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恋人未满)

依稀久忆 2023-07-09 10:29:36 互联网

罗兰·巴特|恋人絮语:执着与真实

([法]罗兰·巴特著/汪耀进 、武佩荣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执着:

肯定——恋人力排众议,执意肯定爱情的价值

尽管我的恋爱经历并不顺利,尽管它给我带来痛苦,忧虑和绝望,尽管我想早点脱身,可我内心里对爱情的价值却一直深信不疑。人们通过各种方式和途径企图冲淡、扼制、抹煞——简单说吧——贬低爱情,这些我都听进了,但我仍然不肯罢休:“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我还是要……”在我看来,对爱情的贬低只不过是一种蒙昧主义观念,一种贪图实惠的闹剧。

对此,我要针锋相对地标举实在的价值,充分肯定了爱情中那些有价值的东西,爱情中所谓“行不通”的因素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这种执着便是爱情的,在人们七嘴八舌地大谈别出心裁的爱情、更加巧妙的爱情和不动感情的爱情的种种“奥妙”的嘈杂声中,可以听到一个更加持久的执着的声音:这便是执着的恋人的声音。

这个世界总是把什么事都归结为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是成功,要么是失败,要么是赢,要么是输。

我偏偏不信这一套,我有我的逻辑:我既欢乐又悲伤,同时并举,尽两者相互悖逆;“成功”或是“失败”对于我都是纯属偶然或暂时的事(既不会减轻我一分痛苦,也不会增加我一分快乐);我所干的事也并没有经过什么精心策划,我接受或肯定什么,完全超出了真假成败的层次;我不搞一锤定音,我处世态度是随遇而安(比方说,我在说这番话时,听任种种意象油然而生,就像掷了许多次骰子意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在恋爱过程中受了挫(事实正是如此),最终我既不是征服者,也不是被征服者:只是一个悲剧性人物罢了。

今天上午,我本来应该抓紧写一封“急”信——有件要紧事的成败与否就取决于这封信了;但我却写了一封情书——并没有寄出去。

我心甘情愿地撇开了浊世强加给我的种种琐事、规矩和违心的举止,为了做一件不带功利色彩的事,履行一个光彩的职责:恋人的职责。这类事虽不合情理,可我却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爱情展示了我的潜能。

我做的一切都有一定的意义(所以我才能活着而又不唉声叹气)。而这意义又是捉摸不定的,它就是我力量的意义。

我日常生活中消极的一面,痛苦,负疚,忧郁等情绪的起伏变化都被翻了个个。与阿尔贝特的陈词滥调相比,维特觉得自己将情愫积压在胸中倒也不是件坏事。

我是受文学熏陶长大的,一开口就难免借助那套陈旧的框框,但我有自己独特的力量,笃信我自己的世界观。

在信奉教的西方,至今仍有一个规矩,即“阐释者”是力量源泉的中转(用尼采的话来说,就是犹太教的大牧师)。

但爱情的力量却无法中转,不能经过阐释者传达;它原封不动,始终凝聚在原有的语言层次上,象着了魔似地执着坚定。这里的主角不是牧师,而是恋人。

对爱情有两次肯定。

先是有情人遇上了意中人,于是便立即作出肯定(心理状态表现为痴迷,激动,亢奋,对美满前景遐想瞻望):对一切都报以肯定(一种盲目举动)。

接着便是一段隧道里的暗中摸索:最初的肯定不断地被疑惑所啮咬,对对方的挑剔不断地危机爱情的价值。

这段时间内;情绪低落,满腹怨艾,衣带渐宽。

但我肯定能从这个隧道里钻出来;我能“挺过来”,也不会因此而告吹。当初我现在所肯定的就是当初的肯定本身,而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我充分肯定我俩的初遇。

但又有所区别。

我期冀的是旧情的复归,而不是反复,我对对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的情侣)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真实:

当恋人考虑他的爱情时,产生了某种“真实的感受”;这里所谓的真实即指一切与之相关联的言语插曲或片段;恋人自以为是唯一能够“实事求是”看待情偶的人;他确信自己的欲求的特殊性就是一种真实,而且在这方面他是不会让步的。

对方是我的知识和财富,只有我认识他,是我使他生存于他的真实之中。除了我,任何人都无法了解:“我不明白,别人怎么能够爱她,怎么有权爱她,既然我对她是那么一往情深,除了她之外,我不知道、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其它东西。”反过来,我也是由对方所创造:由于有了对方,我才感觉到“我的自我。”我对自己的了解要胜过所有那些人,他们忽视了我身上的这一特征:我是恋人。

(盲目的爱情:这话不对。爱情使人睁大眼睛,使人有明见:我对你有绝对的认识。好比秘书和上司之间的关系:不错,你可以任意支配我,但我对你却了如指掌。)

又是同样的逆转:人们视为“客观”的东西,在我看来却是造作,而人们视为疯狂、幻想、谬误的东西,我却看作真实。

奇怪的是,真实的感受就安身在诱饵的最深层。

诱饵褪去了它的伪装,变得如此纯净,就象一种本色金属,什么都不能使它变质:它是无法摧毁的。

维特决意自杀了:“在给你写下这些话时,我很安详,没有丝毫浪漫。”转移:真实的并非为真理,而是与诱饵的关系变成真实了。若要抓住真实,我只需固执己见就行了:当诱饵被不顾一切,毫无限制地肯定时,它会变成真实。(在爱——欲中,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真正的……真实吗?)

真实,也许就是指这个:一旦被夺去了生命,那么除了死亡之外,他(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就象人们常说的:这日子真没什么过头)。

因此,从高棱这个名字可以引伸出:他叫“真实”(Emeth);去掉起首字母,变成“他死了”(Meth)。

再不然:真实,也许就是指在幻觉中应该被延缓,但决不是被否定、被损害或出卖的东西;它的无法再压缩的部分,即临终前老是想认识的东西(或者换种表达方式:“那我到死都不会知道……等等。”)

真实:就是不在点子上。

有个和尚问赵周:“代表真实的唯一和决定性的词是什么?”(……)大师答曰:“是。”我并不认为这一回答表达了某种寻常的观点,所谓一种模糊的关于一般应承的先入为主之见就是有关真实的哲学奥秘。

我的理解是,大师古怪抛用一个副词去应答代词,用“是”去应答“什么”,实际就是要答非所问,或者不答在点子上;这是聋子的回答,正象他回答另一个和尚的问题一样:后者问他:“据说万物可归一,那么一又归于什么?”赵周答曰:“我在秦县时,让人给我做了一件袍子,重七斤。”

节选自|罗兰·巴特《恋人絮语:一个结构主义的文本》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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