噗吐了三下,把茶叶吐回到杯子里,说道,没法儿干。他说话时眉头紧皱, 倒八字的眉毛像是门神上的秦琼。我爸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小年前下了一场大雪,棚子没盖严实,火鞭都受潮了。薛有福面前的玻璃柜上摆放着礼花和各种炮仗,那大概是大雪过后仅有的幸存品。听他这么说,我爸叹了一口气。薛有福又说,也就这些礼花还能卖。他大概也猜出来我爸来的意图,于是从身后大红色的火鞭堆里取出一挂,放在玻璃柜上说,你看看能用就用,拿走就是。他说这句话,是不用给钱的意思。我爸伸手去摸,明显能感觉到受了潮。我爸说,你搁着, 看看年后能干了点不。我爸没要那挂火鞭。

临走前,薛有福又叫住我,从柜子上拿了两盒小蜜蜂,想要送给我。我作为一个已经开始打电脑游戏的中学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东西是小孩子才玩的。我忙对薛有福说,不要了,我早就不玩这个了。薛有福看了看我,才注意到,我已经不再是个小孩了。时间在大人面前过得不快,只有在小孩面前才蹭蹭地往前跑,因为小孩要长个子。薛有福打量完我,把小蜜蜂放下,又拿了两盒黑蜘蛛,递给我,说,小男孩都喜欢玩这个。薛有福坚持要给我。我看了我爸一眼, 我爸点头给我示意,说,拿着吧。于是我就接了下来。

回到家后,我爸顺嘴和我爷爷聊起了薛有福开火鞭铺子的事情。我爷爷说,那怪不得呢。我爸问,什么事。爷爷说,今天去东市场上,听老刘讲,薛有福从东市场进货,赊着钱,找他要钱,就一直拖着,今天年三十,一大早去他家,看见大门上贴着两块崭新的门神,他这是成心不想给。

我当时没有听懂,后来才知道,老辈有个说法, 叫年三十贴完门神,家里的钱财就不能再进进出出了。有欠债的人,故意在三十那天一大早就贴上门神,是躲债用的。债主要是追上门去,便能用老辈的风俗回应。即便是这样,有的债主也不吃这一套,毕竟门神是纸上的,人才是活的,谁家都得过年,该要债的照样要。那天东市场的老刘找上门去,只有薛有福的媳妇和儿子在家里,问薛有福的火鞭铺子在哪,他媳妇死活不说。

爷爷说,那看这个样子,薛有福年三十晚上都不敢回家了。

那天趁我奶奶和我妈包饺子的时候,我拿着薛有福给的黑蜘蛛,对我爸说,我去外面放擦炮。出门之后,我就奔到网吧里,开了一局红警。我担心自己在外面逗留时间太长,被家里发现,也没有恋战,一局之后就离开了。那时候天快黑了,网吧里只有两三个人, 彼此坐得很远。网管孤独地坐在前台,电脑里不时传来 QQ 来消息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敲打键盘,让我想起同样孤独的薛有福。

回到家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八个菜,有凉有热, 有素有肉。电视机调到了中央一台,在播放广告,我奶奶和我妈讨论,她们说今年是倪萍主持的最后一届春晚了,刚说完,画面就切换到了倪萍。倪萍开口说话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持续了将近半分钟。那半分钟里,只能看见电视机上倪萍的嘴巴在动弹,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我们一家人坐在堂屋,对着电视机看,像一群聋哑人在看电影。

此刻如此喧嚣而又安静。我又想起了薛有福,他应该还在火鞭铺子里。这个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人了。他坐在军绿色的帆布篷里,被一堆受了潮的火鞭包围, 听着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倒数着旧年的最后几个小时。也或许,他会拿上几盒小蜜蜂和黑蜘蛛, 走去附近的小卖部里,送给别人家的小孩,然后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观看联欢晚会。

他是怎么度过那个除夕夜的,我不知道。只是春晚 播出的过程中,外面时不时地会响起礼花爆破的声音。 跑到院子里,抬头望上去,能看见一支火光冲上天,各 种颜色先后绽放。也不知道薛有福有没有看到这些烟花。

▼ 未完待续

(刊于《青春》2018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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