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级领导八字(中央级别领导八字实例)
李真回到号子里说:今天审我的是个副部级干部,用的全是外语
2000年3月1日,在石家庄某招待所301室,李真正式接受专案组的调查。
考虑到李真在河北省的特殊身份,专案组把李真异地关押在山西阳泉。
为了保密起见,阳泉市第二看守所给李真的编号为“0号”。
很快,同监室的其他人犯感到,“0号”可能是位大人物。不光因为他整天吹嘘出去后要为同监室的所有人犯安排工作,更重要的是他的案情似乎不同寻常,因为每天都要提审他。为突破李真的心理防线,专案组调集了全国检察系统的精兵强将对李真展开审讯。然而,从3月初到6月中旬的三个多月里(108天),李真一直不肯开代案情。
专案组组长刘丽英,时任中纪委副书记
案件调查一时陷入僵局。李真不开口,主攻目标突不破,一切都等于零。
此刻,找到李真的情妇李军是关键的关键。
可靠线索是:李军经手过李真一笔50万元的赃款(中介费)。
李真想在廊坊搞一个培训中心,投资上亿元。以前每个项目李真都按6%拿回扣。廊坊这个项目八字还没一撇,李真就内定了高某来承揽这个工程,提前支取回扣,叫高某送来50万元。李真把这笔钱往箱子里装,50万人民币把箱子装满了,但钱并没有装完,他把这个钱又放到另外一个小箱子里。
检察官们办了这么多案子,提前收回扣还是头一次听说。
专案组组长刘丽英,时任中纪委副书记。
副组长侯磊,时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侯磊把追捕李军的任务交给了专案组成员陈晓颖(时任唐山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
陈晓颖带着人到秦皇岛去找李军的外甥女。
李军的外甥女是个很清纯的姑娘,特别关心她的小姨李军。她说,小姨只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什么时间段打的电话?这很重要!
她比较准确地回忆起了那个时间。
这就行了,一查就清楚了。
李军是用手机打的长途漫游,只有5秒钟。紧接着,那姑娘又给沈阳打电话。姑娘虽然没有说这个,但电话线这条线索是非常准确的。
陈晓颖找到了沈阳接电话的那家整容院,接电话的是整容院的一位女医生。
陈晓颖问女医生,你把李军藏在什么地方。
女医生不说,说她不能出卖朋友。
陈晓颖哈哈一笑说,你不说就不说吧,但我要告诉你,我们抓不抓李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黑社会正在追杀她,她身上带着巨额赃款呢。到我们手里,她反而是安全了。
陈晓颖说完,没事人似的走了。
女医生回去就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李军,李军害怕了。
在此之前,李军本来是很悠闲的。女医生把她安排在一个小山村里,小山村里还有温泉。李军就一边洗着温泉澡,一边体验生活。
李军对别人说,她是个作家,下乡体验生活的。
这一下,李军不敢洗温泉了。怕被图财害命,怕被杀人灭口,种种不祥的预兆缠住了她。
陈晓颖在等待着。
果然,有人给他转来一封信,是李军写的一封“投诚”信。李军分析利弊,觉得只有向专案组“投降”才是上策。
陈晓颖到那个小山村去接李军,一进屋,李军赶忙站起来,陈晓颖和她握了握手,以示关心和安慰。
李军说,她替李真向高某要过50万元钱。那是在北京她和李真二人的房子里,李真带来一大一小两只装钱的箱子,装上这50万元就走了。
第二天,李真从香港给她打电话过来,说正跟一位朋友喝酒呢,那朋友还在电话里嚷着:“李军,你也过来喝两盅吧!”
这个细节很重要,看来李真已经把两箱子钱处理好了,所以才有好心情喝酒。
专案组最困难的时刻,是李真不开口,李军抓不到。僵持了两个多月。现在李军抓到了,有了打破僵局的可能,领导和同志们活跃起来。
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
这之前,一个多月李真不开口,侯磊就想让陈晓颖上,发挥陈晓颖学识和才辩的优势,给李真换换口味。但是,侯磊沉住了气,没有一步到位让陈晓颖去审李真。
条件还不成熟,王牌出早了也是浪费。先扫清外围,铺平道路,最后决战,才能成功。
李真专案组副组长侯磊,时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现在,时机成熟了。已经获取了至关重要的证据,面对李真的死硬抗拒,侯磊决定出陈晓颖这张牌了。
陈晓颖,河北玉田县人。初中毕业后到唐山钢铁厂当工人,25岁时开始干检察工作,从书记员、助检员干起,一直干到反贪局长和副检察长。陈晓颖曾经到云南、澳门等地追捕过犯罪嫌疑人,惊心动魄,很有手段和胆量,连黑道上的人都说:“陈先生果然胆大心细。”
陈晓颖非常注意学习,上了电大后又读了刑诉法研究生。他酷爱读书,遍读古今中外名著。无论外出还是聚会,身上总是揣着书。这是受了他母亲家族的影响。母亲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外祖父杨向奎是中国历史研究所一级研究员,可谓一代宗师。
陈晓颖来到李真专案组后,早就跟手下的几个弟兄说过这样的话:“要突破李真,最终还得叫咱们上。”
同在一个专案组里,他早就留心着呢。他发现李真爱说话,有时还爱咬文嚼字,知识面也不窄,好像什么都知道点,但又不太精,可是在审讯人员面前这些特长都不能充分发挥了。陈晓颖相信,人在任何时候都需要朋友,尤其是被圈(双规)起来之后。
为了最后取胜,陈晓颖沉下心来,阅读和分析材料,排列证据,揣摩李真的心理,先把案情在自己这里明晰化。然后是研究突破方案,补充证据,特别是那50万元的中介费问题,找到了当事人高某,还到廊坊调查了工程的招投标情况。
一切准备就绪,到了陈晓颖要上场跟李真较量的时候,李真已经是108天没有开口了。
刘丽英召见陈晓颖。
刘丽英:“晓颖,有没有决心?”
陈晓颖:“有!”
刘丽英:“多长时间能拿下?一个月行不行?”
陈晓颖:“应该没有问题。”
刘丽英很高兴。
陈晓颖就势提出要求,说:“我要求自主审讯,由我自己控制审讯局面。”
刘丽英点头,同意。
2000年6月15日,陈晓颖来到山西省阳泉,这里是山区,交通不便,条件较差。
当天下午,由上一个审讯负责人赵峰(化名)介绍情况。
赵峰非常热情,说:“早就盼着你们来呢,李真是有点不好对付。这回由你陈检察长上,我把以前的情况详细提供给你,供你参考。”
陈晓颖说:“那太好了。”
说完情况,赵峰说:“明天就看你的了。”
陈晓颖说:“不,明天还由您来审,我向您学习学习。”
“真的?”
“真的。”
赵峰激动地说:“好吧,不管是真的学习,还是火力侦察,我全力配合,再审最后一次。”
陈晓颖:“没准这最后一审就拿下了,我们就省事了。”
赵峰:“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陈晓颖就在看守所监视室里看着赵峰审李真。
赵峰确实不愧“第一审”的称号,思路清楚,逻辑严密,口才出众,随机应变。
李真经过长期被审讯,也把自己锻炼出来了,本来智商就不低,再加上伶牙俐齿,这回全有了用武之地。
赵峰是一招一式地进攻,李真是胡搅蛮缠地顽抗,只承认自己有小错,而没有大罪,即使有罪,也是别人造成的,跟自己没有关系。还不间断地回忆过去,大表其功,夸夸其谈。
陈晓颖决定:改变招术。像这样跟李真打“常规战争”,他远远不如赵峰,他得“变阵”。
2013年河北省人民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陈晓颖(右二)到清河县调研
2000年6月17日,陈晓颖走进了审讯室,身后跟着李瑛、任宪瑞。
主审官(组长)换人,也得给李真有个交待。
赵峰说:“今天由我们的领导同你谈话。”
啪一个定位:陈晓颖是赵峰的领导。
这很有讲究。
赵峰早就把李真的脾气摸透了。李真的虚荣心特别强,心想他自己是个厅级干部,审他的组长至少也得是个司局级,只有反贪总局的官员才够格审他。
恰恰审讯的同志又不允许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解释,不否认,任凭李真胡猜乱想。
陈晓颖坚持不用唐山口音说话,他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李瑛从小去过东北,便用东北口音说话。
任宪瑞在郑州上过学,就用河南口音说话。
给人的印象是,这几个人是从北京来的。只有中央和国家机关出来的干部,才这样“南腔北调”。
李真听了赵峰的介绍,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领导”,但很快又自顾看着别处。
陈晓颖套近乎地说:“老李,打起点精神来,聊聊。”
李真说:“有什么好聊的,我的问题都说清楚了。”
陈晓颖说:“今天咱们不谈宰情,谁谈案情谁犯规。”
李真冷笑了一下。
陈晓颖:“那么,谈什么呢?”
李真:“没什么可谈的。”
陈晓颖:“有的可谈。世界之广大,历史之悠久,文化之发达,人生之苦短,我们谈什么不可以呢?”
这时候的李真倒很希望这位“领导”追问一下案子上的事,那样他就可以驾轻就熟地一路解释下去,控制住审讯的局面。多少天来,老在案情里搅,李真也有点腻了。
陈晓颖:“既然人生苦短,那么,我们就更应该张扬精神的东西,在精神上求得幸福和解脱。”
李真震动了一下。他现在太苦,虽然千方百计地狡辩,但内心是空虚和惧怕的,颇有走投无路之感。陈晓颖突然点出了精神上的幸福和解脱,他不能不为之一动。
陈晓颖觉出了李真的变化,他伸手去够摆在桌子上的中华烟,见李真也站了起来,就停下了手。
李真果然走了过来,抽出一根烟,递给了陈组长,并打着火给他点上了。
陈晓颖说起了《红楼梦》,问李真读过吗?
李真:“当然读过。”
陈晓颖:“那好,我给你背一段。”
李真不相信他能背,一撇嘴。
陈晓颖背出来了,就是凤姐出场的那一段:“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一直背到“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着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李真的兴趣来了,听得专注。
紧接着贾宝玉就出家去了,只剩下“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只剩下“好了歌”。
最后是《红楼梦》结尾的那首诗:“说到心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李真震动了。人生不过黄粱一梦罢了。从对红粉佳人的欣赏,到对人生悲欢的思考,这个反差太大了!“好了歌”太好了!
又侃《水浒》,又说司马迁。外国名著也上来了,斯汤达的《红与黑》,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和《罗密欧与朱丽叶》。李真惊奇陈组长竟然这样学富五车,博闻强记,过目成诵。一百单八将的姓名绰号张口就来,白虎节堂林冲献刀,被高俅陷害那一节讲得有声有色。对太史令司马迁的《史记》,先引用鲁迅的话来赞誉:“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然后“本纪”、“世家”、“列传”一一道来。
李真也很爱读书,但不求甚解,在陈晓颖讲着的时候,他也偶尔插上几句。
谈到《红与黑〉的男主角于连,他振奋起来。这个做家庭教师的锯木工的儿子,从大胆地抓住女主人德·莱纳夫人的手开始,一步步走进上流社会,最后又被上流社不容,走上绞刑架。
陈晓颖讲着这一故事,李真唏嘘不已。
最后是莎翁的悲剧(他不讲喜剧),奥赛罗、苔丝狄蒙娜、哈姆雷特、麦克白、罗密欧、朱丽叶……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死亡。
然后他用哈姆雷特的一句台词结束了一上午的“阅读欣赏”:“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
这是可着头做的帽子,太对李真的号了。李真现在思考的几乎没有别的:生,还是死,这对他的确是个天大的问题。
随着讲述的戛然而止,审讯室里变得出奇的寂静。
李真又站起来,给陈晓颖点上一颗烟后,自己也随手抽了一颗,点上了。
生死的确是人生的一大课题,人人需要面对。
李真:“陈组长,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陈晓颖说:“灵与肉终归是要分离的。你也相信灵魂不灭吗?”
李真说:“我不相信,我是无神论者。”
陈晓颖说,灵与肉是一个统一体,肉体一旦消亡,灵魂也即飞升。
飞升是有还是无呢?李真问。
那就要看自己的想像力了。陈晓颖说着爽朗地笑起来。面对着肉体的消亡,只有向灵魂乞求安慰。灵魂告别肉体之前,最好能有个可以自圆其说的结论,不要稀里糊涂和不清不白,更不能带有罪孽感。
李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没有解决,所以他不安。
陈晓颖要帮他解脱。但现场出现了沉默。由何处入手,从哪里开头?
陈晓颖突然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李真:“叫可可。”
陈晓颖:“可可,可可,既可爱,又可怜啊!我看过他的照片。”
李真听得更加专注。
陈晓颖:“你儿子不当少先队的大队干部了。”
原因可想而知。
李真闻言,潸然泪下。自打进来之后,3个多月没见到儿子了!
陈晓颖告诉他,小伙伴们不再跟他儿子一起玩了,大一点的孩子还欺负他。可可就哭着说:“你们别打我了,是我爸爸出事了,不是我出事了。”
李真更加揪心起来。
被调查后,李真多次梦见儿子哭着找他,要他回家陪他。有一次他梦见他的亲戚把对他的痛恨转嫁到儿子身上,他们打他,不让他吃饭,在一片迷迷蒙蒙的雾中,他看到儿子泪流满面跪着求他:“爸爸,我不在别人家了,你带我回咱们家吧。”他伸手想把儿子抱起来,可铐子铐着手一点动弹不得,只能望着儿子哭,就哭醒了,再也不能入睡。
李真说:“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可儿子对我亲,我认为世上只有父亲好。”
陈晓颖说:“你说得不错,妈妈偏重感情上的爱,父亲则是从理性上关心孩子的成长。这样的例子古已有之。”
李真洗耳恭听。
陈晓颖便连说带背《触龙说赵太后》。
陈晓颖说:“作为一个父亲,必须目光远大,为孩子的锻炼成长创造一个好的条件,而不是一时也离不开的溺爱。你咂巴咂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真灰心丧气地说:“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陈晓颖说:“你现在要给你的儿子留下一个做人的榜样!”
李真冷笑:“反面教材?”
陈晓颖说:“反面教材也不都一样,一树之果有酸有甜,不能一锅子面烂到底。像你现在这样不敢袒露开自己的灵魂、不敢让世人看到一个真正的李真,不仅向众人交不了账,向你的儿子也交不了账,在他幼小的心里,你永远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父亲,而不是一个敢作敢为的男子汉!”
李真说:“陈组长,你叫我从何说起呢?说我坏透了,黑透了,我不服气,说我怎么好,我又没有做到,总之,我很难表述我自己。”
陈晓颖说:“我理解,非常地理解。人的一生都有上岗下坡的时候。所以我要给你讲一个方法问题、角度问题。你读过前苏联的一部著名的小说《叶尔绍夫兄弟》吗?”
李真说读过。
陈晓颖说:
“有一个情节你可能记得,那就是沙皇让宫廷画家们给他画像,但是谁也画不好,都给拉出去杀了。有一个画家却自己找上门来要求给沙皇画像,这不是找死吗?哪知沙皇把他的作品拿过来一看,大声赞道,画得像!画得好!重赏画家。秘密在哪里呢?原来沙皇虽然长得高大魁梧,但有一条腿是瘸的,站不直,一只眼是瞎的,睁不开。别的画家对这两点表现得不艺术,所以挨杀。这个画家却处理得很好,他让沙皇单腿跪着射箭,这样站不直的瘸腿看不出来了,瞎眼正好用来闭上瞄准,天衣无缝。你能说不真实吗?不能。这就是方法和角度的问题。”
李真激动了一下,好像可以按这个办法来画自画像了,给自己一个能够接受的结论,给世人和儿子一个看得过去的形象。但是具体怎么画,他又茫然起来。
陈晓颖说:“欲望、追求是打破平衡的动力,然后就有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怀有欲望和追求的本体实现目标升上去;一种是,一头栽下来。关键是要看自控能力。”
李真索贿受贿和谋求晋职封疆已经是红了眼、发了疯,陈组长没有用“贪婪”、“野心”,而是用了“欲望”和“追求”这2个词,这就舒服得多了,就好比合理处理了沙皇的瞎眼和瘸腿。
李真赶快主动接下去说:“是啊,欲望太大了,没有控制好。灵魂成了肉体的奴隶、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了别人的钱和物。”
“打住!打住!不谈案情。你犯规了。”陈晓颖说,“我倒很想听听你对灵魂的看法。”
陈晓颖知道还不到李真说的时候。
果然李真很佩服地看着陈晓颖,那意思是,陈组长对获取罪证并不看重,而更关心他的灵魂,这使他非常感动和钦佩。
于是二人就灵魂和欲望的问题做了长时间的探讨。
李真曾经到一个效益不好的国有企业去搞调研,发现那里工人过节连蔬菜都买不起,经理得了癌症,为给企业省医药费,毅然把输液的针头拔掉。当时李真被感动得掉了泪,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可是回来插手一个建筑工程照样捞钱。心灵、良心为什么总能闪现善的一面,但又是那么软弱,抵挡不住强烈欲望的诱惑呢?
说完这一节,陈晓颖看到李真眼睛发亮,显出了一种巨大的渴望:生是不好求的了,肉体终归是要消亡的,那就追求精神的永恒,灵魂的纯净。
陈晓颖要给“沟底”的李真一种希望和解脱,使他把自己提升起来,振奋起来。
突然,苏拭《前赤壁赋》的句子涌上心头,结合着面前的李真,他被这九百年前的大文豪感动了,苏拭说得多么好啊!人的生命是暂短的,但也是永恒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欲望再大又有什么意义呢?大自然的清风明月足够你享用的了,你还要额外索取什么呢?
于是陈晓颖脱口背出:
“苏子日:‘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听着陈组长毫不“打奔儿”地一口气背完,李真敬佩不已,他彻底地被感染了。
不用渔夫引,怎得见波涛。李真走入了那种超然而美好的境界之中。
在这种境界中探讨问题,就比较容易了。
陈晓颖说:
“生命作为一个过程,是暂短的,肉体消亡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但作为一种物质和精神,却可以理解为是永恒和无限的——物质不灭,精神无限。人的一生,在为社会作出自己贡献的同时,应努力地追求精神境界的完美。可是许多人做不到,为满足肉体的欲望和感官的刺激,而整日里追名逐利,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哪知道这个讨程是很短暂的,一生也花不了许多钱,但却成百万上千万地搂,忙得不亦乐乎,以为钱越多,幸福也越多,豪宅美女,满脑子充满了一种虚假的精神满足,哪知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就这样,可怜的灵魂早就被他丢在了一边,无人关照,荒凉得长了草,知识贫乏,文化不足,道理不通,哲理不明、感情变异,根本就不能引领肉身达到一个高的层次,精神境界上的无限享受,自然也就与他风马牛不相及了。这样的人其实活得很不值。”
李真说:
“我明白得太晚了,岂止是不值,简直是自找罪受。我建议,干部被提拔之前,都要到监所来住一个月,吃这样的饭,睡这样的床,受这样的管,背监规,喊报告,集体放风和放茅……他回去再敢贪才算怪呢!我只顾为肉身索取,却把灵魂丢失了。我曾一度很绝望,认为一个人很难把握自己的命运,人生变化无常。其实这是错误的。人只要从心灵上注意净化自己,就不会被欲望牵着鼻子走了。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知足常乐。您见过北京胡同口上,光着膀子,一手端碗炸酱面,看下棋的主儿没有?活得自在啊!人家精神上没毛病,知足。苏大文豪所说的清风明月,是给他们预备的。夏天拿把蒲扇坐在院子里,喝着茶水,赏着明月,沐浴着清风,你说要多放松有多放松。可是我就没这个福分,不知足,顾不上,总嫌捞得少,处心积虑,提心吊胆,结果还是进来了。”
陈晓颖说:“但是,仍然没有到绝望的时候,要向前看。”
李真说:“唉!算我倒霉吧,李国庭要是不被查,我就没事了。偶然,一切都是偶然因素造成的。
陈晓颖说:“任何偶然都服从于潜在的必然,任何必然都要通过偶然来开辟道路,这是最基本的哲学命题。你出事是必然的,只是在哪个环节上出事的问题。用一句你不太爱听的话来说,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真说:“别人单纯拿这个词儿来说我,我当然不高兴,但您是从哲学的高度来谈这个问题,我觉得很有道理。连苏东坡都懂得辩证法,咱人就是搞辩证法的,还能不明白这个。”
李真的虚荣心很强。有时候要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他的虚荣心,但又不能让他走得太远,太得意忘形,那样不利于他积极认识自己和思考问题。所以有顺着的时候,也要有戗着的时候,表扬与批评相结合,要不断地敲打着点儿。
这个火候陈晓颖把握得很好。
李真说:“我以党性担保,我没有大问题。”
陈晓颖知道他太热了,必须降温,便问:“你知道什么是党性吗?”
李真说不出来。
陈晓颖说:“党性就是无产阶级阶级性的集中表现。”
一下子李真就降温了,开始老老实实思考问题。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作为一个的高级干部怎么就不知道党性是什么了呢?肯定也就不想具备了。
当二人就《前赤壁赋》谈了一番之后,都感心情豁然开朗,感情特别亲近。
李真说:“那境界是多么好啊!我愿永远停留在精神世界里,而不愿回到现实世界中来。在现实世界中我没有什么出路了。”
陈晓颖说:“刚才还说向前看,怎么又悲观了。精神上的解脱对你来说是最主要的。”
李真说:“是啊,这已经很不错了,过去我很苦闷,现在基本想通了。这要感谢您。”
是啊,钱是催命鬼,欲是害人精,你就是金头银面,又有何用?而精神的东西却可永存。
陈晓颖说:“既然想通了,那么在现实中你还可以选择一条最好的出路,在精神上解脱并站立起来,这对于你,对于你的儿子,你的家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咱虽然犯了罪,也不能吹糖人的改行,不做人了是吧?”
李真低下头在思考。
陈晓颖知道又卡壳了。李真被审查以来,虽然一直态度不好,不交待问题,但他也对自己的犯罪行为做过反思,知道它的严重性。开始寄希望于昔日的领导、朋友帮忙、说话,只要自己扛住,噩运就会过去。后来感到“营救”无望,就想保全一种所谓的“名节、道义”。
李真曾经说过:
“过去和我有经济往来的一些朋友都与我友谊甚深,都是善意地互相帮助,如今自己落到这种地步,牵连和影响他人实在是于心不忍,宁可以死相抵也要在世上保全‘名节’,更可悲的是把彻底地坦白、认罪当成是贪生怕死,把目前的境遇当成是对自己意志的磨炼,把所谓的‘名节、道义’思想当成是一种优良的品格。”
经过陈晓颖的善意沟通和有力提升,精神上得到了升华,但一想交待问题,又惯性般地回到了“名节、道义”的怪圈上。
李真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是讲名节和道义的。”
陈晓颖开门见山:“你不交待问题也不是许云峰,你交待了问题也不是甫志高。”
李真神经质地说:“你们无非是想把我杀了。”
陈晓颖说:“我们不是为了杀人。杀人有什么意义呢?反腐是为了巩固,是从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着想的。你把法律看成啥了?老子说:‘孰能一之,不嗜杀者能一之。’这不是剥夺几个人生命的问题。”
李真说;“法律的本质是什么?”
陈晓颖说:“法律是国家意志的体现,也就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法律体现着良心和正义。我作为一名检察官查处案件,就是替天行道。”
李真自言自语地说:“噢,良心和正义。”
陈晓颖知道,此刻李真已经有了一个飞跃。他一直把这次“不幸”,看成是对立面在整他,有人在害他,所以总跟你较着劲。现在放在法律的天平上一衡量,法律体现的是良心和正义,而不是公报私仇。
经过陈组长一番强大攻势,李真终于从嫉恨“对立面”的狭隘角度,走到了法律的平台上,并进而上升到良心和正义的水平线。
陈晓颖接着说:“你是一个挺开通的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在抵赖?借用一句军事术语来说,你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大量证据证明你犯罪,我一声攻击令可以置你死地。根据新的刑诉法,有证据,没有口供,也同样可以定罪;反之,有口供,没有证据,我们可以不定罪。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大量证据。”
李真下意识地朝四下看了看,好像要看到那些证据似的。
陈晓颖说:“作为一个理智的罪犯,也应该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更为有利。就算你过了五关,难道你还守得住麦城吗?何苦抱着元宝往井里跳?”
李真全身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灵魂的净化,精神的升华,最终还要落实到实际利益的兑现上。
这时,陈晓颖加快了节奏,因为是时候了。他说:“你对党对人民犯下了重罪,可你的儿子是无辜的。你出事后他很孤独,许多小朋友不同他一起玩了,他主动向学校提出不想再当队干部了。他还不到8岁,这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何等的创伤啊!这对孩子是不公平的。所以你不仅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还要对亲人负责。”
这话说到了李真的心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
陈晓颖继续说:“你受党培养教育多年,无论从人性的角度看事物,还是从政治的角度看问题,你都应该有一个清醒的正确的认识。我们的工作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教育、挽救和警示更多的人们不要再搞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你要有勇气面对现实,向司法机关彻底地坦白交待自己的问题,并检举揭发,使那些分子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是替天行道。”
李真仍在思索。
陈晓颖突然凑近了他,很机密地小声说:“锣鼓不是偷打的。你往境外送两只装钱的箱子,乘的哪次航班,坐在几号位子上,我们都知道。你到香港一下飞机,就把人民币兑换成美元了。”
李真慌忙说:“那就是李军看到的,但她不知道那是啥钱。”
李真意识到说漏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是追问下去,还是继续等待,或者换个方式等待?
陈晓颖决定换个方式等待。他说:“噢,我们犯规了。不谈案子。吃饭,吃饭去吧!”
李真如同获救了一般。
中午,李真睡了3个小时,下午3点,谈话又开始了。
李真满腹心事的样子,犹犹豫豫、神情不定,七上八下的。
陈晓颖意识到不能盯得太紧,应该随便聊聊,放松一下了。
先谈超声波,又谈黑洞。
陈晓颖说,两千多年前的老子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早用哲学思想把这都概括进去了。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不就是指的这个吗?你能听到超声波吗?你知道黑洞什么样吗?还有大智若愚,大器晚成,都是老子说的。
李真说,老子真不简单,中国文化源远流长。我信易经,也信测字。
这时候李瑛插嘴说,我们陈组长就特别会测字。
李真说,是吗?那给我测一个。
“测个什么字呢?”李真说,“我都被押到外省了,河北都不管我了,怕有人救我。那么您就给我测个‘外’字吧!”
陈晓颖思忖片刻,说:“从左边看,你的政治前途已经夕阳西下;从右边看,你的生存命运还是吉凶未卜。”
李其垂头丧气:“情况很不妙是吧?”
陈晓颖:“但这就是你目前的处境,真实处境。”
李真:“能不能有所改变一一从字儿上看?”
陈晓颖:“那咱们试一试。如果下面加个‘口’,也就是说,给你一张嘴,让你说,让你狡辩,这108天,你都在用这张嘴狡辩,那么,这个字念什么呢?”
李真:“念‘咎’,咎由自取的‘咎’。”
陈晓颖:“这就是说,尽管你怎么狡辩,也是难辞其咎。”
李真:“那我要不说,不开口呢?”
“很好,那我们就把这个‘口’藏起来,加一个盖儿。”陈晓颖说,并拿起笔来,在‘外’字上面加了一横,“这念什么?”
“死。”
“对,死路一条。”
李真非常沮丧:“难道我就没有活路了吗?”
陈晓颖:“不,死路只有一条、你不要走它就是了。所以你不能把‘口’藏起来,还要说话,只是不要再狡辩,而要坦白交待问题。”
李真:“那不还是咎由自取吗?”
陈晓颖:“当然,因为整个案件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能推给别人,但现在可以凭你这张口的怎么说,来决定咎由自取是取得多些,还是取得少些。狡辩,那就取得多了,罪责加重了;坦白那就能少取一些,减轻罪责。所以你开待问题,说得越充分,越彻底,对你越有好处。”
李真:“还有‘省’呢,我被押到外省,现在刚测了一个‘外’,再测测‘省’。”
陈晓颖一笑,说:“这就很简单了,‘少’、‘目’。”
“怎么解释?”
“这是一个警告。”
李真不明白。
陈晓颖说:“交待问题,开口说,说少了不行,得多说,说少了就变成了少目,没有眼睛了,瞎了。也就是说,这盘棋让你走瞎了,失败了,乱了套了,本来可以有一个相对比较好的结局,但是因为你少说,而变得不可收拾了。所以你要多说。”
李真沉默良久,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长出了一口气:“我说了吧!”
李真开始一笔一笔地交待问题,陈晓颖不让助手做笔录,也不追问,更不提问,听着。
晚饭时间到了,很自然地“共进晚餐”。
“共进晚餐”之后,又接着来。
到17日晚上九点,李真一口气交待了1300余万元!
李真108天没有开口,第109天开口了。
当陈晓颖、李瑛、任宪瑞三人走出审讯室后,大家看着满天星斗,清风拂面。
李瑛、任宪瑞双臂伸向天空,大喊:“哇噻!我们胜利了!”
陈晓颖从监视器里看到,李真回到号里,激动非常,来回来去地走遛儿。同室的“狱友”们仰望他,不敢吭气。忽然,李真站定了,说道:“你们知道吗?今天审我的是个副部级干部,用的全是外语。”
也许是他对陈晓颖的学识太崇拜了,一时也对那些档次不高的“狱友”们说不清楚,所以就玄而又玄地说了一句“用的全是外语”。一下子把他们全打蒙了,同时自己能听懂外语,也显得很不简单。
专案组这边,侯磊悬着的心放下了。
虽然一天就突破了,但接下来还要一笔一笔地补口供,找证据,讯问本人,内查外调。从6月18日到6月25日,陈晓颖带领助手,向李真一笔一笔地落实口供,做笔录。
陈晓颖还得绷着劲儿,内紧外松,讲究“技巧”一一噢,李真排斥这个,那么换个词——“艺术”。
陈晓颖还得背书,还得旁征博引,孔子怎么说,老子怎么说,周文王被囚禁而演《周易》,司马迁受宫刑而作《史记》,唐诗汉赋,宋词元曲——这的确是“艺术”。
李真认这个。没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文学知识做后盾,这8天还真对付不下来。李真随时可以不说,也可以翻供,但是他没有,顶多有的问题想隐瞒一下,可是在陈组长的开导下,最终还是都说了。没有一回故意闹别扭,而是老老实实地一笔一笔地说,说完看记录,看完记录签字画押。
陈晓颖没有催他,喝着茶水,抽着烟,一点也不着忙。
李瑛、任宪瑞负责做笔录。
陈晓颖只负责“说”,给李真开精神饭馆。
李真交代完一笔,就跟陈组长探讨一个问题。
李真说《论语》里有些观点和思想还是很好的,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但现在他可没有那种雄心壮志了,他想跟大自然融合在一起。
陈晓颖便引述《论语·先进篇》说,子路要治理“千乘之国”,孔子不赞成,却很欣赏曾皙“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一个人的志向是由自己的心境所决定的,孔子周游列国失败,没有一个国君让他当官,“封疆大吏”的美梦做不成了,所以他才羡慕曾皙到河里去游泳,并迎风起舞与高歌。
这很符合李真当时的心境,听后感觉极好。他感慨地说:“曾皙多好啊!那才叫生活。”说罢闭上双目,遐想起来。
陈组长是在给他做“精神体操”。这种“精神体操”也包括感情交流。给他改善饮食,给他看病。这都比较容易做到。不容易做到的是陪着他流眼泪。当陈晓颖说道,李真的儿子可可,既可爱,又可怜时,李真哭了,一旁的李瑛也眼含泪水,任宪瑞的眼泪掉了下来。
李真一下子被感动了,当时没说什么,因为那是第一天,大家还不熟。
过后提起这件事,李真说:“老李,小任,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有感情!”
在闲谈中李真说,我曾经藏在袜子里一个曲别针,打算顶不住了,就往电源插座里一插,结束生命,反正是早晚的事。现在没这个打算了,把曲别针扔了。
8天录口供后,还要到各地找有关当事人取证,取了证再回来找李真谈,互相印证,反反复复,一直到2001年11月底。
每当陈晓颖取证回来,一进看守所的院子,李真就会在屋子里跳起来相迎。他太想陈组长了,十天半月不见,心里没着没落的。
那种对话是高级的精神享受。后来彼此之间就好像无话不谈了。
特别是跟李瑛和任宪瑞,李真更放得开。
对陈晓颖,因为那是个大干部,说话还比较注意层次。
对老李和小任,就很随便了,忍不住就吹嘘起自己的过去来,特别爱说官场上的事,谁谁谁怎么样,谁谁谁又怎么样,这时就打断他,说老李咱们先把这码事弄清楚,以后有时间了,再好好听你说。
于是就某桩罪状细抠起来。李真积极配合。
偶尔回到山西对证一两个问题,李真在亲热完后,还不无遗憾地说:“还说啦啦呢,你们怎么就走了?唉!”
人生啊,充满了各种奇妙的关系。
一年多来,陈晓颖等不是扎在山沟里,同李真朝夕相处“探讨问题”,就是走南闯北外围调查。
李真案侦查终结,先后共取证二万一千多份,组装案卷53册,摞起来有一人多高。
有一天,李真突然问陈晓颖:“您把我攻下来,治我罪,判我死刑,您是否有胜利者的感觉,特有成就感是不是?”
陈晓颖说:“我有成就感,但没有愉悦感。自古之兵非好战。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和自由,绝不是我们的目的。把你送进监狱,失去一位初次见面就能这样倾心交谈的朋友,我心里很不好受。”
到案子后期,李真从侧面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居然也没有多大的失落感,
陈晓颖等人的人格地位已经牢固地确立在他的心中。
李真落泪了。
他们继续说问题和谈天。谈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大融合,谈到唐代文学为什么繁荣,谈到伦理学、法学、美学,等等。
忽然,李真话题一转,谈起了自己的身世。陈晓颖想不到他会谈这个,因为他并非真的是“”。
谈就谈吧,陈晓颖早就对李真的“红色档案”作了连李真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深人研究。
李真谈起了那位德高望重使他倍感荣耀的“养父”,陈晓颖立刻接过话去,把那位老前辈何时参军,在第几旅当首长,如何进军东北,何时当纵队副政委,怎样南下当军政委,何时转业任省委书记处书记等等,说得一清二楚。
好多情况连李真都不知道,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李真继续交待问题。当他说清一个最关键的情节,给自己卸下了一个包袱,也使审讯人员十分满意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注视着陈晓颖,半晌才说:“我知道,我是死在您手里了,但我出言不悔。我敬重您,您把我当人看,跟我平等对话,没有玩什么技巧,您用人格打动了我,用知识征服了我,用道理说服了我,用感情温暖了我。您是一位哲人。”
陈晓颖的眼睛有些潮湿了,不是因为受到了赞美,而是因为发出赞美的人。
李真说道:“如果有一线希望免于一死,我希望咱们能保持通信联系,并非常盼望您能去监狱看看我。但我知道死罪难逃,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我希望在我走上刑场的时候,您去为我送行。能不能答应我这最后的要求?”
陈晓颖握住他的手说:“我一定。”
陈晓颖留在了李真的思念里。
候磊曾对陈晓颖开玩笑说:“现在李真表扬你的次数,比我还多。”
李真案侦查终结。有记者采访陈晓颖,要求用最简短的话、说出查办李真案件的体会。
陈晓颖说:“那我可得用闪光的词儿。”
记者说:“用吧,没关系,”
陈晓颖说:“忠诚。”
记者一把握住陈晓颖的手:“哥们儿,你说得忒好啊!”
参考资料:
❶蔡茂《解析“河北第一秘”李真的标本意义》
❷一合《“河北第一秘”李真的堕落与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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