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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枪
第一回 闯江湖罗艺出走
南北纷争二百年,群雄逐鹿民不安;
英雄建功创基业,隋家崛起始安然。
几句俗词道罢,引出一段《天下第一枪》的故事。话说北周末年,周宣帝宇文赟晏驾,他的儿子宇文阐继位当了皇帝,称周静帝,当时他才八岁,辅政的大丞相叫杨坚,子继父业,被封为隋国公。杨坚的妻子独孤氏是大贵族独孤信的女儿。杨坚凭着杨家的社会声望,在辅佐朝政时,总揽大权,夺取了北周,自立为皇帝,国号叫隋,建都长安,改元叫开皇,就是隋文帝。
开皇九年,隋文帝派兵灭掉了南朝最后一个王朝,就是陈,统一了全国。在南北纷争中,出现了许多英雄,本书就从一位英雄说起。
话说襄州襄阳(今湖北襄樊),有一个村子叫太平庄。那位问:为什么叫太平庄呢?因为在兵荒马乱之年,这里没有遭到兵灾战祸的洗劫,所以人们都管这里叫太平庄。庄上人家不多,只有二十几户。
书中单表庄东头有一家姓罗的,单字云,名叫罗云,娶妻张氏,聪明贤慧,知书达理。罗云自幼喜欢武功,舞枪弄棒,打拳脚,那是说来就来,一点就透,一练就会,一会就精,罗云每天练武,妻子张氏也陪着练。天长日久,张氏也跟丈夫一样,练了一身好功夫。
自古道:“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学会了一身武艺,呆在家里无人赏识,也没有个出头之日呀!这一天,妻子张氏对罗云说:“你每日勤学苦练,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可是,呆在家里有什么出息呀,你得想办法出去求个一官半职的,不说光宗耀祖,也可混口饭吃啊!”
罗云听罢叹了一口气说:“唉,如今天下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狼烟滚滚,东西两魏各争霸主。东魏被高洋篡夺,立国号为北齐;西魏被宇文觉篡夺,立国号为北周。两下各自招兵买马,积草囤粮,争权夺势。各州府县,贪官污吏多如牛毛,横行乡里,敲诈黎民,老百姓怨声载道,民不安生。你叫我去求官,报效谁呢?”
张氏听罢,低头不语:“这……”
罗云说:“我倒想出个谋生之道。”
张氏说:“什么谋生之道?”
罗云说:“如今我已经有艺在身,古人云:有艺走遍天下,无艺寸步难行。咱们夫妻二人不如卖艺为生,云游天下,也强似去当官为宦,欺压百姓。”
张氏一听,喜出望外,连声叫好:“好,好!咱们打点一番,明天就可出去云游。”
罗云说:“好!”
长话短说,夫妻俩商量好之后,连夜打点行装,第二天就出庄了。从此便穿州过县,浪迹四方,以卖艺为生。
单说这一年,夫妻俩来到河南卫辉府,张氏生下一个小男孩。这孩子生下来白胖白胖的,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谁见了谁喜欢。夫妻俩爱如掌上明珠,那真是嘴里含着怕化了,脑袋顶着怕吓着。张氏问罗云:“咱们得给孩子起个名字呀,叫什么呢?”
罗云说:“你我是卖艺出身,咱们以艺糊口,我看给这孩子起名就叫艺儿吧。”
张氏说:“好!这名怪好的,又有意思。”
就这样决定管儿子叫艺儿。单说这罗艺一年小两年大,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长到七岁上了。一天,张氏对罗云说:“你我二人终日以卖艺为生,今天东明天西,连一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艺儿已经七岁了,我看他聪明伶俐,才智超人,应当叫他上学念书,识文断字,说不定能给咱们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就这样跟咱们每天弯腰练腿,使枪弄棒,到多咱是个头哇!难道长大了还叫他象咱们一样,到处卖艺为生吗!”
罗云一怕,张氏说得十分在理,说道:“好!我看咱们明天就带罗艺回家,重整家宅。有个安稳的地方了,也好送艺儿上学念书。”
夫妻二人商量已定,第二天结算了店帐,收拾收拾就回到了老家襄州襄阳。重整门宅之后,就把罗艺送进学馆读书。
罗艺这孩子,自幼聪明,念书又用心,老师教啥会啥。罗艺早习文夜习武,学得是文武双全。罗云和张氏见罗艺读书上进,满心欢喜,更加疼爱。
一晃,罗艺年长一十八岁,不幸父母双亡,罗艺把二位老人安葬之后,父母卖艺积攒下的几个钱,也渐渐地快用光了。罗艺想:父母在,不远游,如今二老都下世了,难道我就这样在家里坐吃山空吗!父母生前常告诫我,“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也得出去闯一闯啊,不然,我是空有一身文武之才呀!老师对我也十分喜爱,他给我起了个字叫彦超。他常讲:武能安邦,文能定国,我不能安邦定国,也不能在家呆着啊!这样,不仅辜负了老师的一片心意,也空有了一身的文武之才呀!又一转念,哪里有用武之地呢?也罢,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闯!想到这,自己便下了决心,把家中一切收拾妥当,走出了家门。
罗艺出走之后,很快就把盘缠都花光了,身上是囊空如洗,怎么办呢?想起自幼随父母卖艺,何不卖艺,求点盘缠,也好吃饭住店哪。
说来也巧了,这天他正好走到一个挺大的集镇,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做买卖的,叫声不断。罗艺找到一个空地方,心想:就在这儿吧!他先把刀枪放下,弯弯腰,踢踢腿,伸伸四肢,打了几趟拳脚。先有几个小孩围上来看,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大人,人是越聚越多。罗艺看人越来越多,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总认为:一个年轻人卖艺,没出息,没能耐。不好意思也不行啊,人聚来了,他硬着头皮打了几趟拳脚,什么金丝缠腕、二郎担山、白猿献果、张飞骗马、独龙戏珠……
众人一看,这拳脚打得干净利落,点头称赞。这罗艺练可是练哪,他一句话没说,开板就练。常言道:金批彩托,全凭嘴说(金是算命的,批是批八字的,彩是变戏法的,托是杂技),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罗艺就是傻把式,他光练不说。为什么?罗艺自幼跟随父母卖艺,卖艺这套词他不仅懂,还都记住了。那为什么不说呢?罗艺觉得自己年轻,头一回,不好意思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得说话呀,不说话怎么能要到钱吃上饭哪。想到这他刚想开口,忽听西边一阵大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围观的人们一下全跑光了。
罗艺一看,叹了口气,心想:这倒好,钱也不用要了,饭也不用吃了,全完了!无奈拣起刀枪,随着众人也往西边来。到得跟前,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罗艺俯身往里一看,只见一个老头跪在一个人的面前,不住嘴的哀告。细看这老头,头发花白,满面尘土,衣服破烂不堪。再看面前站着的年轻人,年纪也就在三十上下,黄脸膛,三角眼,尖下巴,翻卷的鼻头,鼻孔朝上,长得是一脸横肉。头上戴一字甩头疙瘩巾,身穿青衣青裤,腰系大带,眉头紧皱,二目圆睁,手指老头恶狠狠地骂道:“老东西,少废话!快拿钱来!”
老头说:“少爷,请你多多开恩,行好积德吧,我真的没有钱哪!你再宽我几天,我投亲靠友还得个时间哪,过几天,我一定还帐。”
那人说:“不行,缓了好几次了,今天没有,明天没有,这回你是非给我钱不可!”
这时,从这个人的身后转过一个人来。细看此人,长得是绿不绿黑不黑,那脸面好似出水的螃蟹,秤砣鼻子,鼠耳鹰腮,四十多岁,上前嬉皮笑脸地说:“我说老混蛋哪,我家少爷让你几次了?啊,这是头一回吗?”
他这一说,那位少爷更加生气了:“是啊,我不是没让你呀!”
这个人一听,又弯腰上前说:“少爷,少爷,请您息怒,奴才问问他!”
说着又转过脸对老头说:“我说你这个人是死心眼儿啊,你把我家少爷惹火了,对你可就不客气了!你先起来,起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老头说声“是!”哆哆嗦嗦就起来了。那个人指着老头的鼻子说:“我看哪,等到驴年马月你也还不清这笔帐。你们老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我看,你们放明白点,把她给我们少爷得了!做个小妾也不低气呀,不但钱不用还了,还保你们有吃有穿有用。你姑娘到我们少爷家,那是饭来张口,水来洗手,使奴唤婢,福可就享大了,这样的天堂上哪去找哇!我说老家伙,怎么样?”
老头战战兢兢地说:“大管家,你说的是挺在理呀!可是,我那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不久就要过门了,我能一女二聘吗!管家老爷,请你多多地美言几句吧!”
罗艺一听,这里边有隐情啊,他退到人群外,低声问一位老头:“老大爷,这位少爷是干什么的?”
老头听问,看了罗艺一眼,小声说:“听你说话,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外乡人。”
“啊,我们这个镇子叫金江镇,这位少爷姓甘,叫甘虎。他父亲叫甘杰,曾在朝中为官,因为贪污受贿,被朝廷革职,可是他已经腰缠万贯,发了横财。回来之后,仗着他财大气粗,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他儿子甘虎,狗仗人势,抢男霸女,胡作非为,无人敢惹。这个老头姓李,叫李老好,老夫妻俩一辈子无儿,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这闺女自幼聪明贤慧,长得如花似玉。不幸被甘虎暗地里看中了,要娶她为妾。甘虎趁老太太有病的时候,上赶着借给人家二十两银子。现在,这不么,甘虎管人家要五十两,说是得有利钱。说要,马上就要,李老好就是地底下刨钱也刨不出来啊!其实,他借钱没安好心,今天要钱也是假,要人家姑娘作妾是真。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罗艺问:“那为什么不到官府去告他?”
老头说:“告状?他家有财有势,结交官府,跟衙门里的人一个鼻孔出气。这叫有冤无处诉,到哪说理去呀!”
正说着,又听甘虎喊:“我这是给你脸不要脸。打,给我打!”
甘虎带来的几个家奴狐假虎威,一拥而上,拖衣服拽腿就要打老头。罗艺看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了,高喊一声:“住手,不许打人!”
罗艺说着扒开人群来到当中,打手们一看,进来个年轻人,长得面目白皙,浓眉大眼,严肃中透着威武。有人认出来了,说:“他呀,不就是方才卖艺的那个人吗?”
罗艺这么一喊,打手们把手都松开了。罗艺又问:“你们为啥这么欺负人?”
甘虎一听,气得横眉立目,上前说:“你是哪来的野小子?少到这来管闲事。他欠我的银子,我来找他要帐,你管得着吗?”
罗艺心平气和地说:“我方才听说少爷上赶着借给他家银子为老伴治病,你这是善心助人哪!连我们都感激你。少爷,你既然成全他了,你就成全到底吧。银钱是硬头货,再缓他几天,让他去想想办法。”
甘虎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宽限?已经几次了,他还是拿不出钱来。”
罗艺说:“那也不能拿人家的姑娘顶帐啊!”
甘虎说:“哈哈,好小子,这你可就管不着了。父欠子还,我要他姑娘不行吗?”
罗艺说:“不行!”
甘虎说:“把那个老家伙放一边,先把他给我揍一顿,治治他好管闲事!”
众家奴一听蜂拥而上,又象打老头一样,七手八脚就上来了,有的还来个“小开门儿”。
没曾想,他们哪是罗艺的对手哇,被罗艺几下子就打了个东倒西歪,一个个哭爹喊娘。甘虎一见大怒,举拳就奔罗艺来了。罗艺闪身躲过,下面来个扫堂腿,这一脚正好踢在甘虎的左腿上,“登登登登”,他站立不住,摔了个头东脚西,仰面朝天。甘虎爬了半天爬起来,还要动手,从人群外闯进一个人来,高喊一声:“住手!”
众人一看,一事没了又来一事,甘虎今天算遇上碴子了,别看平常他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谁也不敢碰他,今天就够他戗!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也该给咱们出出气解解恨了。
细看进来这个人,是一位老头,有一把子年纪,头戴卷沿帽,身穿绛紫色的员外氅,脸色微红,高鼻梁,目若朗星,炯炯有神。老头进来把甘虎吆喝住了,问甘虎“那位老者欠你多少钱?”
甘虎说:“五十两纹银。”
老头说:“好!”,然后告诉家人说:“把包袱打开,拿出五十两银子,我替他还帐!”
叫家人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甘虎,没好气地说:“给你!”
老员外又说:“给是给你,俗话说:私凭文书官凭印。你得拿出证据来。没证据随便讹人不行。我还说你欠我五百两、五千两银子哪,行吗?”
甘虎听罢,从兜里取出证据,上写本钱纹银二十两,利钱三十两。老员外看了看说:“这叫什么利?这是驴打滚啊!”
甘虎说:“嫌利大别使钱。”
老员外说:“这回算便宜你了,滚吧!”
没办法,甘虎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老员外转回身叫了声:“李老好,李老弟,帐,我替你还了,以后他不敢再欺负你了。”
老头没等说话,先跪倒叩头:“员外爷,你这大恩大德可叫我怎么办哇!这五十两银子我什么时候能还清啊!”
老员外笑着说:“不必,五十两银子,我奉送给你了。”
罗艺一看,这位老员外挥金如土,仗义疏财,真是太可敬了!
李老好又说:“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老员外说:“我姓姜名叫姜洪。”
说完带领家人就走了。罗艺也收拾刀枪要走,李老好上前说:“这位英雄,我老汉给你磕头了!”
罗艺说:“快起,快起!”
李老好说:“刚才要不叫英雄你,我一定得挨顿痛打。”
罗艺说:“我是外乡人,走到这赶上了,没什么,不值一谢!”
罗艺只说了几句客气话,没报姓名就走。他边走边想:那位老员外叫姜洪,姜洪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可是冷不丁又想不起来了。又想了半天猛然想起,原来爹爹常常提到此人,说南阳姜家庄有位隐士叫姜洪,外号叫“绝”。他是名将姜维姜伯约的后代,祖传的枪法,天下无敌!难道就是这位姜洪吗?记得老师常对我说:要想成大器,没有苦功难以惊人哪。他给我起名叫彦超,就是说,才学得超人才行。今天巧遇这么一位高人,这是机会呀,不能错过。想到这,他注意打听姜洪的住处。有人告诉他,就住在离这十里地的姜家庄,到那打听姜洪姜老员外,没有不知道的。罗艺决心到姜家庄去访姜洪。
书要简短,话说罗艺来到姜家庄一看,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十分清静。村口有个小孩在玩耍,罗艺一打听,小孩说:“进村第三个黑大门就是。”
罗艺来到大门外,见门口有四棵龙爪槐,罗艺停住脚步,上前叫门,门开处出来一位老家人,问道:“客官,你找谁呀?”
罗艺一抱拳,说:“老人家,贵府的主人可是姜老员外吗?”
老家人说:“正是。客官贵姓高名?”
罗艺说:“我姓罗,叫罗艺,特意来拜见姜老员外,有劳大驾,给小的通禀一声。”老家人说:“请稍候。”
老家人进院来到上房,姜洪正在屋里吃茶,老家人禀报说“:员外爷,门外来了一位年轻人,叫罗艺,前来拜见。”
“好!”
姜洪答应之后,慢步来到门外,一看,认识,这不是在金江镇打抱不平的那位年轻人吗?仔细一看,年纪在二十上下,长得是一表人才。罗艺见姜洪出来,急忙上前磕头,说:“叩见姜员外!”
姜洪上前搀起:“不必如此,请进,请进!”
姜洪引罗艺来到客厅落座,家人献茶已毕,罗艺说:“在下罗艺,久闻员外大名,恨相见太晚!今日特来冒犯,请姜老员外海涵。”
姜洪说:“不必客气,此前在镇上你见义勇为,老夫十分钦佩。”
罗艺说:“那是我一时冲动,多亏你老人家仗义疏财,救了李老汉一家。”
姜洪说:“我们是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彼此,彼此!”
罗艺说:“老人家,我姓罗叫罗艺,字彦超,父叫罗云。他老是卖艺出身,如今已经故去,我是上无兄长,下无弟妹,只身一人出外卖艺访友,想学点能耐。我父生前常提你老的大名,今幸得遇,晚生想拜你老为师学艺,万望你老人家能够收下!”
姜洪听罢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哎呀,罗壮士,我乃山村野夫,哪里有什么能耐教你,实难从命啊!”
罗艺再三请求,姜洪还是不肯,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去,与姜洪告别。
姜洪送走罗艺,回到上房歇息。一夜无书,单说第二天早起,姜洪跟往常一样,来到大门外散步,不料“啊”地一声,当时就愣住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金山寺抱打不平
书接上回。话说姜洪是每天四更半起床,独自出门到林中去练功,今天出门一看,在门外跪着一个人,借着月光细瞧,并非旁人,乃是昨天送走的罗艺。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罗艺自从离开姜家庄,心中闷闷不乐。唉,自己如饥似渴诚心学艺,可是人家不收。怎么办?我就这么回去吗?不能!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跪到他家门旁,苦苦哀求,看他还肯不肯收!想到这,他又转身往回走,来到大门外,一直跪到四更多天。
姜洪看罢一愣:“哎呀,你这是为何?”
罗艺说:“小人专程来此拜师学艺,老人家不收,我大失所望。为表诚心,小人去而复返,跪在此处,老人家什么时候收我;我什么时候起来;你老不收,我就在这跪个钉糟木烂,一死方休!”
姜洪一见罗艺心怀大志,又有如此诚心,实实难得!他急忙上前用手相搀。罗艺说:“你老不收我不起来,什么时候收我,我什么时候起来。”
姜洪说:“收徒弟也不能这么随便就收了,你先起来,有话到屋里叙谈。”
罗艺磕了个头,起身与姜洪来到屋里。这时已经天光大亮,有家人献茶,吃早点。姜洪见罗艺相貌堂堂,十分英俊,言谈不俗,学艺心切,便十分喜爱。加之罗艺再三恳求,老人家也就收下了。罗艺每天除习文练武之外,还小心侍奉二位老人。姜洪没有儿子,一辈子就生一个闺女,取名叫桂珍。姜桂珍品貌端庄,知书达理,刀枪棍棒无所不通。
话说这一天,茶饭过后,姜洪对老伴说:“你我一辈子无儿,只此一女,年龄已经不小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该给女儿找个合适的人家了。”
老夫人说:“是啊,有合适的,也该办了,女儿再好,也得出门哪!”
姜洪说:“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咱们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我提一个人你看怎么样?”
老夫人说:“谁呀?”
姜洪说:“你看罗艺怎么样?”
老夫人说:“罗艺?”
姜洪说:“是啊,我观察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他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久后也许能出息,咱把姑娘许他,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致于冻着饿着。”
老夫人说:“我看也怪合适的,罗艺孤身一人,婚后就住在咱们家,你我老了也好有个照应。”
姜洪说:“那你去同桂珍商量商量。”
“好!”
老夫人来到后院,跟闺女姜桂珍一说,闺女满面含羞,寻思半天说道:“孩儿的终身大事就请二位老人作主吧,既然你跟爹爹愿意,想必是合适。”
其实,小姐对罗艺早就有了好感,只是封建社会,不好直言。这回妈妈一问,正好合了心意。不过闺女不说自己愿意,她说请二位老人作主,意思就是同意了。老夫人知道女儿愿意,高高兴兴地就回来了,见姜洪一说,姜洪非常高兴,立即去找罗艺,把事情一摊,罗艺说:“师父,此事实难从命。自从我到家来,二位老人和姐姐待我天高地厚,特别是姐姐待我好象亲兄弟,我已经想好了,对二位老人我是生养死葬。这样,何不给我找个姐夫,也好多一门亲戚呢?”
姜洪一听,把脸一沉,说:“这么说,你是嫌我家姑娘长得丑,年岁大,不般配?”
罗艺说:“不,不,不!徒儿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你们二老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小姐就是我的亲姐姐!”
姜洪说:“不!我把话已经说出来了,如果你不愿意,明天就离开我家,枪法你也学去一些了,一般也够用了。”
罗艺一想:人家是真心诚意,再说小姐平素对我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我再不答应这门亲事也就不对了。想到这,连忙跪倒,说:“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
姜洪一听,别提有多高兴了!与老伴一商量,择个好日子就给他俩完了婚。远亲近邻,前后街坊都前来祝贺道喜,十分热闹。喜事过后,全家人喜气洋洋。姜桂珍“说你:不是学枪吗?走,到后花园去我来教你。”
从此之后,早文夜武,就由姜桂珍来教罗艺。小姐对罗艺可就不象姜洪了,非常严格,不会就用藤条抽,那是真打呀!姜桂珍想的是严师出高徒,不刻苦学习怎么能出人头地呢!可是罗艺呢?真有点不大高兴,咱们虽然床下是师徒,可是床上还是夫妻呀,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好歹我是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老叫一个妇道人家管着呢,我这不是太窝囊了吗!难道我罗艺就这样受一辈子气吗!想到这,他决心离开姜家。就在这天夜里,他趁姜桂珍睡下,自己偷偷地离开了姜家庄。
话说这一天罗艺来到镇江地面,听说金山寺有庙会,他便乘船来到金山,放眼看去,那真是:
山连山山套山山山不断,
岭挨岭岭接岭岭岭相连。
云蒙蒙雾沼沼怪石点头,
风嗖嗖雨潇潇奇木含烟。
郁葱葱绵缠缠古藤倒挂,
光闪闪明亮亮瀑布卷帘。
树中花花中树群蝶飞舞,
云中山山中云苍鹰盘旋。
观不尽群山景峰高峻险,
一线路弯曲曲直上云天。
信男信女,人山人海,来来往往十分热闹。罗艺随众人来到大殿,见佛像前有一老僧,用手敲打木鱼,“当当”有声,人们纷纷进殿烧香叩拜。一位老夫人,年纪在五十上下,身穿蓝色衣裤,头戴珠翠,闪光耀眼,旁边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搀扶着,后边跟着两名丫鬟。这姑娘,头左边插着一枝牡丹花,右边插着一支凤凰钗,这叫凤凰穿牡丹;后边梳着长发,满头珠翠。长得是:面如桃花,腰似细柳,眼如秋波,鼻若悬胆,樱桃小口,元宝耳朵。上身穿粉红色的上衣,下身穿鹦哥绿的裤子,外衬百褶罗裙,下边露出一双红绣鞋,鞋尖上有个绿绒球。
姑娘温柔典雅,举止大方,来到大殿,丫鬟过来把香点好,交给老夫人。老夫人接过来恭恭敬敬地插入香炉,然后叩头拜佛,小姐也跟着叩头拜佛。拜完之后,母女起来给了五两银子的香资,然后走出大殿到外面观看山景。
这母女俩一出庙门,迎面过来一群人,为首的身高七尺开外,戴一顶浪荡公子逍遥帽,上绣五蝠捧寿,帽沿下有两根飘带。身穿蓝色大衣,上绣牡丹大花,足登青缎子鞋。再往脸上看,好象一张铧子挂在头上,铧尖朝下,一张没有血色的白脸,半截眉,三角眼,青虚虚的胡子,年纪也就在三十上下,手里拿着折扇,一步三摇,三步九转,迈着方步,象似斯斯文文。后边跟着十几个愣头愣脑的家伙,一个个狐假虎威,歪戴帽子斜瞪眼。他们男人堆里不去,专在妇女堆里晃荡,和这母女一走对面,马上就把小姐盯上了。
书中交待,这小子是谁呢?原来他是镇江总兵苏克的少爷,名叫苏豹。这小子仗着他父亲的势力,整天游手好闲,横行霸道。每回庙会,他都来闲逛,寻花问柳。今日看见这位姑娘如花似玉,他早已神魂飘荡,心想:我苏豹从来没见过这般美好的女子!想罢上前拦住去路。姑娘急忙闪身躲到夫人身后,老夫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母女的去路?”
苏豹嬉皮笑脸地说:“哈哈哈哈,谁不知道我苏少爷。不用问,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了。老婆子,给我娶家去作个小妾怎么样?”
老夫人说:“好一个大胆的狂徒,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耍笑妇女,难道你不知道有国法王章吗?赶快给我滚开!”
苏豹说:“什么?你敢叫我滚?来人哪,把这个老该死的拉一边去,把姑娘弄走!”
众家奴听罢一拥而上,有的拉姑娘,有的拖夫人。罗艺一见心中大怒,往前一近身,高声喝到:“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如此无理!”
苏豹一见这等情景,就上来了,打手们也都围在后边,苏豹说:“好小子,你是干什么?来这多管闲事!”
罗艺说:“我专管天下不平事!你们为何耍笑人家?”
苏豹说:“你不是爱管天下不平事吗,好!今天算你遇见少爷了!上去,给我打!”
话音一落,众家奴上去就打罗艺。罗艺顺便飞起一脚,上边有手一划拉,众家奴是王八吃西瓜──滚的滚,爬的爬!重的断胳膊折腿,轻的闪腰岔气。
逛庙会的人一见,个个拍手称快。有一个老头高兴地说:“这真叫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勇士降啊!”
苏豹一见可气坏了,把大衣一甩就上去了。这小子练过武功,会个三脚毛、四门斗什么的,他用足了气力奔罗艺打来。
罗艺一闪身,随后一个卧牛腿,“叭唧”,把苏豹踢了个仰面朝天,脑袋正好磕在一个小石头子上,疼得这小子“妈呀!”一声,爬半天爬了起来,骂道:“好一个混小子,你等着瞧!”
他边骂边看着罗艺,一溜歪斜就跑了。罗艺说:“滚吧!”
老夫人来到罗艺跟前说:“多谢壮士救了我们母女!请问好汉尊姓大名?”
罗艺说:“老夫人,这点小事不值谢,你们赶快回家吧。”
说完,罗艺转身就走了。老夫人朝着罗艺点了点头:“好人哪,真是见义勇为的英雄!”
老夫人说着带着小姐丫鬟也走了。
单表罗艺,打了苏豹之后,走出金山寺来到镇江,一打听,苏家的势力很大,他不敢在此久留,便起身离开镇江。
这一天,罗艺来到金陵,盘缠花光了,怎么办?他又想起卖艺来了。找个空地方,把包袱放下,刀撂到一边。抬抬腿,抻抻腰,先活动活动。不一会就围了一圈人。这回罗艺懂得了,得先说话。他向四周一抱拳,说道:“众位乡亲,有礼了!我是从远方到贵宝地来,求亲不遇,访友不着,川资耗尽。自幼练过几手拳脚,今天万般无奈,只好献丑。这里,老师多,少师广,不知府上何处,不能登门叩拜,请允许我在这里向老少师父们、乡亲们深施一礼,给师父们拜个晚年,求求帮,请大家赏碗饭吃。带钱的,你就赏几文,没带钱的,你站脚助威,我也感谢大家!说练就练,光说不练那是嘴把式。好!不到之处,请各位师父指教!”
罗艺说完这套词,打了一趟拳脚,什么前三后四,插花盖顶,闪展腾挪。拳中有式,式中有法,脚步稳健,绵软缩小巧,挨帮挤靠挪,手眼身法步,轻如叶,重如铁,缓如鹰,疾如风。
看热闹的齐声喝彩:“好哇,好!”罗艺是见好就收,站住身子,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众人往场子里扔钱,罗艺连声道谢。
单说在人群中有位老人,手里提着个篮子,把罗艺看了又看,只见罗艺二十五六岁,身高七尺五六,面如敷粉,两道剑眉,一双大眼,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头上戴甩头一字疙瘩巾,身穿蓝色裤褂,足登薄底青靴,相貌不俗。看了一会,他低声问身旁之人:“请问,这位卖艺的是哪里人?”
那人回答说:“他方才自己说了,他不是卖艺的,是出来探亲访友的,因为没盘缠了,才在这打场子卖艺。”
老人听罢点点头就走了。罗艺打完拳,接着又练起刀来。他的刀,不仅功法纯熟,架式也优美。俗话说:“把式把式,全凭架式;没架式,不够把式。”罗艺的刀,那是削砍劈剁,上下翻飞,手到哪里眼到哪里,似双峰贯耳,象独龙戏珠,只见刀光不见人影。众人看了一齐叫好,接着就是扔钱。罗艺看出这里人够朋友、捧场,他是满心欢喜,还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枪法。可是罗艺没有枪,便说:“感谢众位捧场,我没有别的回敬诸位,自幼学了几套枪法,也想在众位师父面前献献丑。可是,我没带枪来……”
说到这,人群中有个人说:“那边是个竹铺,咱们去借根竹竿来当枪可以不?”
罗艺点头说:“可以,那有劳师父们了。”
人群中有好事的,到竹铺就借了根竹竿来,进场子里交给罗艺。罗艺用手一掂量,觉得轻点,也只好将就。他拿起竹竿当枪,两手一抖,使了个抖枪式,“啪啪啪啪”一顿串枪,一杆枪抖出来是七个枪头,名叫“梅花七蕊”。
看热闹的也有明白人,觉得这枪的功夫不一般,接着众人又是一顿报好声:“好,好!”
书中暗表,按武术上说,大刀是兵刃之帅;长枪是兵刃之祖。罗艺使的枪,抖起来扎、挑、绷、点、滑、扫、迎,都是实招,没有花架子,没有真功夫练不出来。
罗艺拿竹竿子当枪,练得正起劲,从人群外走过三个人来,说声借光,看热闹的往两旁一闪,这三个人便闯进了场子。罗艺一看:啊,是他!
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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