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断口吃(八字 口吃)

一夜奈良山 2024-02-07 02:05:51 用户分享

八字命理断语口诀集锦

1、月令上当令之十神,若不透出天干者,主为人聪俊。

2、正官一位(当禄旺),则是君子,为人笃厚、刚直、廉明。

3、正印一位,在年或时尤妙。印多则主成败多端。

4、四见正官者,则为虚名虚利。

5、一位七杀(支在生旺),为人聪明灵利。

6、二、三位七杀,则为先清后浊。

7、财一位,务要得时坐旺。为人性格急燥。

8、二位见财者,则性气减半中和。

9、三、四位见财者,则洩散。

10、月上用神,得祖宗之力。时上用神,得子孙之力。

11、财、官在天干,地支无根,好运亦不济事。

12、四柱中,即使在日、时地支中有一支是财、官之旺支,亦可发福吉祥。

13、老年怕入生旺运,少年嫌入死绝运。

14、羊刃逢生多恶死。

15、杀旺多根定凶终。

16、四刃死在正财之运

17、独官无贵人,终在羊刃之运。

18、四柱皆伤官,自杀身亡。

19、金神,入水乡即为灾。

20、羊刃,倒戈凶终之兆。

21、凶杀合刃,伤残之命。

22、身强,印旺中亡。

23、伤官,入墓者凶。

24、水忌西流,恐寿不高。艺术空门,则尤为吉祥。

25、水若无土,少子之断。(无官杀,亦可同论)。

26、隔角重逢者,定主有刑、克之虞。

27、凡五行怕太过:(1)禄多,则贫。(2)马多,则病。(3)印多,则孤。(4)库多,则虚。(5)生旺多,无归宿。(6)死绝多,无,奋发之气。

28、三合,六合多,命不发福,而多媚。

29、贵人太多,则多逊而无志。

30、四柱全阳,口恶心善。

31、会根而无苗,虽贫困尚可称中平。(地支有财旺,而不出天干)。

32、气绝而花繁,纵成味而至拙。(天干有财,地支无财……等)

33、年上伤官,父母不全。月上伤官,兄弟有损。日上伤官,难为妻妾。时上伤官,子孙无传。

34、年上伤官、劫财,生于贫贱之家。

35、日时伤官,劫财,伤损子弟。

36、官杀混杂,作事小巧,寒酸有财。

37、月令正财,勤俭悭吝。柱有比、劫多者,刑伤父母妻子。

38、商人须视地支生旺之财。官宦须看得时官杀之支。

39、七杀、偏印重,走遍他乡之客。

40、伤官,劫财重,欺瞒负赖之徒。

41、七杀、羊刃二不相制,有刑伤意外之灾。

42、女命,劫财、伤官、偏印透干,难逃寡恶之名。

43、冲官无合,乃漂流之徒。

44、坐马落空亡,是落魄之辈。

45、月令逢冲,过房或离祖。

46、七杀三透、夭疾。

47、日时逢冲刑、难免尤妻之虞。

48、刑多者、为人不义。合多者,疏背皆亲。 合多主晦。冲多主凶。辰多好斗。戌多好讼。49、日时空亡,难为妻子。

50、背驼驿马,离别家乡。

51、官杀混杂,奔走衣食。

52、印绶遭伤,名利俱败。

53、官、印在刑囚之地,意乱心忙。

54、日时在鬼墓之乡,忧多乐少。

55、财藏官库,蓄稀世之宝。

56、有印无官,发不在迅速之内。有官无印,难求乎荣显之名。

57、伤官破合,妨妻害子。

伤官带刃,克损双亲。

58、官藏杀透,定招是非、横灾。

59、杀藏官透,当应重权之柄。

60、官带劫刃,少乐多忧。

61、岁月相扶,因祖而发。日时相冲,妻子无功。

62、男逢二位之财,必须置妾。

63、财乡见合,立身倚妻。

64、阳干支,上下相合,妻多易得。

65、金白水清多显达,鬼合逢官主困穷。

财下见财富而悭,羊刃带杀终有灾。

66、无官无马,职微。有马无官身轻。

67、七杀时上逢,无制有祸。

68、有官无印,非是真官。有印无官,反成厚福。

69、桃花带合,风流儒雅之人。

70、干合支刑,喜中不美。干刑支合,变乐为忧。

71、正官被合,平生名利皆虚。七杀被合,处世反凶为吉。

72、三辛见丙,钱财破散。二壬见丁,家道兴隆。

73、有印无官,但施巧于技艺。财无官托,惟遂志于经商。

74、官星如遇比劫,虽官无贵。七杀若逢滋助,其杀愈凶。

75、羊刃若逢印绶,虽贵亦带疾。

76、日、时俱逢二德,百事无凶。

77、日坐比肩,又遇三合或三会成比局,当成几度新郎。

78、甲逢二己到已午,三妻。丙辛合,居酉子,多妾。乙庚合,见卯午,有偏房。丁壬合,逢已酉,主重婚。

79、命有偏印,而无食神,一生能为别人作福。

80、偏印在年,破祖上之基业。

81、食神暗见,身体肥胖。

82、驿马逢冲,朝秦暮楚。

83、天干多杀,七杀流年有灾。

地支多杀,流年地支七杀凶。

84、四柱阴多,利女命,四柱阳多,利男命。

85、阴盛于阳,女当家。阳盛于阴,男当权。

86、纯阳,男必孤独。纯阴,女必困穷。

87、年伤日干,父子不亲。时克日辰,子不孝。

88、日克年,以下犯上。

89、财星入墓,必定刑妻。

90、食神旺,劫财多,生来贫穷。

91、时柱成偏财格,主发迹于他乡,以及易宗改弦,妻贤子孝。

92、时上合正财者,则为他乡易宗发达,先贫后富,妻贤子不孝。

93、自坐贵人,虽邻柱有冲刑,亦属吉论。

94、自坐偏印,时支日禄归绝者,贫困,亦无可依之亲属。

95、自坐偏印,时上羊刃,主不利自身,有灾。

96、自坐正官,时上羊刃,主先有破败,后东山再起。

97、自坐七杀,时为官杀之库,一生多病,亦不富有。

98、自坐杀,杀又合于他支者,主双妻,子息亦迟。

99、自坐财,又遇冲刑者,主自身有病灾。

100、日主阴,自坐日干墓库,时支亦为日主之库者,为人孤独,且有灾兆。

101、自坐财库,时支却是劫财之库,为人虽有财,却是孤独之命。

102、自坐劫财之库位,时柱却属正财格者,双妻、克妻之命。

103、自坐劫财之库位,时柱成七杀格者,同羊刃驾杀看,论吉。

104、自坐财库,时柱成七杀格者,同财生杀党论,凶。

105、自坐财禄,时支是正印旺,作先财后印,为先难后易之论。

106、自坐劫库,时支财库者,四柱无羊刃、日禄,主辛劳之命。

107、自坐劫库,时支财库者,四柱有羊刃、日禄,主孤独,艺术之命。

108、自坐财库,时也财库者,妻受制于妾,主妻有灾疾。

109、自坐财禄,时柱成偏印格者,亲属少,人丁孤单。

110、自坐财库,有冲刑,则作杂气财,天干即使透比劫亦不忌。

111、自坐食神,时支七杀,两者即使俱坐专旺,而不透出天干,也可以视作食神制杀,主多成多败之后,终局失利。

112、阴日主,自坐干库,时支亦为日主之库,主孤僻,且多遇险恶之事端,心情极为封闭沉滞。

113、自坐禄,时支是财库,年月地支,须有冲库之地支,若无,作身强财官无气之论。

114、自坐财库,透出正官格者,主孤贵之吉命而论。

115、自坐七杀,时柱有劫财干透支藏者,同羊刃驾杀论。

116、日主坐禄,而财、官坐库,若无刑冲,作身强财官无气之论。

117、七杀浮坐于日主之禄位,主为人反覆不定。

118、天元坐杀,时为杀库,主一生体弱。

119、天元坐财,邻位羊刃,主一生多是非、小疾。有冲刑者,主病灾。

120、天元坐杀库,地支皆为辰、戌、丑、未者,主孤独之命。

121、自坐偏印,时支劫刃,主因性格而惹刑灾之凶。

122、自坐偏印,地支另有双羊刃者,主性格有极端倾向,多引灾变。

123、自坐印库,成印格,兼有双根者,等同刃禄极旺而引发灾祸之论。(自坐印库者,忌成印格)。

124、四柱,三见日主之禄,可论孤僻。

125、日主自坐绝支,地支三合,三会成七杀格,时柱又透出比劫者,主先贫后富。

126、日主自坐绝,时支亦为绝,主发达时,即有刑灾。

127、日主双坐绝,主体弱,旺处寿倾。(月日坐绝为重,日时为轻)

128、日主三坐绝,主夭贫,旺处即有刑灾。

129、日禄归绝,又遇伤官格者,主夭贫,难以发越之兆。可在艺术、九流发展。

130、日禄归绝,日主自坐偏印者,主清贫、艺术、九流,非经商之人。

131、日禄归绝,而有坐天乙贵人者,亦不甚大忌。但须另有财、官成格。若无,亦为普通之命。

132、日禄归绝,绝地为财者,主中年发达之后,即毫无作为,至老守成而已。

133、日主坐绝,即使干支双合于正财,也只主敦厚有智,性格孤独,文才清贵而已。

134、日禄归绝,自坐入库者,主僧道或孤独之命。

135、阴日主,自坐绝、胎,而时支则是日主之库位,可作普通命论之。

136、日主有根,自坐杀者,时支七杀旺,月支临帝旺为凶暴,月支临禄为武职。

137、时支正财,而透伤官成格者,虽富亦主刑克。

138、时支正财,而日主自坐绝,亦为忧妻、伤子。

139、时支偏财,而日主自坐绝,主娶背景不佳之女为妻。且一生中,有过极为衰困之岁月。140、时支正财,而月支份官入库者,主生财极为辛勤。

141、阴日主,时支坐日干之库,而透财格,主清高之命。若无佳运,则为艺术、九流之命。142、阴日主,时支坐日干之库,日支为偏财,主吉祥近贵之命,但亲属淡薄。

143、时支七杀,多有性格严肃之气息。

144、时支坐财库,又属伤官生财者,纵然是吉,亦为体弱、寿促之命。(伤官生财库,凶)。145、纯杀者为武职,官杀混者,凶烈。

146、时支食神、偏财,若有刑克,不凶反吉。

147、时支正财者,晚年得佳妻。若刑冲,文学清贵。

148、阳日主,自坐伤官入库,时支是正官,发达之时,即是寿终之期。

149、时支为食伤之库,生于食伤当令之月,则为孤克亲属,但仍为吉命。

150、时支七杀,若有刑冲,纵然是吉命,亦主带疾、寿促。

151、月、时支皆为七杀当令生旺,即使是吉命,亦身体有疾。

152、时支偏印成格者,有财者主聪明反被聪明误。无财者主固执引凶。

153、时支伤官,若成伤官伤尽者,妻贤子孝。

154、时支坐财,四柱另有冲刑,作孤高之命,刑妻,九流艺术亦可主近贵。

155、时支坐财,天干亦透二、三个财,反为美中不足,乃孤雅、九流、表面风光之命。

156、时柱正财格,不必坐禄旺、亦主得有助之妻。

157、时支七杀格,而且主自坐劫库,亦可主富裕之命。

158、时柱杂气财库,双冲者主双妻、子迟,克制双亲。(不以年柱论父母)。

159、杂气官格,遇刑开库,主先贫困,后发达。

160、拱出之杂气财库,不必财透天干,亦不须冲库支。即可作大富之论。

161、财坐劫财之库,主大凶之兆。

162、自坐财库,时支是劫库,不论有无刑冲,皆作有财,但却是孤独,艺术之命。

163、自坐劫库,时上正财格,主克妻,双妻之命。

164、自坐财库,时上亦为财格,主妻佳,中年丧偶,续弦亦佳。

165、正财、坐于日主之劫库,又值之时柱者,主虽有孤独之性,但亦有事业之可进。

166、自坐劫库,邻柱是日禄,正印俱全,作日主过旺之论,即使吉命,亦有凶兆,卒亡之虞。

167、自坐劫库,不必分阴阳干。

168、杂气,是指辰、戌、丑、未。财官,是指财库、官库之支,若非本库,则须透出天干。不忌刑冲。

169、日、时拱日主长生位之支,乃主吉祥之命,亦不忌拱夹角之忌。

170、日、时天干邻位,地支六合者,为连珠得合,主妻贤子佳,家庭和合,而对事业、功名,则无甚大吉。

如:甲子日,乙丑时。

171、日主坐禄,天干与正财,干合支利,主纵然是吉命,

亦为忧妻、伤子之论。如:甲寅日,己巳时。

172、天干合财,地支为进角合者,主一生吉祥,平安富裕。如:丁丑 丙午 甲辰 己巳。

173、日时干克支刑,主破败祖业,自立发展,但因现实之争,而不能守终。

174、日时天比拱财者,主晚年日渐不如前。

175、天比地冲,以地支所属之十神而论吉凶。如:甲辰、甲戌(财凶)。庚辰、庚戌(母凶、文才凶)。

176、地支三合、三会日主本局者,主刑伤妻、子。

177、拱贵人,无冲刑者,即是吉祥佳命。

178、阴日干,干克、支刑,主孤独、双妻之命。

179、日时干支,双暗合者,主好酒色、刑妻。如:丙申、辛卯。

180、日时自坐贵人,虽冲亦吉。如:丁酉、癸卯。

181、拱禄,而有柱冲者,大吉。等同身杀二停。

182、拱正财,干透比劫,或带羊刃者,主夭疾,贫困。

183、拱财库者,大富。不必见刑冲。

184、巳、申之合,若天干相冲,即为凶。等同干合支刑,干克支合。

185、拱伤官墓库之支,又生于伤官当令之月,乃一介寒儒之兆,清雅人士。

186、时柱空亡,主子息迟。

187、七杀有双根,亲属离散。

188、日、时之伤官驾杀,不忌干支有刑冲,反主大吉。(无财尤更吉)。

189、庚辰、庚戌之金魁罡,不用戊土偏印,有刑冲者凶。

190、七杀为甲、乙干者,主聪明,俊雅之人。得贵人相加,必有成就,又或者本身,即是官家之子弟。

191、七杀地支,根坐胎、养、沐浴之位,他日必有成就,唯七杀,若要论吉,最宜在阳干。192、用官忌食伤居年、时。

193、用财忌比劫居首、尾。

194、比劫冲刑,求财望妻空费力。

195、伤官旺年时,求荣谋位枉劳心。

196、一应求谋,大忌比劫冲财星。

197、七杀见冲刑,主起祸。切莫与人争执。

198、财星见冲动耗财兴,勿与他人争讼。

199、正印冲摇,劳心劳力。

200、比劫兴旺,为人虚诈。

201、财星伏于印下,用财一半亏伤。

202、财星伏于七杀,恐有侵慝之忧

203、官星伏于比肩,必有阻隔之忧。

204、印星伏财,皆为祸患。

205、财星伏比劫,总不中用。

206、用神要拱合生扶,忌神则喜刑空。

207、口舌是非争执,为缘比肩根重。

208、谋为重重艰辛,皆因正印动冲。

209、格局冲刑事变,托人相反不相从。

210、日柱动摇理亏,凡事改求宜改作。

211、月建临正官,必主高迁。

212、月绝临格局,作事无成。

213、体弱多病,八成克日、克格。

214、作事有始无终,五墓临身。

215、自临五墓,如醉如痴。

216、食伤生财,不宜比劫冲旺。

217、财旺生官,不宜比劫,食伤双动。

218、印比相助,大忌财星相混。

219、杀印相生,尤忌食伤生财。

220、比劫生食伤,忌七杀扰局。

221、食神制杀,若见比肩,必然有伤。

222、财星制印,有比无妨。若透食伤,印命难留。

223、印克食伤,有财无妨。

224、七杀过旺,比劫可救。

225、财生杀党,比劫无救,亦不久。

226、比劫克财, 有官杀,则无碍。

227、四柱无印,应无嫁聘之丰仪。

228、印克食伤,有财无妨。

229、印克食伤,见杀有伤。

230、财支三合于七杀,必无门路可寻。

231、杀支三合于财局,尚有意外之财。

232、官、杀二头挂,里外二人不一心。

233、四柱无七杀,中途恐无主见。

234、四柱若无财,可以七杀当财论。

235、年月有财,日时无财,不利后半生。

236、年月无财,日时有财,艰难在前半。

237、养,主狐疑。墓多,主暗昧。

238、格入空亡,终身作事无成。

239、格成身旺,独立支撑。

240、身弱印扶,因人胜立。

241、岁月冲克,半生未沾君子德。

242、日时六合,一生偏得小人心。

243、身弱七杀逢冲,奔走东西,从来不会称心。

244、食伤临绝,寄食于南北。

245、子死妻空,绝俗离尘之辈。

246、四柱无冲,家庭和睦。四柱多冲,骨肉相残。

247、财官见合,先私后公。

248、财、杀若无刑冲,定主和谐。

249、若见财杀空亡,乃婚姻之大忌。

250、七杀临财,值空亡,望门寡妇。

251、财叠财,官坐官,二度之新人。财若入库,妻丑笨。

252、女命三合比劫,不利儿女。

253、日支逢冲,定然诽谤多招。

254、财旺食兴,不问公私皆称意。财空食绝,不拘营运总违心。

255、有食无财,但有比肩亦有望。

256、有财无食,官星明见也堪求。

257、财食俱空绝,何异守株待兔。

258、天干财多反覆,须墓库以收藏。

259、比肩过多,反不克财。

260、食伤生财,滚滚财源不绝。

261、有财无官杀,耗散多端。

262、有官杀无财,灾生不已。

263、官星配印居天乙,乃食禄之人。

264、贵刃如刑控驿马,必提兵之将。

265、食伤生财,入公门多致淹留。

266、贵印加官,在仕途必然转迁。

267、伤官见官,为祸百端。

268、杀印相生,文笔成名。

269、食神制杀,英雄独压人。

270、枭食夹日,不死也伤残。

271、枭食并临,克母。

272、枭印坐长生,与生母无缘。

273、提纲克年,父母不全。

274、年柱落空亡,不利父母。

275、土金两旺,从军之职。

276、马头带箭,威镇边疆。

277、枭神为忌坐时柱,克子。

278、枭印临长生又逢食,到老无儿。

279、五行偏枯,枭食夹日,多不善终。

280、土虚水盛,防伤残。

281、阴阳差错日不利婚。

282、男逢比劫必争妻。

283、四柱无财,僧道之命,难有妻子。

284、官杀混杂,无官,反为贱。

285、戊己土为忌克日主,易出车祸,伤灾。

286、日下坐财,行财地则发。

287、比劫为忌,兄弟姐妹不和或败家。

288、官星为用怕刑冲克害,不利官职。

289、偏印为忌,多学少成。

290、财宜藏,藏则丰厚。

291、发财巨万,偏财必出于杂气。

292、财气通门户,无人不富。

293、人富者必财为用神。

294、伤官喜生财,富贵自天来。

295、伤官伤尽,独握高权(文章盖世)。

296、伤官若逢财,身到凤凰台。

297、伤官逢劫刃,将相之材。

298、夹禄夹贵,必为官。

299、凡食伤泄秀,必为聪明绝顶之人。

300、月令提纲不可冲,十冲九有凶。

301、女逢伤官,不利婚。

302、辰戌丑未若重见,刑悲骨肉。

303、女命合多主,多情、有外遇。

304、月生日干不喜逢财地,逢之克母。

305、贪财坏印,损名誉。

306、比劫重重,克妻破财。

307、妻星失令,半路抛离。

308、财星若逢劫,三妻难齐眉。

309、财轻身旺比劫多,克妻频频。

310、柱中争合,心意不足,远合勾情。

311、柱中比劫,有财争财,无财至祸。

312、官为忌神合日主,必有官灾。

313、天罗地网防官灾,病灾。

314、财星受克又旬空,父体欠安。

315、财星衰而坐墓库,不利父。

316、财星衰而劫刃旺,父亲早亡。

317、柱逢羊刃,克父。

318、羊刃月逢,有母无父。

319、年柱用神岁运逢天克地冲,父母有丧。

320、夫妻宫逢冲不利婚。

321、羊刃不利婚,克夫克妻(再嫁无疑)。

322、日时辰戌两相冲,要防丈夫有外情。

323、日主原命旺而无依,再逢旺运,暴卒。

324、原命日主旺盛而泄克小,再逢生旺运,暴死。

325、日主原命弱而虚浮,再逢衰运,病死。

326、日主当令,财多身反弱,寿而贫。

327、富贵荣华,不越中和之外。

328、日干太强而无克泄囚者,命主又贫又贱。

329、日干太弱又寡,比印生助者,平生体弱多病。

330、逢岁运,喜神不见,反忌神入命,必然挫逆或贫贱。

331、逢岁运,凶神临门,并伤克原命喜用,必然困顿。

332、日干弱,喜比印生扶,原命比印无破者,善。

333、日干强喜克泄,原命克泄得宜。吉。

334、日干强喜见财官,原命财官有力,可许富贵。

335、杀乃攻我,日干逢印相生并化杀,杀反为用,武贵。

336、日干有印相生,必然不弱,身不弱则可任官,命中官星只要明现,十有八贵。

337、日主弱,忌见财官困我,原命财生杀,财官两不利。贫。

338、强木逢金,始成栋梁之才。

339、旺水遇土,乃成池沼。

340、金旺得火,方成器皿。

341、土旺得木,乃能疏通。

342、火旺得水,方成相济。

343、水弱逢金发源,母慈子孝。

344、原命身旺官杀弱,逢财官岁运,功名必有。

345、原命身旺财星弱,逢食伤财星岁运,可许一富。

346、原命身弱而逢杀,喜食神制杀救我,然食神又泄我,非比印扶身则身太弱,然印又夺食,故比劫最喜。

347、命中无金气,可入曲直仁寿格,富贵无疑。(名扬四海)。

348、命中无水气,可入炎上格,荣华必然。(显达之人)

349、命中无火气,可入从革格,有权有势。(富贵无亏)

350、命中无土气,可入润下格,安富尊荣。(位重权高)

351、命中无木气,可入稼穑格,庙堂之材。

352、日主旺,食伤泄秀,命局顺遂,且官星无破,文官。

353、金水伤官,为人智慧、聪明,命局顺遂,且官星无破,利在文。

354、用火忌水,用木忌金,用之官星不可伤。

355、木太重而无金砍伐,无火泄秀,则旺而无依,凶。

356、夏火旺且燥,喜水之调候,并水火辉映。

357、秋金刚强,喜火之炼金,喜水之泄秀,忌土金之重逢。久水强旺,喜燥土之制伏,喜阳木之泄秀,忌金水之增寒。

358、冬月强水破丙丁火,喜戊己土之制水救火。

359、庚辛生于夏天,妙乎壬癸之水制火救金。

360、甲乙秋生, 官强旺攻身,喜壬癸化杀生身。

361、庚辛生于夏天,强火熔金,喜土之泄火生金。

362、丙丁日主,原命水多,再逢水运,丙丁不利,喜土运之制水,则美。

363、庚辛日主,原命火多,逢戊己岁运,土泄火,生金,吉,反为富贵。

364、日主甲乙生秋月透丙丁,旺金砍木,木必伤,丙丁虽泄木,然制金为急,莫作伤看,余可缓论。

365、夏月火炎土住,喜庚辛生水之源,则土润生机舒畅。喜,当为贵论。

366、水旺火熄,喜木化水生火,水生木,木生火,木运发达。

367、木重土倾,喜行火运,木生火,火生土,名利两得。

368、寒金益增水寒,喜透火除湿,去寒。

369、戊土秋生,食伤泄气太重,喜火生身制金。

370、官杀同见,身弱岂堪摧残,主贫困。

371、日主非强,力仅足以任一官或一杀,官杀同见,必须去一留一,始日主生机舒畅,则喜去杀留官,何以故?官者,管我之父母官。杀者,攻我之小人。

372、日主旺,喜见官星,而官星明露年月,则主早年官运亨通。何以故?盖年月主幼青年期。

373、日主旺,喜见官星明露日时,主老年扬名,何以故?盖日时主中年、老年期。

374、日主逢印绶相生,而财星(遇长生)又有力,财印不相克,身旺财旺,富命。

375、庚辛日主生冬月,水气泄身太过,本不喜丙丁官杀再来攻身,唯天寒地冻,调候为急,故不忌丙丁,然用火,仍须有印生身,否则,克泄交加,大忌岁运破印,主凶。(重伤祸或死灾)。

376、财旺生官者,乃贵少而富多(木多火塞,财多官埋,如何有贵)。

377、伤官见官者,又有官高而财足者。伤官生财,若苟伤官不害官,且日主身强,则身强财官也强,富贵双全。

378、无伤不贵,有病为奇。

人命富贵中有无限等级,大富中富之间,如何分别? 大贵中贵之间,如何划分?唯有雕之一字。凡日主用财,而财星有生有克,谓之财有雕,雕则大富,余皆次富。凡日主用官,而官星有生有克,谓之官有琢,琢则大贵。余皆次贵。此即无伤不贵,有病为奇之奥义。

379、正财乃妻星,妻星弱又逢克,生机下降,妻室必然不利、或死亡、或灾难。

380、劫财羊刃助我,身旺足以任官。官有力而无刑破,荣华必然。

381、命中官杀旺而身稍弱,日主归禄通根逢官克冲,逢岁运去其病,则身旺可以任官,官贵入门。

382、身旺杀也强,行印运,杀生印,印生身,化杀为权,有权柄。

383、身旺而七杀也旺,喜食伤略微制克七杀,则七杀为我用,武贵。

384、有杀无印,身弱如何任杀,为寻常之辈。

385、印生我,则我强可任官,官星明见而无破,理宜官贵。

386、凡人命属润下稼穑专旺格,皆属官场中人。

387、子午为尊,黄门之客。

388、身旺无依,僧道之命。(日主太旺而不入专旺格,克妻伤子、六亲无靠,故属僧道之命。)389、女命以官杀为桃花,命中官杀太重,主淫,为之流。

390、金弱火绝,木土消磨之匠,身衰官绝,既贫且贱。

391、身旺财衰,一世贫困 到老。

392、伤官逢财有子。男以官杀为子,伤官害官,本不利子息,然命中见财,则伤官生财,财生官,官星反旺,子息可得。

393、男以官杀为子,七杀多,七杀旺而无依,反主七杀生机败绝,即子息不利,七杀有制,七杀生机提高,子息多有。

394、正印乃母亲,正印弱再被伤克,正印生机败绝,主母早丧或离别或有难。

395、偏财乃父亲,偏财弱再伤克,偏财生机败绝,主父死别或有灾。

396、男命以正官为子,正官弱再被伤克,正官生机败绝,主子息死别或受损。(男逢伤官须损子)。

397、女命以正官为夫,正官弱再逢伤克,正官生机败绝,主丈夫死别或受损。(女命伤官须克夫)。

398、日支为喜,且财星临日支,必因妻致富。

399、财库临三合之地,必发万金。

400、男逢财旺身弱,偏听妻言。

401、老怕帝旺少怕衰,中年怕走死绝胎

须一瓜:二百四十个月的一生

楼上又在放那首一个男人和一个幼儿合唱的歌,荷洁把收拾行李的手停了停,站起来,她开始等那个段落。来了,那句,合唱部分,那个可能还要抱着的孩子,总是拖不了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四拍长音,他(她)那个小小的肺,力气太小了。这个时候,文仔的笑声就隐约在屋子的哪个隐秘的地方嘘了出来。遍布灰尘的阳光刀片一样,从它能进入的缝隙,灰拉拉地穿刺着这个木板屋子。文仔像嘘声的笑,昙花一现,就在这个尘烟的刀锋之外。

文仔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了。鉴定上说,是当场死亡。当场是指什么时候呢,是车子和文仔相撞的那一瞬间,还是文仔被撞上引擎盖、推出一百米后从车上掉下地的时候?

荷洁把最后一个大编织袋拖出门,要锁门的时候,觉得再也不用锁了,就让门虚掩着,觉得还是少了什么,就又推门看。屋子里,阳光淡下去了,灰尘就不那么生机勃勃地腾闹了,屋子里闷闷的,似乎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开心。

荷洁从中间的楼梯上去,楼梯踩起来控、控、控的,似乎整座老木头楼房都摇晃起来,令人心慌。音乐早就变了,不知道什么歌,听得像人刚刚长跑完的喘息。楼上是两个小伙子租住,他们正在下棋。荷洁站在门口的时候,他们都抬头看她。

荷洁说,那个……我今天搬走了。

一个小伙子说,哦,要搬了。想了想,他说,前几天就看你搬东西呢。荷洁点头,我一点一点搬。双方似乎没有话讲了,荷洁猜他们更想下棋,以前,文仔有时也找他们下棋,不过,文仔极爱悔棋,打手都不怕,经常被他们赶下楼。

小伙子看荷洁站着,说话的那个小伙子想了想也站了起来,说,是不是要帮忙?荷洁连忙摇头。俩小伙子互相交换了眼神,一个说,我们也在联系房子,这里就是旧城不改造,我们也想走了,电线老化、噪音也太大……

荷洁点头。那……另外一个小伙子说,那我们再见了……

荷洁说,那个……你们刚才放的那个有小孩子合唱的歌,再放一遍好不好?

小伙子如释重负,说好的好的。有个小伙子打了个OK的响指。荷洁说,等等,我下去的时候,你们再放,我都是在我家里听。荷洁就控、控、控地下楼了。两个小伙子互相看了,都笑了。一个说,听说她老公死了赔了二十万,是不是住高级房子去了?另一个说,正好那个老太婆也死了,这二十万随她花了。

荷洁回到自己屋里,阳光再度裂壁而来,灰尘和生机在屋子里期待地回荡。荷洁笑了,那个孩子的声音来了,这个口齿清晰的幼儿,一定是一口小乳牙,他(她)唱得很卖力,奶声奶气,口水不小心会掉出来。来了,那一句来了,这个男女莫辨的童声,就是拖不了那么个长音,他(她)很令人心疼地停了下来。荷洁竖起耳朵,文仔的嘘声令人不易觉察地出现了,很快就消失在阳光末梢的灰尘深处。歌声结束了。

荷洁站了起来,拖起大编织袋,忽然发现,文仔前一段收养的流浪狗小白,正脏兮兮地直坐在旧柜子边。荷洁叫它出来。这时,音乐又响起来了,小伙子可能摁了重复键,楼下,荷洁抬头看天花板,呆立着,又听了一遍就出来了。到了巷子口,她还能听到小伙子为她放的歌,只是文仔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了。街上太嘈杂了。

荷洁在前面走,脏兮兮的小白在后面跟着。

回头看这个巷子口,荷洁在这里进出了六七年。文仔的老婆跑了的第三年,媒婆就找到一直想嫁城里人、相貌平凡的荷洁。荷洁小文仔九岁。媒婆说,文仔是真正的老城人,家里有海外关系,有老底。主要是不会生养,老婆就跟人家跑了。嫁过来荷洁才发现,文仔很不怎么样,和他浑厚动人的嗓子完全不一样:小小的个子,爱驼背,爱说话,黏糊糊的什么主张都没有,什么事都是听他母亲的。比如,每周六可以同房一次。那么,文仔基本不可能在母亲规定的时间之外,违规大动作。荷洁也不行,甚至一个眼风也不行,如果被婆婆觉察,婆婆就会说,你难道和前一个人一样,不要自己男人的命吗?!文仔就会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幼儿园里被别的孩子抢夺了宝贝一样的孩子,一副被欺负被掠夺过的样子。

文仔家也没有什么海外富亲戚,春节中秋有一两张明信片飞来,都是毛笔竖写字,有气无力的,一看就知道是老人写的,果然,荷洁过来的后几年,连这个有气无力的明信片问候都没有了,肯定是写信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但是,海外并没有消息来确认。

这栋十几家共住的三层老木楼,是政府解放后没收的公房。整个楼房有点歪,到处是电线、电话线纠结,横拉斜过。有一次老鼠咬坏了电线失火,婆婆差点烧死,是文仔奋不顾身冲进去,救出了婆婆。文仔和婆婆就是这样的生死与共关系,当文仔车祸死亡的消息传来,婆婆并没有眼泪,而是立刻传授荷洁,怎么争取更多的赔偿。当对方要求在十六万外,再追加四万,条件是为他们出个请求宽恕处理的申请书,婆婆一听,一针见血地说,司机想不坐牢。婆婆说再加十万,否则不写。

荷洁第二天就要按照婆婆的决定,去交警那里谈判的,谈判的当晚,婆婆半夜里就一头在床前栽倒了。在医院拖了三天,再也没有醒来过,就这么随儿子走了。荷洁最终只拿到二十万,而不是婆婆指令的十六万再加十万。荷洁也帮对方写了宽大处理的申请书。

如果那天晚上,文仔不是出了车祸,按规定,荷洁和文仔就可以做一次爱。那天晚上是周六。那天傍晚的时候,婆婆就示意荷洁去煲一个花生猪尾巴汤,汤里面照例放了强身补肾中药。平时文仔也可以申请吃点宵夜,但一般是方便面、汤圆、咸菜饭之类。那天,猪尾巴汤已经煲得很浓很香了,婆婆看了电视去睡觉了,文仔还是没有回来。十一点的时候,婆婆起来解手,闻着满屋的香味咕哝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玩得都不知道回!

十二点的时候,文仔还是没有回。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雨。荷洁还在等,她感觉自己并没有睡去,却被电话铃炸了一下,惊别了一个模糊的梦境。她跳起来去床头接,陌生人的声音,说话冷漠简洁:陈连文家吗,他被一辆车碰了。请马上到湖东路建安小学门口来。有警车的这里。

电话上显示的时间是零点四十分。

荷洁后来很多次到达那里,她一个人呆在那个叫事故现场的地方。有时是白天、经常是晚上,有时下着雨,或者是月光明亮的时候。第一次去也就是事故发生的那个晚上,还没有到地方,荷洁就感到冷,她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以为是倒春寒。很远,她就看到蓝白色交替闪烁的警车顶灯,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人影在路中间移动。

这是一条八车道的大路,鹅蛋青的路灯光,薄雾一样笼罩着夜深人静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路,大路看不见头的前方是稠密的青白色,大路看不见底的后方,也藏在一片浓密的青白色中。夜色间,好像没有人知道这条路前后通往哪里,只有中间这一段,鹅蛋青稀薄的灯色下,文仔像一段扭不好的被子,草率地被扔在地上。走近就看见他的手一只在前,一只奇怪地折在身子后,而脚上什么鞋子也没有了,只有扎眼的白袜子。隔离栏边,看到一只像文仔鞋子的物件,还有一只呢?荷洁问。

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说,你冷静一点。

荷洁说,还有一只呢?

他是你家人吗?警察用手电照了文仔的脸。荷洁就扑了过去。她还是被这个手电光的明晰确认给震骇住了,文仔的后脑勺好像没有了,空瘪了。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警察,警察对她摇摇头,但荷洁拒绝对这个含义的理解,依然茫然地看警察,警察就给她指了指正在启动、显然放弃了文仔的120救护车。荷洁这才哇的一声惊叫起来,文仔死啦?文仔——!

撞文仔那个人,到的好像比荷洁还迟,当时她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看到那个人忽然到路边呕吐,有个女人去护他领带,似乎怕吐到。她闻到了一阵酒气。一会儿警察领着那一男一女过来,没有人介绍他们是谁,那女的就拉着那酒气熏人的男人,在荷洁和文仔面前,跪下了。女的说,对不起,实在是不应该……害了我们两家人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女的声音听起来是哭腔,荷洁有点意外和温暖。男的什么也没有说,呆头呆脑的。警察就把那个呆头呆脑的男人带去做笔录了。

建安小学门口左右各有一条斑马线,因为靠近学校,都设了交通协管员护送孩子,督促行人走斑马线。老许原来就在文仔被撞死的那一条路口斑马线,后来可能是路实在太宽,人流量太大,交警就把机动车与非机动车道隔离起来,只留下一个连接斑马线的口子,也就是说,行人要过马路,只有通过斑马线走,这样,这一段就不用设岗了。老许就调到小学前面的那条斑马线做看护,而前面原来这个协管员,没有老许尽责,就被撤了。老许每天戴着红帽子,挥舞着小红旗,以手势或者突如其来的尖利哨声,制止行人违章企图。文仔觉得威风有趣,也想去。但是,婆婆反对,让他继续在他家附近的私立幼儿园搞食堂的采购运输。

老许和文仔都是住在老市区贫民窟长大的朋友,偶尔一起泡泡茶,但来往不多。文仔撞死在老许原管辖地段,老许心情不一般,主动为荷洁打听了很多情况。

按照交警最后的事故认定,对方司机聂某酒后驾车,将斑马线上行人陈某当场撞死,应负主要责任。而陈某快速通过斑马线,而非正常行走,因此承担事故的次要责任。

认定书上还说,事故后,司机主动报警积极抢救伤员,并在事后积极筹钱安抚受害家属,提出了补偿方案。

老许打听来的情况是:对方是一个公司的副总,当晚的酒精测试达到二百二十微克,也就是说,每一百毫升血中的酒精含量达到八十微克,就被认定醉酒,而聂副总的酒精含量远远超过了标准值,高度醉酒性质严重;其次,聂肇事后逃逸,是他老婆感觉瞒不了,才把他带回现场并投案的。老许说,要不是他逃逸,说不定文仔还有救呢。

出事的第二天,对方就拿了十万块钱过来。协商的时候,交警动不动就不耐烦,而聂副总的老婆非常能说,经常是荷洁问一句,她就说了十几、二十句,搞得荷洁老实的脑子茫然混乱,一会儿觉得自己家可能亏了,一会儿又认为对方家的确可怜,加上荷洁害怕交警一不小心就给疾言厉色,她就同意了赔十六万的方案。婆婆很不高兴,责骂了她。荷洁解释说,普通人都是赔十四万。而且,警察说了,要是这次是撞到乡下人,最多赔六万。法律有规定的。也就是说,要是撞到以前的我——户口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也是最多五六万……

荷洁还没有说完,婆婆就把手里的药碗当啷砸到了灶台上:你还知道你的命是怎么变金贵的啊!

按死去的婆婆的意思,文仔这条命要值二十六万。但是,婆婆死了,荷洁最终还是二十万把这个事情结了。对方知道荷洁婆婆死了,又找人送来了五千块。荷洁也按照交警的意思,写了一份申请,主要内容是歌颂司机怎么积极抢救受害人,怎么主动赔偿等。请求对肇事司机宽大处理。

聂副总后来真的免予刑事处罚,出来的时候,他的妻子找到荷洁和文仔所在的幼儿园,给荷洁深深鞠躬,她说,我的孩子正在初三。要是老聂进去了,我们家就全完了。现在虽然难一点,可是人在外面就有希望了。谢谢你了!

一条命就这样一下子结了。二十万。比婆婆计划的少了六万。

屋子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荷洁很不习惯,甚至有点害怕。夜晚,她把婆婆的小房间锁起来,有时好像听到里面有人轻轻走动的声音,好像婆婆和丈夫生前在那里发出的动静。荷洁知道是老木头房子自然干裂的声音,可是还是感到紧张。睡觉的时候,她把一贯蜷在门口的小白带进自己卧室,但小白实在很脏,她又让它出去。后来,她在婆婆那个门前加挡了个条凳。其实凳子也不能抵抗这种害怕。这几间合起来还不如人家一个客厅大的房间,让她感到每一间都深不可测。荷洁决定打开所有的房间灯,包括婆婆的那间,可是婆婆那个开了灯但依然锁上门的屋子,一样给她不安的想象。后来,她又把小白赶进自己房间,可是小白已经不喜欢她这样反复无常,坚决要挠门出去,她就坚决不肯。结果大家一夜都没有睡。

靠婆婆的老街坊关系,文仔在小私立幼儿园里从打杂变成搞供应的。每天,文仔踩着一辆车斗比床头柜大一点的蓝色铁皮小板车,呼哎嘿哟地经过他们家去菜场。回来的时候,会偷偷扔下一点菜肉什么的,又若无其事呼哎嘿哟地骑向幼儿园。有一次,他在买冻鸡腿的时候犯了好心的错误,当时他在挑,两个大妈也挤过来挑。文仔敬老爱幼地说,你们先挑,先挑。挑剩给我,我们幼儿园不是炸鸡腿就是卤鸡腿,不新鲜没有关系。人家看了他一眼,文仔为自己先人后己感动,又怕人家负担不了这种感动,马上说,不客气,不新鲜不是更便宜嘛。

那俩大妈家里都有在园里的孙子,其中一个就在这家幼儿园,所以这事情闹得很大。幼儿园差点开除文仔。婆婆拄着拐杖和居委会的人一起到了园长办公室,诉说了家里经济困难情况,又成功地说明了两点问题实质:一,文仔的确是想替园里省钱;二,文仔是个不会说话的、实心眼的好人。

后来荷洁也进了那个幼儿园。当时扩招,园里阿姨不够,荷洁看上去随和干净,园长说先试试看,结果就试下来了,孩子们、配班老师,还有很多家长都挺喜欢目光柔软的荷洁。园长就提前给荷洁加到八百元月薪。一家人都非常高兴。

但是,文仔死后,荷洁因为连续出了大错,最终被园长开除了。

马路是最健忘的东西了,无论经历了多么深厚的血腥苦痛、多么严重的肝脑涂地、多么分崩离析的酷烈刺激,只要几天工夫,就什么都忘记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清风明月,纯然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杀死文仔的这条大马路,就在荷洁家的两条胡同前面,可是文仔死掉的前一两周,忙着处理接连的后事以及赔偿事宜,她不敢多看也没有时间多注意那个地方。有一天突然发现,现场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血迹、体液、油脂,什么污渍都没有了,根本看不出一条命脑浆迸裂地在那里终结。它分明和这条马路上的每一平方米上的地面,一样的平常整洁、一样的面色祥和。荷洁几乎认不出文仔撞死的准确位置了。

天色微暗,白天和路灯正在交接班,它们一起发出不吉祥的青光,整条看不见首尾的大街顿时腰带一样,迷离青白得要飘忽起来,唤起了荷洁那个夜晚不吉祥的寒战。荷洁在晚风中微微抖动着,意外地,她看见了脏兮兮的小白。她以为是小白偷偷跟她来的,但小白对她、对车流视若无睹,它在马路中间,东嗅西闻,西闻东嗅,最后在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嘴里时不时发出猫一样的低语。荷洁很惊异,她终于在小白的身边,确认了文仔第一次被车撞上的地方。

老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荷洁身边。手里提着大玻璃茶瓶,另一手拿着卷好的信号旗。他下班了。老许指着斑马线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秘密吧,文仔没有跑过斑马线,他只是大声哼着歌走过去——是走!那车就狠狠地干上去了!

荷洁看着老许。老许瞪起眼睛:这是真的!千真万确!有人亲眼看见啦!

荷洁说,他也没什么好跑。回家嘛,有什么着急的。荷洁马上想到了花生猪尾巴煲汤,甚至一股浓郁醇厚的香味穿鼻而过。但文仔不会跑的,他从来没有猴急过。他不需要。

老许大喊一声:你不明白吗?!他没有跑!没有快速通过!所以他没有任何责任!

荷洁有点明白了,不过,她想,人都死了,再大再小的责任都是一条命没有了。老许显然生气了,他像耳语一样趴在荷洁的耳边,但脖子的姿势十分猖狂激动,他说,那他就不是什么次要责任,对方也就不是什么主要责任,而是全责——就是负全责!那你们家就该得到更多的赔偿,而不是什么二十万!四十万、六十万你也可以要!现在,你懂了吗?!

脏兮兮的小白,还坐在它认定的一个有意义的点上。很多司机在避让它,也有懵懂的司机突然发现小白后,仓皇发出紧急刹车的声音。

荷洁过去把小白抱起来。小白身上都是打结的毛,和浓重的土腥气。荷洁抱着小狗走了好远,又被老许气喘吁吁地追到,老许说,三十万!他马的他一年年薪快三十万!我忘了告诉你!

如果没有文仔喜欢偷看人的望远镜,荷洁搬家后的生活,可能就和过去联系不大了。原来那个旧屋子,在二楼的木楼梯外,紧挨着一个市场海水周转站的水泥屋顶。文仔在上面种了几盆兰花、仙人球。这都是他致富追求的失败遗迹——当时分别有一度兰花、仙人球身价暴涨。但是,文仔从来没有追上趟过。那上面有一张白色的旧塑料躺椅,冬天太阳好的时候,文仔会跨过木楼梯扶栏,在躺椅上面看《故事林》《知音》之类旧杂志,夏天的时候,文仔喜欢躺在那里,喝茶看天。夜晚的时候,四周杂乱的广告灯光打过来。文仔常常怀揣望远镜,在这里探看周围,有时和楼上下棋的小伙子一起看,一起交流。他们最喜欢看一代佳人里服务生宿舍。有时流连忘返得不下楼回家,婆婆经常要荷洁去叫他。

搬家还是把文仔的东西搬过来了。荷洁以为没有拿望远镜,因为没有用。过去她从来不参加观看,那东西也重。可是有一天,荷洁百无聊赖地把它掏了出来了,她焦距还不太会调、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压死文仔的肇事人聂总的家。

荷洁太意外了。她是被那栋楼里的那户人家热闹的阳台吸引过去的。在文仔的望远镜里,一帮老少男女兴高采烈地在阳台上说笑着。大家在吃西瓜。穿夏装的聂总看上去要比撞死文仔的春天,胖了不少;那个能说会道的聂妻,头发不再披肩长卷,而是扎了起来,她有点憔悴,但很时尚,一笑就习惯性地捂嘴巴。调好焦距的镜头里,聂总家的床靠、台灯、柜子清晰无比,尤其是人的五官表情,就是历历在目,仿佛触手可及。近得简直吓人一跳。荷洁下意识地要扔下望远镜。

在没有翻出望远镜的时候,荷洁凭窗也能看到模糊的聂家,而且也注意到他家,因为那户人家周末总是人声鼎沸,很热闹,经常发出一阵一阵的、浪潮一样的大笑声。没有想到,这个欢乐人家,就是聂家。

应该承认,一开始,荷洁并没有这么兴致浓厚,当时擦拭镜头仔细确认后,她更多的是惊讶:世界这么大,怎么能这样冤家路窄、窄得能随时在家一眼看到聂总的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呢。不过,荷洁看了看就看别的地方去了,或者把望远镜收起来,忙别的事了。但是,渐渐地,不知不觉地她看望聂总的家多了起来,有时候好像望远镜自动就调转角度,好奇而不倦地久久打探起他们的家来。

荷洁租住的这房子,和聂总家的那个二十层的竹海大厦相距山边的一条小区干道。荷洁住的这个半坡黄楼,是六七十年代的机关楼,两层楼高,一直说要拆迁还没有拆迁。虽然它也身在市区,但两层楼房里住的也是比较底层的人。荷洁租住在这里,是开除她的园长又看她可怜,把她介绍到一个亲戚家来帮工。这里靠近一所重点小学,那园长亲戚搞了个午托班,生意很好。荷洁有陪伴照料孩子生活的经验,一去就很受欢迎。午托班老板主动帮她联系了附近半坡黄楼的一个单间,租金也不贵。荷洁就搬过来了。她住二楼,也就是顶楼。由于老房子楼层挑高五米多,荷洁的二楼相当于现在普通楼房的三四楼,加上地理位置高,所以和竹海大厦的七八楼比肩,因此看聂总卧室也就毫不费力了。

一段时间之后,荷洁就对聂家情况有些明白了,比如,家里有个老人——老太太有时在阳台上晒枕头毛衣鞋子之类的东西。中午、晚上,聂妻正常下班,家里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在隔壁卧室,他喜欢在床上打游戏机;聂总经常要很晚回来,所以晚上,聂妻一般一个人在床上看电视,她总是吃零嘴,吃不停。书房里通常没有人,但是周日,他们家会来很多人,也许是两夫妇的兄弟姐妹,也许是老乡或者同学。

反正,阳台上总能看到很多人,在那里吃着,喝着,有时打牌。看上去那些人都很快活,有听不清的方言和宏亮的、爆发性的笑声,像鸽群一样荡起来。这一天,聂总好像有时在里面唱歌,有着表演性很强的身形、手势,也许年轻的时候是个文艺青年。顺风的时候,荷洁又竖起耳朵仔细捕捉,好像就能听到一点古怪的、丝线般发抖的长音。这个时候,客人们一定会用力拍巴掌,胡乱欢叫,总之是很热闹样子。

每当这时候,荷洁就心情沉郁。后来她很讨厌听人拍巴掌的声音。

有一次深夜,荷洁起来上厕所,忽然发现那边卧室灯亮着,荷洁拿起望远镜看,他们夫妻显然在吵架,聂妻把枕头一个一个摔向一个方向,样子很野蛮,可惜太远,不能明白他们为什么吵架。就是这一次开始,每天夜里,荷洁在这个时候会自动醒来,生物钟就这样轻易地调整了。每夜,醒来的第一眼她就想看那边有没有亮灯,有亮灯,她就睡意顿消,马上就拿起望远镜观察。这时候,她才明白,他们夫妻吵架的画面,在深夜多么醒目,多么令人向往。她感到莫名的欢乐。

在那个私立幼儿园,文仔死后,荷洁连续犯了两个错误。一个是有个小女孩睡午觉的时候,一直在小床上讲话。荷洁告诉她如果不睡,就自己闭好眼睛,不能影响其他小朋友睡觉。小女孩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嘀嘀咕咕,荷洁再次嘘起指头警告后,小女孩说要小便。最后小女孩回来,不知为什么和更远一张小床上的孩子搭上了,一东一西,互相呼应着哧哧咯咯笑。虽然声音很压抑,但对于困乏的荷洁来说,实在烦躁,加上其他小朋友举报,荷洁起来就对那个小女孩动了手,她记得是推搡了她一下,但是小女孩的牙齿磕到下嘴唇,出血了。

小女孩哇地大哭起来。家长傍晚来接孩子就闹了起来,指责保育员重重打了孩子一耳光,把孩子嘴都打肿了。园长拉着那家长到办公室恳谈,说,这保育员丈夫刚刚被汽车撞死,飞了一百多米,很惨。最近她难免有点恍惚。以前她是非常认真和气的。你回去可以问问你的孩子。园长终于把家长说得缓缓点头,总算摆平了这件事。

接下来,荷洁又犯了错误,她把两个淘气的小男孩关在小消毒室,忘了关紫外线消毒灯。还好被其他老师发现,孩子还未出现皮肤发红、眼睛不适等症状。这事幸亏被其他老师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用园长的话说,我们就算是玩完了。

园长决定开除荷洁。园长说,你现在也有二十多万块了,还是先休整一阵。二十多万是文仔的一条命换来的,是你二十年没有文仔的日子换来的,所以,你要每一天好好地、小心地过。像你这样不在状态,一直出差错,别说我的幼儿园让你搞完了,最主要的是,你老公命换来的钱,可能到时候都不够赔人家宝贝哪!不值得。

这一次谈话,荷洁突然理解了二十万和日子的关系。二十万是什么?是文仔二十年的日子,也就是二百四十个月的日子,二百四十个月,那也就是七千三百天,对不对?算起来就是每天二十七块,这就是文仔的命了。一天二十七块的命,贵不贵?在交警那里理赔的时候,听起来二十万蛮大的一个数,这样细想起来,实在古怪。这是什么价呢?一个呼哎嗨哟来去的,爱炫耀、会占公家便宜、依赖母亲、经常悔棋、周六、看电视哭出声的大活男人,一天的日子,原来只有二十七?二十七块能干什么?十来斤油,十几斤的大米,三四包卫生巾,一双便拖鞋?

还有一个问题,也是荷洁模模糊糊感到、但还没有想明白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和这个一天二十七的关系。也就是说,二十七好像不是单纯的、属于文仔的二十七,这二十七和她荷洁,是不是也有点关联呢?

每当发现他们夫妻吵架,荷洁就有过节的感觉,虽然几乎听不到声音,可是,他们激烈的身形,神秘地荡过来一波波欢快的气浪。遗憾的是,他们显然不是那么爱吵架的夫妇,也就是说,荷洁由此期盼的快感是十分有限的。而有一天差不多晚间新闻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砰砰有声,荷洁奔向窗口,心里想着聂家出事了,到窗口一看,果然是聂家。但聂家在灯火璀璨中如诗如画。

聂家的阳台上,聂家父子在大放焰火。好几个少男少女在兴奋地跳脚尖叫。

从荷洁这里看过去,竹海大厦各层几乎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有人探出阳台,看聂家焰火。黄楼这边,也有不少人在看,菜地边,还有孩子发出欢呼:再放一个!金头发丝的,再来一个!或者,绿色红心的——好看啊!

荷洁颓然把望远镜扔下了。

第二天,她听午托班的一个孩子说,那是聂家孩子过生日。

那是一个突然下雨的中午,午托班老板让荷洁抱了四五把雨伞去学校门口接放学的孩子。学校也就是七八分钟的步程,但要路过竹海大厦小区的大门口。荷洁还避让过那辆黑色的小车,等她走到竹海大厦门口时,看到一个男人和保安站在那辆黑车前争吵。面对面而过,荷洁已经对聂总的脸几乎模糊了。那辆车也换了,撞死文仔的车是银灰色的,这个她有印象。站在黑车旁边激动的聂总,身形动作似乎和望远镜里看到的差不多,在感觉像是聂总后,荷洁立刻就把他全部回忆起来。是他,就是他了。他在生气,生保安门卫的气,因为他说他的新车被人刮了一道。说去喷漆起码两千块钱,他问保安谁出?!

抱着一堆伞的荷洁本来慢慢走过去了,听到这句,好奇而吃惊地回头看,她甚至管不住自己的脚,顺着聂总手指方向,她回走几步,她看到了车门边的一道牙签粗的、发白的、尾巴像头发样飘起的刮痕。这让她极为震撼:一条这么细的刮痕要两千多块?两千多块?聂总和保安为区分责任在激烈地对话,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恍惚的女人。荷洁糊里糊涂地往学校走。

在校门口等到最后一个孩子,荷洁和他一起往午托班而去。在竹海大厦门口,前面先走的几个孩子,居然还在竹海电动拉栅大门讨论汽车被刮事件,看来聂总和保安的争执才散。孩子们并不在乎谁的责任、谁受了伤,他们关心汽车本身。他们嘴里冒出很多汽车品牌。荷洁催促他们走,说汤菜要凉了。一个男孩挥舞着伞对另一个男孩说,你懂什么,奥迪2.0 T快四十万,刮了喷漆,两三千块是自然,可不是普通别克,我告诉你,那车,就是摆在那儿,不开,一天折旧就要五十多块钱了,懂不懂啊你?!

雨也若有若无细小零星着,荷洁一路都在想那辆车。看不出,怎么也看不出,一辆黑色汽车那么值钱。她怀疑小孩子信口胡言。你说一辆车摆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天折旧就五十多块,那文仔一天折旧多少钱呢?二十七吗?那辆撞死文仔的银色汽车,一天又要折旧多少呢?按这样算起来,会不会倒是文仔应该赔汽车的钱才对?因为那个车,再差,也不可能一天折旧才二十七吧?

懂不懂啊你?脑海里是那个男孩自负的声音。荷洁神情恍惚,这里面的价值关系式,让她的头都有点发晕发涨了。但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不舒服,却在心底再度氤氲起来了。

周五下午就没有孩子需要管理了,一点多孩子们上学,荷洁清理完厨房餐厅回半坡黄楼睡觉。一觉起来四点多了,荷洁就一直趴在小小的木窗台上看风景。对面,没有望远镜的竹海大厦很乏味,很多高层阳台上的花钵和人头都不太好分,你以为是人头的,却是花钵;你以为是秋海棠什么,却是一女一男勾头在栏杆上说话,手势还很多;天光明亮下的卧室窗口,看进去更是枯燥单调,不仅是聂总家,每一家每一户的卧室都了无生趣,呆板得像一张张死去的照片。有人的窗帘半掩着,就这么一整天都半掩着,你永远只能看到柜子的一角;有人窗帘大开着,一整天都让你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床狼藉、没有折叠铺整好的被子、死猫死狗一样团在床上;床头柜上的睡衣,睡裤;半开的衣柜门;半拉的袜子抽屉;还有临时被弃的领带、丝巾、衬衫……看得荷洁都累了,镜头就转开了。

晚上荷洁更喜欢看。因为人出现了。夜色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掩护,而荷洁的眼睛却力图突围。她的眼睛渴望像匕首一样,挑开对面的窗帘,挑开所有的遮蔽,她喜欢放大局部和细节,进入隐秘的最前沿。通过慢慢积累,荷洁发现,周一到周四,对面大厦的卧室熄灯大都比较早,大概在十一点左右。到了周五,很多卧室通常要延迟在十二点一点左右。即使他们都拉上窗帘,灯光还是透露了他们的不夜。不过,好像聂总家周五变化不大,有时可能主人通宵不眠,窗帘甚至防蚊纱门都打开,外面能看到里面两三点的电视屏幕幽光闪闪。周六好像晚一点,不过这也没有规律。总的来说,竹海大厦周五的夜,包括聂总家周六的夜,是充满特别意味的。

对周末夜晚的异样感觉,可能和荷洁看到的反对艾滋病宣传的墙报有关。那上面说“全球每天有一亿多次活动,导致九十一万受孕和三十五万次性传播疾病发生”。荷洁每一天走下黄楼石梯,一拐弯,就会路过那个宣传栏。那上面有三组数字,她总是会被“一天一亿”这个数震撼一下。

周五的晚饭后,荷洁一直伏在窗台上。放下望远镜,聂家人是那么的遥远,拿起望远镜,聂家的一切触手可及,那种猛然拉近的自由探勘,真是令人流连不倦。聂总家的灯光发出偏橙色的光,像老式灯泡,但它的光却像玻璃一样明亮;上半夜的夜色里,卧室的灯光和所有的窗口里的灯光一样,喧嚣热闹,尽管聂妻穿起了睡衣,长发纷乱,但还不能体现出它暧昧的魅力,但九十点以后,荷洁觉得镜头里出现的卧室感就明显不一样了,荷洁自己都隐约亢奋起来,窗户像一个隐秘的眼神,它过滤一些明亮灯光,意味深长地暧昧起来。

荷洁自己这边是不开灯的,像一只夜行雌兽,总是潜伏在黑色中观看,隐身在黑暗中流连。为什么拒绝灯光,一方面,荷洁感到安全,窥视的安全感,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当她明白“一天一亿次”以后,觉得她的灯光,会混淆那个统计数据的准确性。因为这不是具有统计意义的灯光。

文仔是喜欢开灯的。他有一种很小的,颜色和样子都像块小香皂一样的小灯。直接插在插座上。他用他好听得不像是他的声音轻轻抱怨说,噢,你的胸这么小,城里人是不会娶的,你的屁股也太没有肉了,猪蹄 一边都比你的全部大。知道吧,你这叫发育不良,在我们城里,根本就是次品,亏得我娶了你啊……文仔自怨自艾地快活着,之后,他照样用更轻微的声音抱怨,怨天尤人,随后警告荷洁不许出声,他自己也能死咬牙关。荷洁想不要那个香皂灯,她觉得没有灯婆婆就监控不了他们,可是,文仔说,看不见他就不行了。文仔完事了,吃着荷洁赤脚端来的猪尾巴之类的宵夜,满脸吃亏地叹息连连,你的屁股,肉在哪里呢?真是不如一只小猪蹄 哪。

一开始,荷洁被他的毫不留情的评价,搞得十分难堪自卑。没有几次下来,情绪就转变了。有时看文仔一边抱怨一边叹气,她会笑起来。她觉得他非常有趣,完全像个幼儿园的孩子。尤其是他用他那条好听动人的嗓子,发出轻得不能再轻的哀怨,窃贼一样机密,津津有味又不厌其烦,这让她感到滑稽之极。而且她的发笑,往往会使文仔通过加重语气和更夸张的表情,来强调这事的郑重性和严峻性,结果,荷洁就一头栽倒在被子里笑。文仔有时会相当恼火,狠狠抽打荷洁的屁股,随后,他又唉声叹气地叫起来:这哪里是女人的屁股啊,城里的女人再不吃不喝、再没人疼,也长不出这样骗人的东西,瘦巴巴的我手都打痛了呀。

荷洁就傻呵呵地大笑。隔壁就有声音喝过来了,还不睡!或者木板墙砰砰砰地响了,婆婆在用力拍墙。荷洁和文仔就赶紧睡去。

周六一大早,荷洁到市场买了猪尾巴一条,猪肾一个,也买了海蛎。巴戟天、仙灵脾、菟丝子什么的,都是婆婆以前就配好放在碗柜抽屉里的。她在洗猪尾巴和猪肾之前,在望远镜里看到聂总到了书房,又到了阳台。在阳台上他做了几个扩胸动作和摇动脖颈子的动作。就开始低头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收发短信。今天没有唱歌。周六的上午或下午,只要来客人,他总是要唱歌的。姿势端起来,很有几分在舞台、面对万千观众的那个架势。第一次惊异之后,荷洁就很不喜欢他唱歌的样子,在她看来,他不应该这样想唱就唱,撞死过一个人,才多少天,那个样子,几乎就是撞死过一只老鼠蟑螂之类,令人很不舒服。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撞死在车前,带了一百多米,后脑勺都没有了,一个凶手怎么这么快就扩胸唱歌呢?荷洁甚至讨厌那些爱鼓掌的客人。

下午,聂妻在指挥一个女人擦洗阳台大拉门,可能是钟点工。那个女人赤着脚,擦洗了她家的每一个房间窗户。一直没有看到聂总,后来在小区靠黄楼这边的路上,荷洁看到一辆黑车,从外面开进来,汽车号牌最后是两个六。但车子一拐进竹海大门,那个角度就看不见了。荷洁记得聂总的车号码尾数是三个六,什么什么666,看不全就不能断定是他的车,荷洁又不能像午托班孩子一样,马上认出车型车号,只是觉得眼熟就是了。

荷洁是在傍晚的时候,把这个文仔最爱吃的汤煲下去的。先用武火烧开后,再用文火煲,慢慢开始出味了,等海蛎猪尾巴汤芬芳四起的时候,对面聂总家的卧室灯也亮了。除了汤香,荷洁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黑暗中,只有香味在屋子里走动,或浓或淡,一会儿过来,一会儿离去。荷洁照例把沙发拉到窗边,再把枕头垫在沙发上,望远镜架在窗台上,这样看起来不累。

聂妻在床头看书,聂总进来一下又出去了。聂妻看了看表,又看书。聂妻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夫妻俩都进屋了,他们相拥而进,聂妻不断仰头舔聂总的脖子,像一只怀里的宠物。说起来也看不太真切,对面灯突然骤弱了。

猪尾巴海蛎汤浓香四溢。

荷洁离开了望远镜,她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脱了,她赤身,在黑暗的香味中慢慢走动游梦般行走,香味在她的肢体之间穿过,她也不断穿越着最浓厚的芬芳。一个轻若游丝的声音在香味中逸出来了……噢,你的胸这么小,城里人是不会娶的,你的屁股也太没有肉了,猪蹄 一边都比你的全部大。荷洁抚摸着自己的。黑暗适应了,黑暗中的次光明就来了。荷洁拒不接受,她需要更大的黑暗,只好闭上了眼睛。闭上了眼睛,这里就是猪尾巴海蛎汤的世界,这是唯一的主宰……知道吧,你这叫发育不良,在我们城里,根本就是次品,亏得我娶了你啊,不然你怎么办……这个自怨自艾的声音,在浓郁的芬芳中快活地抱怨着、叹息着,如袅娜的香气一样翻转腾挪。

不许出声。捂住嘴巴。不许叫喊。铺天盖地的醇香呵,每个毛孔都在呼吸,在渴望。多么令人窒息的芬芳啊,全身都是稠密的呐喊,这是文仔的日子。荷洁的身子和香味扭在了一起,互相缠绵互相绞杀,香味狠狠把她揉碎了,她随着香味芬芳腾起,飘荡出屋子,游弋于所有的、辽远的黑,她的身体为香味遍体筛穿,有如星光绚烂,生命的光华璀璨,肉体已经消失了。那轻微声音在黑暗的诡秘的芬芳中传来,叹息连连:……你的屁股,肉在哪里呢?真是不如一只小猪蹄 哪……这哪里是女人的屁股啊,城里的女人再不吃不喝、再没人疼,也长不出这样骗人的东西,瘦巴巴的我手都打痛了呀……这是文仔的日子呵,是文仔和荷洁的日子呵……

对面聂总的卧室还是像夜色中一只暧昧的眼睛。他们是经常不拉上窗帘的,但有时候拉。依然的荷洁,重新拿起望远镜。聂总的家,还是微弱的灯光。荷洁的镜头,捕捉到四条腿,小腿以上,被风动的窗帘挡住了,但那显然是游戏中的四条腿。荷洁想,那个地方,无论拉不拉上窗帘、门帘,都是她想探究的地方。探究什么,她有时清晰有时模糊。那个屋子的床头,会不会也有一个小香皂灯?那个屋子里是什么味道呢?是望远镜看不到的味道,这个香味,遍布着身体狂欢的密码,望远镜是看不到的。但是,它们必定有味道的。一种味道统领着一个完整的家,无论开不开门,无论家里的人走到哪里,他身上一定有那个味道。

这锅补肾壮阳汤,最终彻底熬干了。没有人吃它。在猪尾巴汤浓得要窒息的香味中,荷洁越来越清晰地想到一个数字,周六这一天,文仔是不是也等于二十七呢?文仔的周六,充满着猪尾巴汤的芬芳日子是多少钱呢?而这一天,如果聂家也承认要贵重一点,那么,到底要比平时贵重多少呢?一年有五十二个周六,二十年,文仔有多少个周六呢。荷洁又有多少个周六呢?荷洁开了灯,翻出计算器想算一下,文仔的计算器却怎么拍打也显不出数字。荷洁只好把它扔回抽屉。荷洁心算了一下,好像有一千多个。就算一千个吧,要不要算上荷洁的一千个周末呢?那么,这一个日子多少钱?两个人叠加的周末日子,又是多少钱能够计算呢?

这样的日子,有没有折旧可以计算?

黑暗中,荷洁兀自泪水满面。

十一

文仔救的那个流浪狗小白,总是爱回过去那个老木屋老家,脏兮兮地蜷在文仔过去的家门口,那里已经有新人家住进去了,人家很烦,踢赶它,它就躲到楼梯下公共电表箱底下。有时几天没有人给它一口吃的,它才会想起来,荷洁这边的半坡黄楼也是自己的家,于是就脏兮兮地回家,等荷洁给些剩菜剩饭吃。吃了没有多久,它可能又想老家了。

老许经常看到小白在文仔死掉的斑马线上溜达,老许就摇头感叹,有时还借机教育一些不礼让行人的司机,当场讲叙小白主人的故事。很多行人听了唏嘘起来,被教育的司机也非常内疚不安,有个司机还想把小白抱回家去养,老许说,你要抱走了,他家里真是没人陪他老婆了……老许说着说着,自己眼眶也红了。他自己也很意外,没想到自己这么良善。

小白被撞死,老许马上打电话给荷洁,说,赶快来!就在文仔被撞死的地方,真是一条义犬哪!荷洁去了,没想到现场比文仔的还要血腥,小白腰部以下都被车轮碾烂了,血肉模糊,皮毛像被脱掉一样,堆在一边。荷洁一下就哭了起来。老许说,拖着那么烂的身子,它还爬了两步,可能是想回家。荷洁呜咽不止。

老许说,我看我要和你好好谈谈。你请我随便吃点什么,沙茶面什么的。虽然你有二十万块钱,但我不吃你大户。你这是什么钱?是两条人命一条狗命钱!老许说得荷洁哭个不停。走,我们去吃饭。老许拍拍她单薄的肩。

老许吃沙茶面很快,面条上,那么多的鱿鱼圈、猪肚、大肠、油豆腐、鸭血、鱼丸、肉柳,还有卤鸡蛋、油条,还有那一碗沙茶面,他稀里哗啦一下子就吃完了,也不怕烫。最后还把碗端起来,汤也响亮地喝得一干二净。然后,老许说,你不应该。

荷洁还没怎么吃。那个猪肝和肉羹,让她有点想吐。小白最后的样子,好像一碗沙茶面。老许擦着嘴说,你不应该。

荷洁以为老许是批评她不该不管小白,那毕竟是文仔收留的狗。没想到老许说,你就是让文仔委屈了。狗是最明白事理的,它不服,它心里有冤。你却不懂这个道理。荷洁低着脑袋。老许说,你吃,你吃,你边吃我边给你讲这个道理。你吃啊!

你看,老许说,文仔最清楚,他高高兴兴回家,规规矩矩走斑马线,他一点责任都没有,突然就被一个醉汉撞死了。这本来已经就够冤的了,人家还硬要他摊点责任去。你呢,为了多四万块钱,就替他们写申请,还从轻处理。唉,这事情啊,我在斑马线上是天天越想越生气,你这个乡下女人呀,不是我爱说你,你真是不懂法、不懂理、不懂事啊。文仔冤!

荷洁被他训得又抽抽噎噎起来。筷子都放下了。老许赶紧劝她吃吃吃。荷洁说实在吃不下。老许招呼店家打包,荷洁摇头说不打包了,不要了。老许说,打包,我带走好了。唉,我就是有二十万也不浪费。

分手时候,老许语重心长:你想想看,二十万,买你老公一条命,值不值?

十二

那个通冥的妇女,住在一个离漂亮公共厕所不远的独立小别墅里。那里原来是老式公园。老许说,到了那里,你什么都不要多说,就说想问问我老公在那边的情况。

进屋的时候,里面光线不好,一个穿男人圆领汗衫的人,对着大门坐在一个灰绿色格子的灯芯绒沙发上,可能是天热,沙发上铺着麻将席竹垫。歪斜的竹垫上,乱七八糟的散发着拆开的报纸、扑克牌、压扁的洋参小空盒、钥匙之类。老许领了荷洁进去,那人也不起身,照样抚摸着自己的一个个脚趾头。老许叫那人什么仙姑,那个人回应说话的时候,荷洁才知道那人是个女人,不过她的声音很不好分辨。

她随便看了荷洁一眼,眼睛却停在老许身上说,唉,不是熟人介绍的,我不想做。你不知道,到那个地方,那个伤元气啊,几分钟就像拉了一列火车,夭寿!这钱我不爱赚。

老许就笑着给那人说了很多奉承的好话。那女人听舒服了,拍拍脚趾头站起来说,走,上去。

荷洁记得那是个二楼楼梯口的小房间,推门就是一座黑黑红红的大神像,下面是一条长案,上面摆着香炉以及水果、包子等供品。里面没有灯,四壁灯柱上都是蜡烛,不是真正的蜡烛,而是像蜡烛的那种灯。但是,里面都是烟熏火燎的气味,有一面墙黑乎乎的,后来荷洁自己奉命烧纸的时候,才知道,那墙下是专门烧纸的,所以给熏黑了。

荷洁有点紧张,按照仙姑的要求,烧香礼拜过后,就退在一边。仙姑问了文仔的名字,包括他的生辰八字,又叫荷洁把它写在一张黄纸上。仙姑点了一根黄色的铅笔粗的香,拔掉了四壁的蜡烛灯。屋子一片昏暗,只有荷洁的紫红色细香和仙姑那根粗黄香,有两点微火光亮。仙姑嘴里念念有词,又把写有文仔生辰八字的黄纸烧在一个酒杯一样的东西里,里面有水。荷洁看到她烧完,合掌拜过神像把水喝了下去,之后,嘴里的念念有词更加急促零碎了,似乎在请求、在用力挤门的感觉。

忽然,仙姑的声音变了,变得细声细气千娇百媚,荷洁正在困惑,声音又变了,它似乎很害怕,急急忙忙的,还是个女声;荷洁心里刚想不对,仙姑的声音又变了,很苍老,像个老人,而且还在咳嗽。仙姑的表情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扭动,在奇怪地变化中,好像是水不断地被装到不同的容器里。她扭动、抽搐。伸长、舒张又紧缩一团,喉咙里各种声音杂乱出来。忽然,荷洁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但马上像收音机里的你要找的频道,不小心就滑过去了,又掩盖在其他陌生杂乱不息的声音里。

荷洁想,那是文仔。文仔的声音,好听得像播音员。仙姑忽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不知是她自己喉咙痒,还是别的鬼魂喉咙发痒。仙姑好像在哀求什么人,说着荷洁听不到、但感觉得到话的意思的话,随后,各种杂乱的声音互相交叠,在这个交叠的声音中,隐约传来文仔呼哎嘿哟远去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起,荷洁已经一头大汗。仙姑像羊角癫一样,倒在地上。

有什么事啊?香火黑暗中,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厌倦万分地说。荷洁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声音说,没事别来烦我。我身子还痛呢。荷洁觉得这个声音不属于文仔那条天生磁性动人的嗓子,但是,它那种自怨自艾的口气,倒和文仔说话有几分像。老许激动地推了她一把。

荷洁磕磕巴巴地说,你还痛啊……其他呢好不好……

那个声音说,好什么呐好,你来试试看。饱汉不知饿汉饥啊,天地良心……

荷洁说,那个……我想问问你,二十万你觉得值不值……

那个声音说,你神泾病啊……

荷洁泪眼汪汪,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荷洁付钱的时候,通冥的妇女看出荷洁没有多少感激的表情,收钱的时候,有点不以为然。她重重拍着荷洁放她掌心里的钱:你不太相信是不是?她说,那好,你回去,想清楚再来听。我等你!

老许说,哪里!她是吓到了。

回去的路上,老许说,我说了吧,我就知道文仔会生气。因为他在下面,看什么都比我们清楚!

荷洁很小声地说,声音不像……

老许大声说,咳呀你这个人!被汽车撞得脑子都瘪了,喉咙当然也撞坏了。这,你还想不通吗?

十三

从通冥仙姑那里回来已经是天快黑了。中夏的雨,往年没有这么多,隔着雨幕,荷洁一直伏在窗台看聂家。聂家今天洗了被单,也是被早上灿烂的阳光欺骗。现在,阳台那里,只有那个半干的被单在不死不活地翻动着。那个腿脚不好的老太太,时不时过来,表情发愁地摸一摸。荷洁就这样透过灰蒙蒙的雨,看着对面聂家。

老许是个相当多管闲事的人,昨天回来的路上,他竟然盘问荷洁他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荷洁觉得他有点欺负人。荷洁不想回答他,实际也答不上来。荷洁最后咕哝了一句,就那样。老许说,哪样?荷洁声音低低的,反正就那样了。好还是不好?老许追问。荷洁说,平常人嘛。荷洁更小声地反抗说,人都死了,好不好有什么用呢。

幼儿园小朋友做过一个游戏,爸爸、妈妈、亲人、好吃的、好玩的,诸如此类的图画卡片,让孩子们给它们的重要性排队。有个别孩子把好吃的、好玩的,排到了队伍第一名。荷洁下班回家,和文仔说起,文仔大声嘲笑了那些不懂事的孩子,说,我们一人写一张,来对对看。

结果,文仔写的是,我妈妈、我自己、你、小白,荷洁写的是,父母、弟弟、文仔、我。对纸条的时候,文仔很生气说,你怎么把我排在第三名?真不像话!我是你丈夫!荷洁说,我把你排在我前面,你才把我排在小白前面。文仔气愤难当,那你不知道我多么爱小白吗?我还把你写它前面!乡下女人真没良心!

实际上,要荷洁回答夫妻关系真是不好回答。荷洁也没法说清,因为太普通。文仔对她好不好、爱不爱,她对文仔好不好、爱不爱,都是普通得一句话说不清的问题。当初她投奔陈家,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为了让弟弟上大学;而文仔,就是想找个人顶前妻的岗。反正就那样,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的夫妻关系呢,反正,这是荷洁的生活。文仔死了,她很不习惯。一个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说别人家坏话的大活人,突然就没有了,那一下子还是忘不了这个大活人的。

结婚不久,文仔代表他母亲去出席一个婚礼。因为人家在文仔二婚的时候,还包了重礼过来,所以婆婆要儿子回个重礼去。吃了一半,文仔打紧急电话报告说,不小心吃错了酒席,红包也交错了新娘,问怎么办?婆婆快气疯了,说马上去讨!文仔说,已经吃了别人的酒席的七道菜,也喝了那家新娘敬的酒了。婆婆说,猪头,不要说了!给我马上讨回来,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文仔回家却兴高采烈,说,吃错的那家新郎新娘都没有骂他,很干脆就把红包还给他了。一分都不少,真是白捞了一顿。婆婆说,败家子!那边该去的没人去吃,这个亏,这个人情,你就不算了?

还有一次,是荷洁和他在一起,那天下午,婆婆要他们去旧货市场买个茶几,忽然荷洁就天旋地转,恶心得站都站不住。文仔马上借用店里的电话,打了120救护车。等救护车好不容易拐进旧货市场的小巷子时,荷洁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因此想不上车。文仔说,不行,车都来了不上白不上。荷洁说,茶几还要抬回家呀。文仔说,你先上车。文仔还和救护人员商量,可不可以把茶几也抬上救护车,因为那样回家比较近。人家断然拒绝,说车里面还有设备。等到了医院,听说要付九十元的救护车出车费,文仔气得捶胸顿足,简直要哭了。他说,怎么救死扶伤的车还要钱?要钱怎么还敢比的士车还贵?的士还可以搬上茶几呢!

这就是文仔和荷洁的普通夫妻生活。都是平常日子。只是,要用二十万一笔彻底勾销它,心里还是感到古怪的。

十四

荷洁也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上刮聂总的车。

竹海大厦一户人家通过午托班老板请周末钟点工的时候,午托班老板以为有了二十万打底的荷洁,不会接这样的辛苦活,没想到荷洁就同意了。午托班老板想当然地说,也是,近倒是很近,反正你一个人无聊。荷洁点点头。这样,每周六上午,荷洁就进入竹海大厦,去那户人家搞卫生。聂总就是这个时候发现他家的车,老是被人刮伤的。

荷洁认识这尾数666的黑车。它和小区里很多汽车一样,都没有进入地下车库。荷洁第一次到这里做钟点工,就从这辆黑车身边而过。因为那个雇主,知道荷洁住半坡黄楼,让她从后门走。后面其实有铁门锁着,但是,被人把铁栅栏拉弯,很多贪图近道的人,就在那里穿出穿进。当时,荷洁从后面进来,一眼就看到一丛紫竹林下停放的尾数666的聂家黑车。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指头摸过它的车身,光滑厚实,指头很舒服。她想象手上有根钉子,那么这样顺势走过划过的感觉一定也很好,荷洁一下就理解了那个刮车人心花怒放的快活。下班出来,荷洁就把那辆黑车刮了。用的是雇主家里偷藏的一个女孩发卡。发卡有点软,刮痕因此很细,就像头发丝。

荷洁回忆了那个雨天,聂总发现车子被人刮后气急败坏找保安算责任的样子,忍不住就窃笑了。明天,聂总又要找保安算账了。荷洁也在心里已经算好了账,刮一下如果真是两三千块,那就差不多等于文仔一百天的日子。一天二十七,十天二百七,一百天就两千七,那么刮一下,文仔就等于活了一百天。

这一百天里,文仔会怎么过呢。荷洁不由得想了想。

文仔会做出很忙的样子,他细小的身子,发出非常好听的叽里呱啦的声音。

他可能会炫耀又发明了一个菜:带皮的青瓜冷藏后,合夹起酥的儿童肉松,加点干桂花,非常非常好吃啊!

他还会去卖体育彩票的那个小店,找店老板聊天,可能照样会很大方地给买彩票的打工者,指点一下买什么:咳,这么说你还不懂吗!

一到星期六,他就像要凯旋的战士,交代荷洁宵夜要吃牛肉羹或卤羊排面什么的,你要给我多加几粒花椒!

反正这一百天里,文仔一定有很多活动,呼哎嘿哟地在小巷里进进出出。荷洁有时候想不明白,文仔怎么有那么多话说,有时还为很微不足道的鸡毛小事感慨万端。有一天,文仔回家,大声感叹:唉呀,真是想一想就高兴,我今天在菜场,看到新苦瓜上市啦!唉呀,那么漂亮,绿宝石一样,每一根我都摸一摸,摸呀摸,真是觉得幸福啊,我这一辈子有这么好的苦瓜吃啊……

很多话,在荷洁听来,文仔和幼儿园孩子的话一样天真可笑,而他可能还反反复复地说,比如:嗨哟,养羊的怎么就正好在我家隔壁哪——那煮羊奶的香啊!哎哟,前面鲁二的卤猪耳朵实在是好吃;或者,刚刚因为悔棋,被人家赶回家才闷闷不乐坐窗边,可能他看看窗外一线天,马上就赞叹起来:也还真是啊,你看这天,多少天没有下雨了,我们这里的天气就是好,冬天不冷,夏天也不热,风也好,从来不利。唉呀,老天让这么多好东西陪我,这辈子真是满足哇……

荷洁记得有一次,文仔从塑料袋里摸出一个新鲜葫瓜,到水槽边给荷洁分析:你说奇怪不奇怪,这瓜皮上都有一条条刨皮的痕迹,是不是?

荷洁把它推开,她是从小见惯不惊了。在农村地里,瓜架上的瓜,不是个个瓜皮都有这样一道道表皮吗。但是,文仔说,你知道吗?这是刨刀的痕迹呀!就是它上一辈子被人刮皮的痕迹。荷洁笑起来。

文仔很不高兴:这是我刚刚想明白的东西,你怎么不领会呢?知道吗?这就是说,这些个瓜种子,在瓜肚子里,记住了吃瓜的人,记住了吃瓜的人在刨它的皮。它记住了,就这么长了,就这么一代代地把仇恨记下来了。

荷洁呵呵大笑,越笑越厉害。文仔扔下瓜,愤愤地瞪起眼睛:找乡下的老婆好在哪里?好在她们有个屁文化素质!

一个大活人的一百天,有着什么具体的活法和说法,真是不好预想完全。不过,汽车刮到第三次,也就是荷洁第三周去搞卫生的时候,忽然又觉得这个账好像还是不对。这么个算法,文仔恐怕会闹。荷洁知道,文仔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男人,是了不起的丈夫,也是了不起的食堂采购员,幼儿园没有他,家里没有他,情况都是非常糟糕的。一条细细的发卡刮痕,要抵他一百天了不起的日子,不要再去问通冥的仙姑,她也知道文仔会很不高兴的。

那天,提着清洁桶刚出竹海大厦电梯的时候,意外碰到了聂妻。那女人散发着非常好闻的香气,和卧室里的情况完全不同,漂亮、炫目、芬芳得令人不敢多看。比荷洁以前任何一次看到的都要年轻。可是,聂妻看了她一下,眼神过了一下,就过去了。她已经认不出荷洁了。这一点,荷洁大为奇怪,她认为聂妻当然认得她,她受过他们一家的跪,几乎算是聂家的救命恩人呢,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荷洁所以在脸上没有配合出表情,是因为心里积淀了复杂想法。荷洁本来以为聂妻会招呼她,会问候她,会关心她的生活,但是,没有,聂妻的表情也不像装的,她看来是想不起这个有点眼熟的人是谁了。荷洁感到失望,原来这么快呀,这么快人家就忘记了他们。文仔死了才半年多吧。

十五

聂总无论把车子停在楼道地面的哪个角落,刮痕都会找上它。因为发卡不得力,荷洁已经专门弄了一个一寸半长的新钉子,新钉子就放在口袋里,只要荷洁一看到那辆黑车,钉子好像自己就发热起来,它在手心里不断发热、催汗,不刮黑车一下,它根本冷不下去。

但荷洁一次也没有看到聂总和保安大吵的情况。从望远镜里看,聂总和聂妻吵架多了起来,有一次还打起来了。每天半夜,荷洁的生物钟还是很准地让她醒来,她照例要到窗台上,举起望远镜,实在看不出新意,她才去洗手间。回头可能再次举起望远镜,也可能摸摸它就算了。爬上床,她照例要等一会儿才能重新入睡。聂家人还是有下半夜吵架的坏习惯,夜晚,整个对面楼只有聂家的窗口有着灯光。荷洁猜可能和聂总晚归又总是酒后晚归有关。可惜的是,因为听不到内容,也就猜不出他们夫妇为什么吵架,比如,吵架和刮车有没有关系,这些都听不到。但荷洁希望它们是有关的。

在荷洁第五次刮车之后,那辆黑车再也找不到了,前门也没有。喷水池边、千里香绿篱丛旁,或者活动中心门口,都没有。口袋里的钉子整天冷冰冰的。后来荷洁才发现,那辆黑车原来躲进了车库。荷洁后来打听到,聂家高价买下了别人的一个车位。荷洁不高兴,因为车库下面都有刷卡保安,刮车就不再容易了。荷洁把那一家的钟点清洁活给辞掉了。那家人不同意,他们对荷洁十分满意,说加点薪行不行。荷洁摇头。他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荷洁,着急地反省。荷洁差点说,车子刮不到了。这个时候,荷洁才明白,自己原来进竹海大厦打工,根本就是为了刮那辆车。

刮不到车的荷洁,情绪相当低落。五次,她不过替文仔刮来了五个一百天的日子,不管文仔自己认不认可、满不满意,荷洁对这个数量首先就感到不如愿。五百天,还远不够二十年日子。

这个郁闷局面直到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才彻底改变了。

周五下午的竹海大厦,照例每一个窗口都是沉闷乏味的,可是那一天,荷洁的镜头里,聂家忽然出现了三个年轻人。他们在聂家的卧室和书房里,肯定还有看不到的房间游动,个个身轻如燕,神色匆匆,动作敏捷。荷洁没有看过他们的脸,调近来看,一张都不熟悉。有个人可能在荷洁镜头没有捕捉到的地方,打翻了什么,在荷洁镜头里的那个人,猛地竖起了噤声的指头。三个人都僵直了一下。荷洁忽然明白了他们是什么人,心情猛然欢腾起来,天哪。

在望远镜里,他们在快速而准确地打开柜子、拉开抽屉,他们好像在互相抛接着什么,荷洁追不上看,很快看到两个人在床边飞速地拧开首饰盒子,大大小小的首饰盒,竟然倒了一床。聂家竟然有这么多的首饰啊!他们根本不是按金属扣打开,每一个都是把盖子狠狠一拧而开,把里面东西倒到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看着看着,她感到了莫名的紧张。荷洁调转望远镜,远远的,楼下,她看到竹海大厦的两个保安在神色严峻地说什么。望远镜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完全是直觉,荷洁就是感到他们接到了有人举报异常的报告。保安在紧张分析和对策中。

荷洁想都没有想,她放下望远镜,立刻下楼。她走得飞快,熟练地沿着紫竹掩映的锁死后门,拨开竹枝,钻到了里面。面对着大楼前面的喷泉池,荷洁有点傻了。她不明白自己下一步需要干什么,她甚至不知道那三个男人走掉没有。正打算出去,耳边已经传来跑步的声音,几个保安冲了过来,对讲机哇啦哇啦的,保安们刚冲进电梯,另外一个电梯门开了,三个聂家的客人,跨出电梯门。他们神态从容,手上什么也没有拿。有一个长发的,可能还专门梳过头发,齿痕犹在的样子。他们往前门而去。荷洁突然异常大声地叫了一声。喂——

三个人顿时扭头看她。荷洁抬手一指后面,小门……

几个人面面相觑。迟疑间,前门又跑来四个保安,三个男人非常默契,立刻掉头往荷洁所指翩翩而去,荷洁几乎被他们的镇定潇洒弄糊涂了,简直好像她指错了路。可是,望远镜里,在聂家忙碌的的确就是这几张脸。这几张脸是不是在荷洁的脸上也读出了和自己相似的东西,那么短暂的一两秒间,他们选择了信任。

一辆蓝白色警车没有声音地开进了小区。

后面一拨保安从安全通道冲上了楼,前面的保安又下来了,两个警察和他们边聊边等电梯。一个警察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荷洁,过来问,看到什么人出去吗?荷洁点头。警察一发问,荷洁感到自己就像亲身经历了偷盗,事实上。她的眼睛也确实参与了整个过程。警察显然看出她在微微发抖,笑着说,没事。他是怎么走的?荷洁说,三个,从后面……

警察说,长什么样?

荷洁张大了嘴巴。差一点荷洁就要详细描绘了,忽然她害怕极了。她才明白自己那么仔细地看到过聂家的人,是没有道理的。她口吃了。警察宽慰地摆摆手:会抓到的。大白天入室偷盗太猖狂了。今天已经三起了。

突然,另一个警察脸色异常地过来对这个警察说了什么。这警察脸色随之一变,两人冲进电梯。

十六

因为聂家的老人被杀了,竹海大厦的入室抢劫大案,一下子人人传扬。据说老人是被枕头闷死的。荷洁心里隐约拂过不安,但是,她还是想打听聂家究竟失窃了多少钱。借着人们的谈兴,荷洁到处打听,但似乎没有人确切知道。荷洁希望他们最好失窃价值有十万——就是婆婆开价的那个数,既然是婆婆开的价,文仔意见也不至于太大。当然,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不行。可是,通过打听,荷洁知道被害的老人,是聂妻的母亲,六十多岁了,是个聋子,但是小偷不知道她是聋子,还是把还在睡觉的她,用枕头闷死了。

这样的消息,荷洁听了很不是滋味,就更加密切地观察聂家,可是,从望远镜镜头上看,聂家和过去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镜头里,她根本看不到他们的沮丧和哀痛。也看不到他们夫妻的关系紧张。办丧事的那个下午,阳光灿烂,照样有很多亲朋好友来,宾主一见面好像还有点谈笑风生的意思,只有那个孩子神情落寞,老是在窗边看天。

直到有一天,午托班那个竹海大厦的小孩,那个爱分析左邻右舍生活现象的饶舌孩子,在吃饭的时候说,他们家那个楼道老太婆被杀的那个人家,丢出来的装首饰的空盒子,有四个大纸袋。所有的宝贝都被小偷倒走啦,只剩下浴室里换洗衣服边挂着的一副白金钻石项链。

荷洁还是不敢断定,那四个大纸袋里的宝贝有没有二十万。她实在推测不出,那天就问了午托班的老板。老板说,说不定全部是假的,一万块都没有;也说不定一个小盒里就值几十万。荷洁小心翼翼地说,人家说他年薪有三十多万块。老板眼睛一大说,靠!那我敢肯定地说,四袋宝贝,起码要丢一百万!

一百万!

一百万!

数目太大了,外搭上一条聋子老太太的命。荷洁眩晕了一下,努力想估算:一百万等于文仔要活多少年?可是,她算不下去了。

一百万呵……一条人命……荷洁趴在桌子上。她的脑子有些烦躁混乱。

那一天开始,荷洁第一次没有举起望远镜,而且,从那一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子夜的黑暗中窥视聂家了。就是不想看了。荷洁没有去多想为什么,不想看就不看了。望远镜随着一百万的确定而终结了使命。很快,荷洁把望远镜又收到文仔原来的杂物抽屉里。

一个细雨霏霏的下午,荷洁再次独自去找了那个通冥的妇女。

那个通冥的妇女脸色倦怠,显然已经忘记了她。荷洁小心翼翼地介绍了自己,那个通冥妇女灵光一闪地愤怒起来:哦!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你问问这里走出去的人!我什么时候搞错过!吓!真是!

荷洁赔着笑,说自己蛮相信的,所以又来了。

通冥的妇女:你今天想问什么?

他最近好不好?他好……我就心安了……我婆婆也不知道满意不满意,他们母子差不多时间走的……

一个一个来!通冥的妇女上楼的时候,丢下一句话。

在二楼那个烟熏火燎的小黑屋子,婆婆来得很快。令荷洁惊骇的是,那个通冥妇女不断撩着自己右耳边的头发,要把并不存在的碎头发刮到耳后,那不满的口气和婆婆生前一模一样:哪有你这样做人媳妇的?我走的时候,头发都没有梳清楚,我的那个发卡,我是天天要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这头发乱的……

荷洁几乎不能呼吸。婆婆当时死的时候,头是梳了,但是那个黑色的扁扁的发卡,一时找不到。给婆婆换衣服的街坊随口就说,算了,也不是值钱的宝贝。

荷洁呆若木鸡。本来她想问问,她害聂家丢了一百万,聂家还死了一个老太婆,婆婆是不是觉得她干得很好,她和文仔现在是不是都很开心。可是,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

那个通冥的妇女突然语气又变了,好像是文仔来了,可是,声音还是不大像,抱怨的语调倒还是熟悉,荷洁迟疑是不是他们母子两个人都在这里,一时惊惧,眼泪汪在眼眶。

……真是人走茶凉……花也是一条命啊……为什么都不去浇?

花?什么花?荷洁脱口而出。

没有人回答她。通冥的妇女正在安静下来,仿佛海水退潮。荷洁茫然地环顾黑屋子,看着那个紧闭的门:婆婆和文仔真的进来了吗?现在,他们母子是不是又相携离去了?难道这么快就不理她了?她还有话要说啊。

那天回去,荷洁直接去了过去住的老木屋。

在荷洁文仔和婆婆曾经住过的房间,已经换了新房客,好像是卖虾米墨鱼干的,过道里味道就很是腥臭。荷洁径直上了楼,果然,楼上那两个爱下棋的小伙子也搬走了,住着俩年轻时髦的丑姑娘。

荷洁突然看到了阳台,她像被电击了一下。

那个海水周转站屋顶的水泥平台上,晒着一匾苍蝇飞舞的墨鱼鱿鱼干,旁边一双才洗的、舌头高拔的球鞋,也落着苍蝇。满地都是绿色的啤酒瓶子。边上,文仔的几盆兰花早已枯萎死透,只有三盆仙人花球还刺刺地活着,毛尖上挑着晶莹的雨水。球体颜色发褐,还不如酒瓶子绿。

荷洁跨过栏杆,在兰花和仙人球那里蹲着。她很不自信地说,不是吗,他们就是被抓住,老太婆也是死了,和我没有关系……她那么老,又聋,和文仔怎么比呢?……对不对……

荷洁想松土,后来还是决定把仙人球带回去。

卖虾米墨鱼干的贩子老婆很客气,送给她两个大塑料袋。

荷洁提着仙人球,慢慢走出木楼。在记忆里,她想回想那首孩子和大人合唱的歌,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她很想再听听文仔在歌声里发出的带嘘声的笑声,结果,连这个也模糊不清了。

她慢慢走到马路上,走到学校那边的斑马线。老许还在那里,握着一面脏脏的小红旗,戴着一顶黄帽子,嘴里发出嘀嘀严厉的哨子声。

创作谈:生命的度量衡是如此残酷

须一瓜

我们羡慕非凡的生命。那些得天独厚、富贵荣华、功成名就的命运线,在人心中,比掌心中更耀眼,它们像金丝一样闪亮。可是,不管你手心里,握着什么金丝银线豆腐线庸人线,你的生命都在你自己、你身边的亲人心中,无可替代地与日月同辉,哪怕它展开的是最平淡无奇的命运。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生命的故事。他太普通了,如果有资料储备,他的日子输入百度、谷歌,无论周一还是周日,我想任何一天,都有千千万万的人和他同命等身,一样地过,就像徐平、建国、小丽那样,重名者车载斗量不尽。

但正是平常,它才普遍,才具有力量的基础。这个小说里,我看到了普通生命巨大的哀伤,我看到了它们被剥夺、被算计后的挣扎和反抗,我看到了无可言说、无可挽回的生命光华在黯然远行。在这个实施规矩与秩序逻辑的世界,生命的喜怒哀乐、细软与润泽、冲动与发现、感悟与反刍,它能兜住多少?一条生命,哪怕再普通平常,你永远也测不准它的固态、气态和液态状的闪烁鲜活。

生命的度量衡是如此残酷。

我不是想写交通安全警示片,希望读者也没有这么读它。

八字算命最经典的200条断语

1.运年作用正官,外吉内凶,一般不掌实权,升为副职。

2.实用忌神在流年出现有力(同性),应事明显。无力(异性)作用不明显。

3.运年作用后全面作用命局干支,断事才能全面兼顾。

4.正官为用神者,在局中有力为官命,运年旺时必升官。

5.弱忌运上应吉大,弱用运上应凶大。

6.弱用运年照应吉,弱忌运年照应凶,只是程度小。

7.命局为主,流年为辅。如:命局理科好,在坏运只是不突出,也不会太差。

8.命局--天赋。

9.换老师,在老师能力(文理科外环境)受制最重时。

10.换学校,在官(教室)的外环境(学校)变化最大时。

11.中考:数,理。化,语,政,外均为主科,全面好才能考取。

12.高考:分文理,所报专业是自己的特长就能考取。

13.考试不中两种选择:<1>.复读:正官吉可复读成功。<2>.社会就业:看偏官。

14.日干旺弱变化导致正才吉时,女孩追我。

15.同性吉为官,异性吉有能力。

16.正官外环境最凶的流年会辞职。

17.下岗-分干部与工人两种情况:

<1>.工人:工作环境的内环境与正官的外环境同时最凶时。

<2>.干部:正官的内外环境凶即下岗。

18.退二线:正官坐下最凶时,为退二线的时机。

19.退休:正官外环境最不好时。

20.内退:工作环境最好,日干旺弱导致正官外环境凶时。

21.自己适合干事业看正官坐下,适合打工看外环境(单位)坐下。

22.六亲的正官为外环境字,偏官本身字,大小看坐下。

23.在偏官凶的流年也会干偏业,但不会成功或十分困难。

24.看寿命以坐下不空论。看健康以空亡论。

25.偏官内吉外凶时,悄悄的干新行业。

26.好大运无坏事,在好大运的坏流年以吉断。

27.同性时时干为奇数兄弟,月干为偶数兄弟。

28.甲为伤残标志。

29.性病为皮肤感染,男看--戊,女看--己。不孕症看日支。

30.坐下字空亡看年运作用定事业规模大小。

31.单位工人看单位效益,单位好时行好运。

32.单位效益不好时,正官十分旺我辞职,不太旺我下岗。

33.在满足正官凶偏官凶的流年改行。

34.大运--年龄段,流年--长相。

35.破偏财的大运得偏财后立即破掉。

36.老师为--官命。

37.出国:正常出国看正官,偷渡出国看偏官。手续看外环境。有无工作看偏官。

38.偏印为忌近日干,不是名人命。

39.因缺少文凭影响晋级看偏印,偏印凶受影响。

40.女命为官的条件:<1>.正官吉。<2>.日干对正官起好作用或坏作用小。

41.女命官代表的内容:丈夫长相,本人能力,日干对正官起好作用主上进。

42.毕业分配工作是否对口看日干旺弱变化对正官的影响。

43.偏财偏官在原命局中吉者会有婚外情。

44.偏财官为忌在运年受制时也会出现,但多为情所伤。

45.婚外情出现的时机在为用旺为忌弱的大运发生,最吉的流年出现。

46.与情人感情如何看原局组合。

47.婚外情出现后正财官吉不影响家庭关系。

48.不是先天风水十分有力的命局,在不吉的流年(天干)与情人分手。

49.在预测股票时要考虑政策因素(外环境)对正偏财的影响。

50.月支两次受制仍有力,日支两次受制无力。

51.命局组合日干对正官起好作用,本人都会有较好的技能。

52.命局为静,大运为动,大运为静,流年为动。

53.局中实神在流年被作用主动增减力,为事情主动来到。

54.兄弟为用流年被制亦为财时,被借钱。

55.在正官外环境凶的大运会辞职。

56.正官为忌者多从事非法经营或本人具有较强的叛逆性。

57.在正官为忌旺的大运会出官灾。

58.****--正偏官为忌在受制的大运上为妓,坐下吉业务量大。

59.正官为忌神者,必不安心工作而原从事常人看来有勃常理的事。

60.男性正官为忌旺为用若的大运会犯罪。

61.日干对正官的作用表现为:对工作的热情程度,技能。离家远近。

62.不务正业--偏官为忌远为用近,正官为忌近为用远。

63.正官天干--官职高低,地支--权利大小。

64.教室小表现为--人多拥挤。

65.分析日干旺衰的总法则:日干外的七个字都对日干有作用。

66.大运定十年运势的基调,流年在大运基调内发挥作用。

67.大运凶十年以凶断。

68.坏大运好流年最终应凶。

69.六亲的学习成绩看其外环境在年运作用下的旺弱变化。

70.忌官在原局中受制官命。

71.六亲字为其六亲的名气,外财,新事业。

72.发偏财的大运破偏财的流年,破后即发。

73.区分为官大小看先天风水的旺弱。

74.无论正偏官,天干吉时即开始了这个工作。地支吉时事情圆满。

75.天干吉地支凶--半途而废。

76.偏官天干不凶,地支最吉--暗中操作悄悄开张。

77.天干吉地支不吉--虎头蛇尾。

78.天干凶时--放弃这一事业。

79.利润低表现为:房租高,电费高,收费低,改变进货渠道等等。

80. 杀人-七杀为吉先天风水中大吉有杀利。

81.被杀-七杀凶时被杀,为凶不大时被杀而不死。

82.在偏官外吉而内凶的流年,只有年末的新事业能做到明年。

83.体形看地支的外环境是否起好作用。

84.坏大运好流年以为能行也难成。

85.先天风水十分旺或十分弱,应事鲜明。

86.破财看偏财,工资看正财。

87.长相-用每部运对应六亲的相应五官。

88.日干为本人技能,旺弱变化对正官起好作用时胜任工作。

89.因日干变化导致正官凶,自己不想干了。

90.干偏业时:正官外环境凶-干新事业时放弃原先工作。

91.正官外环境仍吉-兼做两个工作。

92.正官内吉外凶-停薪留职。外吉时-还工作或领着工资。

93.外吉内凶-名在原单位,人却不在。

94.大运凶好流年可一段时间内负责。

95.因日干旺弱变化导致正财吉时-对方追我。正财凶-我追对方。

96.后天风水决定孩子性别。

97.所生孩子的能力以大运流年对命局的作用而定。

98.断方位:以运年作用的结果使命局变化最大的天干。

99.异性制外环境时,为看起来不好作但却应付自如。

100.在发偏财的大运逢破偏财的流年,当年投资当年受益。

101.在正偏官同时吉时,往往会从事偏业。

102.日干对正官起好作用为自己懂行。

103.新到单位领薪看偏财。

104.官在流年出现起坏作用,领导存心找我茬。

105.正官先天旺十分有力,一生境遇稳定。

106.从老师八字看学生成绩:文科看偏印,理科看正印,应吉成绩好。

107.运年异性增力组合,虽不应凶也困难重重,但终获大吉。

108.实神力大。

109.正官吉的大运逢正官吉的流年会提升。

110.坐下空亡,同性填实。

111.在工作最吉的大运,工作最吉的流年调好工作。

112.工作环境的天干-单位效益,所在位置,社会影响等。

113.工作环境的地支-单位大小,发展前景,业务量多少等。

114.空亡断法---没想到-----。

115.出差-看正官的内环境最吉时。

116.凡与正官感情不合与偏官感情好的女命为再婚之命。

117.由于正官内环境吉而结婚的命局多为一见钟情型。

118.在偏官凶的大运遇偏官凶的流年会改行,投资大,难成功。

119.业务量大利润低的时候,企业也可能发大财。

120.官的工作环境凶时出的官司日干本人为被告。

121.官的工作环境吉时出的官司日干本人为原告。

122.官司胜负看正官,流年旺我胜诉,弱我败诉。

123.大运决定六亲的年龄段(车,房子,教室),流年决定长相。

124.学生偏业-体育,文艺及课余爱好。

125.毕业安排看正官,自某职业看偏官。

126.在偏官吉的大运逢偏官吉的流年会从事偏业,这个偏业会成功。

127.正官外环境吉是当地热门行业。

128.月支为印比,两次受制仍有力。日支为印比两次受制无力。

129.日干旺弱导致偏财吉时为靠自己特长发了外财。

130.日干旺弱导致正官吉时为自己技艺大有长进。

131.偏官的内外都吉,偏财又吉,断在偏业方面发了大财。

132.正偏六亲同时应吉凶时,吉凶应正六亲。

133.日干旺弱对正官起坏作用我理亏。

134.克出不为受制。

135.外环境凶-工作没前途或不被社接受。

136.日干对正官起好作用干技术活,起坏作用干体力活。

137.当大运地支空亡时以大运的天干定大运吉凶。

138.局中六亲内环境不吉:个子不高,身体不好。寿命不长。。。

139.司机岗位看正官,车况看外环境。

140.在偏为忌旺时会有意想不到的事破财。

141.偏财为忌流年现为被动破财(车祸,借出钱等)。

142.测邻居看局中比肩。

143.日干旺弱变化导致七杀凶时会自杀。

144.第一次处对象看局中正财(官),第二次处看偏。外环境吉时结婚。

145.后天风水对生男生女起决定性的作用。

146.命局决定一切。

147.命局组合好的婚姻在不吉的大运上,断一方常出差或不常在一块。

148.从学校毕业安排工作看正官,辍学后安排工作看偏官。

149.正官为忌之人多从事冒险,非法叛逆性工作,多不稳定。

150.正官为用之人事业相对稳定,按部就班。

151.正官为用旺之人奉公守法,行为谨慎,坐下吉做事认真。

152.新事业看偏,第二年正凶不干了。

153.正官外环境凶的大运上,不会长期把一个工作干下去。

154.在正官外环境最凶时,会放弃原先从事的工作。

155.外凶内吉--在掌权时放弃了工作。

156.农民只要不放弃土地,所干的事都是偏业。

157.业务量大的大运逢业务量小的流年只有相对减小。

158.偏财为用不旺的大运会破财,逢弱流年破。

159.六亲字-本身为偏业,外环境-正业。

160.单位外凶内吉-生意红火就是不挣钱。

161.在工资逐年提高时常发奖金,正财弱的大运无奖金。

162.遇凶时坐下为吉-灾祸小,时间短,事情小。

163.正官外吉-升官,内吉-掌权。

164.工程款-新工程看偏财,第二年看正财。

165.正官内吉时老工程顺利完工。

166.正财不吉的大运干工程不挣钱或干后甲方不给钱。

167.工程讨帐看偏财:除了自身能否发偏财外,还要看欠帐人的能力。

168.运年间的作用力的大小主要取决于先天风水中五行的旺衰。

169.老师文凭看外环境起好作用文凭高。

170.偏科看坐下。

171.好大运无坏事,坏大运无好事。

172.学生继续读书看正官,毕业做学习外的事看偏官。

173.工作环境坐下不反断。

174.大单位,小岗位-出租车。小单位-****。

175.正官的外环境变坏,自己辞职。内环境变坏,单位破产。

176.调工作方向以现办公室,工作单位为基准。

177.测婚姻,发财,治病住院以常住地为基准。

178.感冒看正官外环境凶。

179.算命属水的行业,以黒白色为喜。

180.富命看正官坐下,干大事业者主富。

181.官职大小看天干为用越旺职越高。

182.分析命局找六亲,断大运找流年。

183.工作环境在流年变化时,主对方主动找我谈调动(搬家)之事。

184.某年开始的项目在地支最好时圆满结束。

185.日干作用--自我感觉。

186.看人上进与否看日干变化对左右的影响。即我喜欢怎样。。。

187.外环境吉主对象长相好,左侧为能力,与日干关系为感情。

188.根据坐下断姓氏大小,坐下吉大户人家。

189.流年使日干对正官起好作用-专业对口。

190.左环境对正官起好作用-领导重视,重点。

191.是否有实权看左环支对正官坐下的影响。

192.单位远近看日干旺弱变化对正官的影响。

193.教学成绩看正官吉凶(工作成绩)。

194.从部下命中看领导看正官,从领导命中看部下也看正官。

195.看六亲长相命局断美丑,大运断部位。

196.对日支起坏作用的地支先天风水力大在此地支代表的部位有病。

197.胖廋看坐下,高矮看日支。

198.事故看七杀为用旺为忌力弱一生不出大事故。

199.看风水为偏业。

200.老板找员工找使工作环境坐下有利的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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