玓(玓瓑)

凉话刺骨 2023-08-14 01:26:07 用户分享

名字难认,光泽不掩

老舍女儿在济南出生,起名舒济,女儿嫌“濟”字难写,笔画太多。儿子出生,老舍命名“舒乙”,“乙”是一画。老舍幽默,一繁一简,成一段佳话。

在庚子之春的抗疫战场,我记住了两个人的名字,一是设计师黄锡璆,一是援鄂医疗队医生闫瑢玓。说老实话,虽学过古汉语,面对“璆”、“瑢玓”,还是怯于出口。

黄锡璆是小汤山医院的设计者,而今79岁的他,再度出征,参与火神山医院设计,正可谓有郢匠挥斤的大师风范。黄锡璆的请战书写得干脆利落:“鉴于以下三点:本人是员;与其他年轻同事相比,家中牵挂少;具有小汤山实战经验。本人向组织表示随时听从组织召唤,随时准备出击参加(疫情)抗击工作。”

黄锡璆是印尼归侨,梁思成、杨廷宝、刘敦桢、童寯(音“俊”),被誉为“中国建筑四杰”,除梁思成外,其他三位是黄锡璆在东南大学的老师。有意思的是,凭对中国现代化医院的设计之功,2012年,黄锡璆荣获中国建筑学界的最高荣誉奖——第六届梁思成建筑奖,黄锡璆也被誉为“医学建筑界的梁思成”。

说说他名字中的“璆”。“璆”音球。查《辞源》释义,一是美玉,可以为磬;一是佩玉相击声,《辞源》引《史记·孔子世家》:“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

人的名字,好多是长者起的,往往都有个寄托。黄锡璆先生的名字是谁起的,没查到。而闫瑢玓的名字,则是闫医生父亲起的。闫瑢玓出生后,其父就在“瑽瑢” “玓瓅”中各取一字。瑽瑢,是佩玉相撞之声;玓瓅,《汉语大字典》说,玓瓅,明珠的光泽。字典还引用《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明月珠子,玓瓅江靡。”她的父亲希望瑢玓能成像珠玉一样,闪闪发光。

山东中医药大学第二附院的闫瑢玓医生是我在武汉同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认识的。她为人谦和,低调,发挥中医优势,以中药汤剂及针灸辨证施治,赢得了患者与同行们的赞誉。我们聊天时,她说了两段话,我一直记得。一是除夕报名援助武汉,放下电话,她问一旁的闺女:“妈妈要去武汉了,你同意吗?”10岁的女儿眼噙泪花:“妈妈你去了会死吗?”闫瑢玓眼泪也开始打转:“大过年的别乱说,没有那么危险!”闺女于是像个小大人似地说:“随便你吧!你要戴好口罩!” 试想,除夕之夜,母女俩相拥在冷清街道上对谈,显得悲壮。说到职业精神,闫瑢玓对我说:“就像我看到路人,除了美丑,我下意识观察他们的健康状态一样。” “我爷爷小时候教育我们:能帮到别人,说明你有这个能力。如果你总需要别人帮助,说明你自己太弱小。”能力哪里来?修己。

璆、瑢、玓,都跟玉有关,是美玉别称,或者是佩玉相撞之声,寄托着人的美好愿望。黄锡璆、闫瑢玓,两位逆行者,展示了玉的本质。孔子有言:“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

老乡刘大同先生,是近代风云人物,有《古玉辨》行世,在书的自序中说:“思吾国文艺之开化,以玉为最古,其他皆在其后。今人只知钻石翡翠,金银古铜古瓷之为贵,而不知‘君子比德于玉’之可宝,其数典忘祖,已大谬矣。” 关于玉的话题太多太多了。

《古玉辨》有一段写得颇有味道:“余少时,与族兄西岩同学,夏日同浴于小浯河之龙湾。西岩好食蟹,每于石洞中捕之。忽得一蟹甚巨,其甲钳一小石,黑如琥珀之瑿,光极空灵,疑为寻常之牛角石。既审视花纹极精细,乃一玉压脐耳。余索持之经两月余,不知失落何处,迄今思之,殆所谓澄潭水欤?”读罢,惊讶。我少时夏日也同浴于小浯河,咋就没发现玉呢?看来,美在发现。

无缘一见黄先生。而闫瑢玓医生则常联系,她对我说:“武汉工作已成为过去时,我不需要英雄光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的承重能力有限,国家、省里、医院、大家,已经给予我们太多太多,我非常感动了。回来我拒绝了一切聚会,一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聚餐,二是我想让自己安静一下,回归正常生活,踏实做些事情。”

面对疫情,黄锡璆、闫瑢玓亮出了他们“玉”的姿态。名字难认,光泽不掩。朋友,“瑢玓”二字,怎么读呢,劳您查一查如何?动手一查,印象深刻。

“的”字之引申,或与古人观象授时有关

“的”,在现代汉语及汉字中,都是使用率极高的字。

平时说活或写点什么,不用到“的”字,太难了,以古律作诗除外。

现在,“的”,主要作“助词”用,可以放在“定语”之后,也常放在“谓语”动词之后,还可以放在陈述句的末尾表示肯定。大概最重要的,是现代汉语中,已经形成一种没有中心词的“的字结构”,比如说“你的”“我的”“他的”等等,简约而明了。

以上用法,“的”,都读“de”。

除此之外,字典词典还标注,“的”,也读“dī”“ d픓 dì”。

有意思的是,“的”之助词用法以及“de”之读音,应该都是明清才逐渐演化而来的,至现代汉语而成为“主流”。

字形也曾发生变化。

《说文》云:“旳,明也。从日,勺声。”

请注意,“的”之本字,是“日+勺”。

段玉裁《注》曰:“旳者,白之明也,故从俗字作的。”

他举例说,汉《鲁峻碑》中,“的”仍然写为“旳”。

“的”是“旳”的俗字,“旳”逐渐为“的”取代,发生在汉代——隶变过程中,“旳”与“的”曾同时存在。

“旳”,是形声字。

许慎说,“从心,勺声”。 《诗经》里,“旳”多假借为“勺”。先秦的时候,“旳”与“勺”属古音二部,发“勺”音,“爻”“尧”“盗”“貌”“了”“号”皆在此韵部。

段玉裁在《六书音韵表》里讲,时代久远,发生“音变”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秦汉以后,“勺”向两个方向“音变”——

一是“灼”“汋”“圴”“犳”“彴”“㣿”等,“之若切”。

二是向“i”的韵部“音变”,如“旳(的)”“玓”“肑”“扚”“㢩”“魡”等等,“丁历切”,就是现在读为“di”的渊薮。

当然,“勺”“芍”“杓”等,还保留了原来的发音。

“约”,现在读“yuē”,最早也在二部,同“勺”韵。有一个古词“仢约”,《尔雅·释天》说,是古人对“流星”的烂漫称谓,先秦读作“招摇”——招摇过市,似可解为流星从天划过。这种“叠韵”之例,还如“玓(di)瓅(li)”,明月般的珠光。

回到“的”之字义。

前面说到,许慎将“旳”本义解为“明也”。他还在“勺”字下讲,“象形。中有实。与包同意。”

所以,“旳(的)”,作为“形声字”,“右文”是具有“义旁”意义的——明,是因为被日光所包裹、包围。

段玉裁说,“旳”本义是“明”,“引申为䠶(射)旳”。

这个引申,就不能不说与上古先民的观象授时、立表测影有关了。

《老子》第七十九章曰:“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古人,将天视为弧形之弯弓。由此,才有了“穹”字和“穹窿”这个词。

《史记·天官书》:“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司马贞《索引》:“邹云:一作弓闾。《天文志》作弓字,音穹,盖谓以氊为闾,崇穹然。”

《诗经·大雅·桑柔》:“以念穹苍。”《毛传》:“穹苍,苍天也。”

天如弓,那么日光呢?

《诗经·小雅·大东》:“其直如矢。”日光,像天弓射出的箭一样直而不偏。

《墨子·经说下》:“景(影),光之人,照若射。” 光照于人,像射出的箭一般笔直,然后形成了(立表所测之)影。

这样,日光所照之处,称为“射旳”也就是箭靶,便不难理解了。

对此可以作为考古证据的是,距今约4300年的陶寺遗址中,出土了目前中国最早的观象授时的“圭表”实物。在M2200同槷表表根处,同时出土了十七支带杆的骨镞和一枚骨镞头,骨镞倒立插于墓底。

学者们认为,夏至冬至的“至”字,即“箭镞着地”之象形;箭镞系绳悬垂,对于校正槷表直正具有重要的操作意义。

《周礼·夏官·司弓矢》云:“大丧,共明弓矢。”郑玄《注》:“弓矢,明器之用器也。”

陪葬之“明器”非“役器”,不是用来打仗的,包括耒耜、敦盂等,为“物候”之器,即与农耕田猎有关。而与农耕田猎最紧密的,无非是观象授时了。

唐之前的古汉语中,所用最多的“助词”是“之”,其次是“得”。

唐宋伊始,开始了古白话阶段,所用助词也发生了变化,使用比较多的,是“底”。

顾炎武的《音学五书》说:“宋人书中凡语助皆作底,并无的字。又今人‘小的’,字亦当作‘小底’。如《宋史》‘内班小底’,《辽史》‘承应小底’之类是也。”

“的”作为“助词”使用,应在明中期之后。罗贯中所著《三国演义》里,难觅一个“的”字。所传他修改过的老师施耐庵的《水浒》中,多用“的”作“语助”,但此书的确经过了太多人的手,即便是颇负盛名的容与堂版,也到了万历年间。

“的”之“de”这个读音,大约是从取代“得”作为助词而来的。

免责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请发送邮件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扫一扫在手机阅读、分享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