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双凤朝阳格(双凤朝阳格命)
上海滩三大亨的政坛江湖----第三章
第三章
少年蹉跎事无成春风邂逅蒋中正
从日本回国后,追随陈其美参与辛亥革命,对清帮有了初步认识。1916年秋以后,又有六年多的时间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谋生活。由于这两重缘故,得以结交闻名遐迩的沪上帮会首脑人物黄金荣和杜月笙等人。这是他后来能够利用会势力实现他的政治目的的原因。在许多情形下,与上海滩黑社会闻人杜月笙的相互利用关系,是通过戴笠和他领导的军统局达成的。戴笠是蒋、杜之间的联络人和蒋氏意图的促成者。全面评说蒋、杜间的错综关系,有必要了解一下戴笠其人及他同之间的关系。
戴笠的原籍是浙江省江山县仙霞关龙井村。仙霞关所在的仙霞岭,地处闽、浙、赣交界处,迤逦盘旋百余里,环拥江山县人一派旖旎迷人的秀嶂之中。其间峰峦涌动,须江奔流,风景绝佳。清朝末年,龙井村内居住着一位姓戴名启明的乡民,他听堪舆先生说,距仙霞岭脚五里处的保安村毓秀钟灵,风水极好,得此地者必昌达。戴启明为之心动,并实地考察了一番,非常满意,于是举家迁往保安村落户。此后,倒也人丁兴旺,连生三子,家道亦日渐兴隆。只是二儿子顺旺,膝下一直无子。年迈之后,为续弦香火,便将邻村郑氏之子收为养子,取名戴冠英。
这戴冠英虽生得高大魁伟,却学文不成,习武不精,终日里无所事事,只靠着顺旺老人挣下的几十亩田地和一座竹山混天度日。更让顺旺老汉不安的是,冠英刚到而立之年,发妻却不幸病逝,仅遗一女春凤。为后继有人,老汉四处撺掇,想给他再娶个续房。可家族中人一因冠英并非戴氏族人,二因看透了他游手好闲的庐山真面目,都懒得为他的婚事费心。只急得顺旺老汉心里没得个着落。
或许是苍天有眼,同村乡绅蓝兴旺老汉和顺旺私交甚笃,一则不忍老友为此事煎熬,二则看冠英生得一表人才,虽无所专长,但为人性情还算温和,家境也算宽裕,就一锤定音,把自己的四女儿月喜给戴家作填房。月喜正值妙龄,清丽端庄,还熟读了《三字经》《女儿经》《朱子家训》等启蒙之书。这在当时的偏远山庄是颇为罕见的。顺旺老汉喜从天降,即时张罗起聘礼婚典来。
婚后夫妻感情融洽,1897年4月24日,便生下一个白胖小子。顺旺老汉喜不拢嘴,忙不迭地为新生儿取名为春风。这戴春风就是后来成为军统局特务头子的赫赫有名的戴笠。
戴春风改名为戴笠,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春风出世后,顺旺老汉就找命相先生给他算了算命,得到的结论是此子干支八字为丁西、己已、丙辰、丁酉,乃“双凤朝阳”格,将来必主大贵。19年后,戴春风和几个要好同学到衢州报考衢州联合师范时,又碰到一位举着鸟笼子的算命先生。那笼中跳跃着一只小鸟,如麻雀般大小,浑身是鲜艳的春柳浅绿色,尖红的小嘴,鸣声清脆悦耳,惹人喜爱。只要主人给它一颗谷粒,它就欢快地从算命者手中啄出一张纸签。签上有书画,算命先生据此为求签者占卜未来,指点迷津。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和争胜,春风一伙纷纷围拢过去,请算命先生给卜测一下。小鸟给春风啄出的纸签上画有一个池塘,正值暴雨,池中水满即将溢出的样子。画旁有批注:一遭逢暴雨,绝非池中物。戴春风故作糊涂状,求算命先生为其解释。
“后生仔,这可是个上上签啊!它预示你将来一旦遇到贵人提携或是什么好的机遇,就一定会飞黄腾达,决不会久居人下,仰人鼻息。”算命先生的解释在戴春风听来固然将信将疑,但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索性把袋中铜钱都给了他。那先生见他出手如此大方,就又热情地为他测算生辰八字。测算结果,除了命属双凤朝阳格,必主大贵外,又告诫他五行中缺水,有偏枯之象。弥补的办法是须将名字改为带水字的,方可逢凶化吉,一展鸿图。同行的学友取笑道:“干脆把名字改一下。诸如春雨、春泉,随便什么,总之带点水的意思就行了。”戴春风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岂能随便改名字?”此事遂作罢。
1926年8月,戴春风赴广州报考黄埔军校第六期第一批学员失败后,在朋友的帮助下,准备再考第二批。因为怕被监考人员看出破绽,决定更改名字。这时,他想起宋代孔平仲赠张天党的诗句:“万世倏忽如疾风,莫以君车轻戴笠”。他又想起了“卿虽乘车我戴笠,日后相逢下车揖”的诗句,都是说友谊不能以贵贱上下相论。其中,“戴笠”者乃贫困顿之人,正合自己眼下处境。因此,戴春风决定把名字改为戴笠。蓦地,戴春风又想起当年考衢州师范时集市上算命先生的告诫,觉得或许有一定的道理,现在何不按他的说法改个与水有关的字,以改变蹇劣难堪的时运呢?心念一转,遂定姓戴名笠字雨农。他想,即便真的是五行缺水,有了“雨农”二字,想必水就够多了。大凡人到穷途末路之际,往往有点迷信。从这以后,戴春风正式改名为戴笠,并以此名参加了黄埔军校第六期第二批的考试。当然这是后话了。
话接前言。戴春风的出生给家庭平添了无尽的欢喜。而且算命先生认定这孩子命必富贵,全家更是大喜过望,捧为明珠。孰知风水宝地并没有给戴家带来永世的好运。不久,顺旺老汉过世。戴春风6岁那年,其父戴冠英又撒手人寰,丢下年仅27岁的蓝月喜,守着6岁的戴春风和4岁的次子戴春榜,痛苦不已。丈夫死了,蓝月喜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身上。她望子成龙,想让孩子们通过读书取得功名,光耀门庭。于是,身上的孝服尚未脱去,就扭动小,拉着戴春风来到本村私塾,求见私塾先生毛逢乙。毛逢乙是江山地区小有名气的秀才。他见戴春风貌相聪慧,便问他几句话,见他应对机敏,也就高兴地收留了这个学生。
由于戴春风天资还算聪颖,仅几年工夫,就轻松自如地把《三字经》《千家诗》《朱子家训》等蒙学教程倒背如流。戴春风16岁那年,毛逢乙建议戴母送他到仙霞小学继续读书。在那里,初小三年的成绩也不错,从来不用戴母操心。但戴春风生性好强,精力旺盛,放学后常领一群小伙伴四处游逛,或者打架斗殴,负气争胜,经常弄得衣衫破烂,鼻青脸肿。为此,他没少挨母亲的鞭责。
1910年,14岁的戴春风以优异的成绩考人江山县唯一的文溪高小。报考高小时,学校的作文题目是《试名言尔志》。他笔走龙蛇,倚马成篇,表述了“希圣、希贤、希豪杰”的理想和抱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心胸气度,深受文溪高小的老师和校长青睐。但戴春风人学后的表现,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失望的原因并非他的成绩不好,而是他劣性不改,太爱惹是生非,扰乱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由于他自幼就爱争强好胜,交接朋友,在县城读书又摆脱了母亲的管束,因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事,请客吃饭出手大方之举,比比皆是。从两件事中可见其个性之一斑。
1911年,清王朝被推翻。许多具有革命思想的青年纷纷剪掉脑后的发辫,以示和清王朝决裂,拥护革命。戴春风的同学周念行亦跃跃欲试,无奈为其老父强硬阻挠,又不敢据理力争。新学期伊始,周父送其返校,恰巧在校门口遇见了剪去辫子的戴春风。戴春风瞧了瞧周念行心灰意冷的样子,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周父,心里就明白了。他急趋上前,热情地帮周父拿行李,边走边谈些咸与维新、进步潮流之类的时兴道理。周父听了只好频频点头。这时,“剪辫同学会”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迎面走来,其中,有的在宣传剪辫子所代表的深刻意义。戴春风从他们那里借了把剪刀,咔嚓一声,周念行的长辫已落在春风手中。同学们都冲周念行和戴春风热烈鼓掌。在既成事实面前,周父虽然生气却也毫无办法。对戴春风突袭的做法,周念行打心眼里感激,因为戴春风帮他做了想做又没有勇气做的事。
开学不久,国语老师为他们讲授《离娄》文中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为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为寇仇”这一名句时,评论却迂腐不堪:“孟子此话不对。常言说‘君在上,臣在下’,无论君如何待臣,做臣子的皆不能视君如寇。”结果引起大部分同学的不满,但谁也不愿公开指责。又是戴春风,下课后领着同学签名上书,要求解雇国语老师。校方对戴春风等人的行动虽非常反感,但又怕落个“保皇”恶名,权衡利弊,还是把那位国语老师辞退了事。
正是类似的许多事件的累积,戴春风被老师和循规蹈矩的同学视为江山浪子。但他那种不畏上、敢想敢为敢当的“气魄”却令许多人折服。当时敬佩他的一些同学中,就有后来成为他忠实部属的周念行、姜绍谟、毛人凤等人。
1914年金秋季节,戴家双喜临门:戴春风从文溪高小毕业并考人杭州省立第一中学,是为一喜;他又美做新郎,是为二喜。新娘是本县凤林乡毛应升之女毛秀丛。毛秀丛时年19岁,比戴春风大两岁,为人温柔大方,又贤惠能干。媳妇是戴母亲自选中的。儿子成婚这一天,戴母穿戴整齐,迈着小脚,忙进忙出,乐不拢嘴。鼓乐阵阵,鞭炮声声中,花轿抬到。只见戴春风胸佩红花,身着簇新的灰绸长衫,拿着一条红绸带去牵引轿中的新娘。
17岁的戴春风已有了较为成熟的男子汉气质。他中等身材,甲字形脸庞,浓眉阔嘴厚唇,眉间距甚宽,鼻子宽挺,让人感到开朗又有些顽劣之气。此时,他正在乡人的指挥下作揖磕头,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敬酒布菜,不亦乐乎。
席尽人散,新娘头顶红巾,无语端坐床头。戴春风呆立房中,有点手足无措。忽然,他想起母亲的嘱托,轻轻地把新娘的盖头揭开。新娘一双羞涩温柔的眼,慢慢低下眉间,脸上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润。
婚后,毛秀丛体贴丈夫,孝敬婆母,照顾小叔,很是贤惠。一家人和和美美,夫妻俩恩恩爱爱。
新年一过,戴春风辞妻别母,到杭州上学。毛氏在家操持家务,侍奉婆婆。翌年秋,毛氏为戴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藏宜。戴母喜不自禁,托人带信给戴春风,让他回家来看看。可她哪里知道,她的爱子早已被省立一中开除了。
原来,戴春风禀性难改,到杭州不久,就遍游名胜,结交新好,并爱出些风头,博取赞扬。一次,为了和同学打赌,曾强租服装店的西服照相,被学校当局给予记过处分。但他仍不知收敛。戴春风住的宿舍紧挨楼梯口,夜间睡觉时经常被舍监查宿的脚步声吵醒。为惩罚舍监,他把一对木制哑铃放在楼梯口,想绊舍监一下,以示警告。不料想,舍监一脚正踩在哑铃上,叽里咕噜地跌下楼去,摔得头大脚软,满脸是血。校长震怒之下,严令追查肇事者。当查明肇事者就是曾受过记过处分的戴春风时,毫不犹豫地将其开除了。戴春风无论怎样哀求也无济于事,只好卷起铺盖,投奔杭州城里一徐姓远房亲戚。
这家徐姓亲戚开了家柴店,尚能维持生活。徐老板为人忠厚,待人热诚,张罗着为戴春风在附近豆腐坊找了个差使。平日里戴春风不屑与苦工为伍,可事到如今,只好咬着牙卖劲硬干了。不过,这家豆腐坊是小本买卖,工钱很少。当他得知自己已为人父时,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生平第一次做了爸爸:忧的是学业无成,事业无望,实在无颜面对妻儿。思来想去别无办法,只有相机把被开除之事说明。可是平时大手大脚惯了,挣来的工钱所剩无几。年关已到,他除去路费,几乎无钱买一件礼物。无奈,只好费尽心机,编了段谎话,从徐老板那里借到50元钱,买了些衣料、年货,赧然回家。
戴春风回到家里,母亲和妻子都很高兴,谁也不知他已被学校开除。新年过后,戴春风将此事全盘托出。母亲、妻子没说一句责备的话,让他在家里照管田地,但她们沉重的表情却撞击着戴春风的自尊心。在无地自容之余,他也曾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田产管好,增加收人,减轻家庭的负担。最初几个月,倒也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间一长,被开除的屈辱感日渐淡漠,广交远游的毛病又复发了。
一天,戴春风在硖口镇游玩时,邂逅已经考上衢州八中的旧日学友姜绍谟。姜与他同岁,但晚三年上学,所以比他低三届。戴春风在文溪高小毕业两年后,姜绍谟提前一年考取八中,并准备去北京报考北大预科班。从姜绍谟处还得知,周念行正要去日本留学。姜还劝戴春风明年秋天报考衢州联合师范。
戴春风眼见得往日同学都有所作为,而自己委顿乡间,无聊度日,心中大受刺激。他好胜之心勃然而起,即下定决心报考衢州联合师范。行前,他向母亲慷慨陈词,大有易水壮士之慨。戴母自然盼望儿子能有所成就,想方设法筹措了一笔钱,供他应试之用。在文溪高小低他一级的几位同学得到消息后,也来参加考试。考试前一天,他们相邀逛集市,遂有前面算命一节。考试揭晓,戴春风高中第二名。当天晚上,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邀请几位同学在他下榻的旅馆畅饮一番。喝得差不多了,学友们纷纷告辞。戴春风兴犹未尽,又请刚回店的两个商人与他同饮。不久又进来一个新旅客,此人身材魁梧,一身灰色军装,一看就知是当兵的。好客的戴春风又邀他人席。席间得知,这位军人乃是浙江第一师师长潘国纲部下,奉命来衢州招兵。他鼓动戴春风走从军之路。夜阑酒席散,戴春风辗转反侧,不能人睡。他想,考上师范,将来不过是个孩子王,不会有多大出息。如今当道者多行伍出身,自己有文化,如果从军的话,必定凤毛麟角,何愁不直上青云?素来不安分的戴春风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放弃学业,横枪立马只身去闯天下。
第二天,戴春风请那位军官写了封信,加入了杭州的学生兵营,并委托来杭州运货的江山老乡,把他参加浙一师学生营的事转告家人。
一到兵营,戴春风的热情和理想就被彻底粉碎了。他发现,被他视为通达之径的学生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学生营组织涣散,缺乏训练,装备也很差。军官们吃喝嫖赌,庸庸碌碌。他不能忍受这种仅供当作炮灰驱使的日子。三个月后,乘赴宁波平乱之机,逃了出来,再也不回学生兵营了。事已至此,戴春风无颜再见母亲和妻子。于是,他写信给母亲,发誓若不混出个样子来,永不返乡。
戴母接到信后,夜不安眠,时常半夜起来,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她的春风儿平安无事。可她越来越担心儿子在外地漂泊,于是在田里的活计告一段落后,就去宁波找儿子。戴母典掉几亩田,带上一点盘缠,由媳妇的娘家弟弟陪同到杭州,再把她送上开往宁波的客船。
戴母只身一人来到让她感到眼花缭乱的宁波,经过一个好心人指点,暂时先找了个旅馆住下。她遍寻宁波的荒庙野寺,也不见儿子的踪影。最后,终于在城郊一座破旧的关帝庙中发现了儿子的踪迹。庙中墙角的竹竿上晾着一双破了洞的布袜和洗净的布衫。她认出这是自己为儿子考师范前而赶做的。戴母睹物思人,一股泪水涌了出来,悬着的心总算放进了肚里。这时,她感到腰酸脚疼,腹内饥肠辘辘。她从包袱中拿出块烧饼,刚要吃,又想起儿子可能还没吃饭,便放了回去。戴母紧紧腰带,斜倚着供桌睡着了。恍惚间被人唤醒,她睁开眼,在摇曳的灯光里,看见儿子正半跪在面前,黑瘦干枯的脸上,只剩下那双黑黑的眼和厚厚的嘴。母子两个怔怔地对望着,然后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大哭。第二天,戴春风随母亲一路乞讨回乡。
此后,戴春风蛰伏乡间两年。尽管他也曾想躬耕田亩,痛改前非,读书育子,但时间一久,仍然旧态复萌,隔三差五地伙同几个闲人四处游逛。这就更让村民瞧不起。他也越发放肆,经常为小事打架斗殴,酗酒闹事。在人们眼里,戴春风和他父亲一样,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他成了保安村远近闻名的地痞无赖。
事有凑巧,在一个亲戚的婚宴上,他又遇到了老同学姜绍谟。此时,姜已是北京大学预科班的高材生了。姜告诉他,许多好友都学有所成,有的还出国留学,最不济的也在教书育人。同上次一样,他的心又大起波澜,几近熄刃
又迸发了。他又感到自己该做些像样的事体了。他意识到,要不离开江山决不会有什么发展。但外出谋职,又绝非易事。他听人说,上海夏热厉害,扇子很抢手,而且上海有家亲戚,可作落脚点。于是,就起了贩运扇子到上海的念头。无奈两手空空,没有本钱。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本乡乡长华春荣。推论起来,他与华乡长还沽亲带故。有一天,他到华乡长开的造纸作坊去,在客厅的桌子上发现一张写废了的信笺。信笺上部有几个被涂改过的字,下面大半页空白,还盖有华春荣的图章。他灵机一动,悄悄地把信笺装入自己衣袋之中。回到家里,他把信笺有字的半截裁去,用剩下的部分写了张领条,跑到华春荣经营的一家钱庄,以华春荣的名义领取了一百块银圆。用这笔钱作本,戴春风在江山县城购置了一船麦秆扇,直奔上海。他的打算是,赚了,把本钱还给华春荣;赔了,向他认个错了事。
上海贩扇,是戴春风人生中的重要一页。他初到上海,就结识了上海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这对他以后的仕途经验以及充当和杜月笙之间的联络人,有着重要的作用。
戴春风的船一靠岸,小贩们纷纷围拢过来。买扇的挑挑拣拣,议定价钱成交。半天工夫,扇子卖得差不多了。他数了数,连本带利已经有130元。天色渐晚,戴春风急于找到他的亲戚--远房表妹家,就把剩下的扇子交给船老大代为-处理,自己走上岸来。上海的大千景象令他有些眼花缭乱,拥挤的人流车辆和林立的楼房店铺使他几乎迷了方向。他来到一酒楼前,忽见一辆轿车驶近。几十名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蜂拥而上,喊叫着要求施舍。从车上下来的那中年人倒也爽快,笑着让身后的人拿出一把小额钞票向空中一撒。叫花子们争抢钞票,中年人则乘机进了酒楼。戴春风看了十分惊奇,忙向旁边的人打听,才知此人就是当今上海滩有名的三大闻人之一的杜月笙。
戴春风运气还算不错,顺利地找到了宝山路宝光里的表妹家。他把路上的奇遇说给表妹夫张衮甫听。张听了淡淡一笑,告诉他:杜月笙是法租界仅次于黄金荣的帮会头子。早年父母双亡,从浦东流落到上海十六铺一家水果行当学徒,因削得一手好水果,得了个“水果月笙”的绰号。杜好赌,却屡屡赌输,因挪用水果店款项,被老板开除。后来又在朋友推荐之下,到黄金荣公馆当差。由于干得卖力,人也乖巧,渐为黄氏夫妇宠信。如今不仅是法租界黄金荣办的三大赌场之---公兴记俱乐部的当柜人,而且是法租界专营烟土的三鑫公司的大股东之一,钱有的是,也经常靠施舍增点风光。听了表妹夫的介绍,戴春风对杜月笙倒是满心钦佩。他拿定主意,决定在上海闯一闯。他打发走木船,就在表妹家的亭子间住了下来。
上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场所随处可见。街边有赌摊、赌棚,弄堂里有赌亭、赌房,高级的有俱乐部,简陋的有露天大赌场。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有一般的掷骰子,押单双,推牌九,挖花,花会;还有跑狗、跑马、彩票等各种名目。戴春风睹此盛况,不禁有些手痒。最初,只敢在赌摊或赌棚里试手,渐渐地觉得不过瘾,又跑到露天广场去玩花会赌。花会赌的方法是,在一幅彩布上写有36个人名,每个名字附以动物生肖图,称为花神。赌客把自己选中的花神和所下赌注写在一张纸上,扔进一个柜子里。开赌时,随着一声爆响,用机关控制的彩布便徐徐拉开,布上写有一个花神名字,谁押中这个名字,谁就赢了。而且规定,所赢额为押一赔二十七,即为所下赌注的27倍。几个月下来,他身上的钱已所剩不多,仍然鬼迷心窍似的想把钱捞回来。他孤注一掷.把仅有的20元一次押上,结果押中了。五百多元钞票一叠叠堆在面前,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了。
戴春风定下神来,走出赌场,先买了身西服,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然后换上新衣,顿觉判若两人。随后,他在一个拉赌客的“航船”的撺掇下,去公兴记俱乐部大赌一场。结果,直赌得身无分文。他气急败坏地把新买的衣服脱下,要作赌注翻本。为此和庄家争吵起来。
“老弟,外面冷得很,还是穿上吧。”随着话声,一只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并把桌子上的衣服塞在他手里。戴春风一愣,以为赌场里的保镖要给他额色瞧了。回头一望,心情顿时平和下来。眼前那人瘦高身材,面颊白皙,五官端正,一袭长绸衫,一副温文尔雅的绅士相,全无打手的凶神恶煞。细审之下,更觉得有些面熟。从庄家的话里,他才猛然想起这人就是上次在黄浦江边一家酒楼前见到的杜月笙。在戴春风眼里,杜月笙赤手空拳打天下,很了不起,心里不免有几分敬意。今日一见面,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后,就像见了老朋友似的,高兴地握住杜月笙的手不放。
杜月笙在戴春风与庄家争吵时,曾细细观察过戴春风,见他浓眉大眼,口阔容拳,有将才之相,将来绝非等闲之辈,就有意结交他,所以,看到戴输得精光,便主动搭腔。他一面让人摆上瓜果点心,一面让人包了一百块钱,悄悄放在戴的衣兜里,还约他第二天晚上去附近一家大饭店吃饭。戴春风心存感激之余,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转天晚上,戴春风准时赴宴。这是他有生第一次到如此豪华的饭店:光洁映人的大理石地面,古色古香、一派典雅的红木家具,晶莹灿烂的莲花型大吊灯。来不及细看,有侍者把他直接引上楼。杜月笙和几位客人正在餐桌旁的沙发上抽烟,喝茶,闲聊。杜月笙把戴介绍给其他朋友。酒席的丰盛更是戴春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席间,杜月笙几乎对每个人都热情周到,不过跟戴春风谈得最为投机。
戴春风对杜月笙虽然敬佩,却不愿加人帮会组织。在他看来,帮会无非是一些无业游民纠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自己毕竟是个有产业、有知识的乡绅,与杜月笙交朋友,称兄道弟,与帮会人物来往,均无不可,但让他置身其中,成为帮会一员,他觉得太降低身份了。所以,虽然杜月笙曾有意要收他人帮会,他却含糊其辞地敷衍了事。一直拖到年关将至,戴春风不辞而别,回江山老家了。但杜月笙手面阔绰,广交朋友的处世方式,却使戴春风深受影响。在他后来主持军统事务时,这一点就充分表现了出来。
戴春风回家过春节,碰到了讨账的华春荣。他只好低声下气相求,以写悔过书作结。后又怕此事传播出去无法做人,便又写了一封信,要求退还悔过书。得到的答复是,如果他戴春风不彻底改邪归正,不退还欠款,决不退还悔过书。这件事又给了戴春风很深的刺激,便下定决心再出去闯荡一番。他不相信,偌大一个中国,会没有他施展抱负的天地。
春播一过,戴春风仅带了几块零花钱,搭船到了杭州。经人介绍,先在杂货铺当了些日子的伙计,挣够个把月饭钱,就辞掉工作,到处寻找机会,想闯出一番事业。他给自己规定了两条:一是决不涉足赌场,二是一定要自重自爱,再穷也要给人一个好印象。天气渐趋炎热,他又爱出汗,为保持自己的整洁形象,常就近找个水塘,洗净唯一像样的灰色府绸长衫,晒在岸边,再泡在水里游泳,等衣服干了再去找人办事。
正是在这样的窘境之下,他在灵隐寺边、西子湖畔遇见了青年教师胡宗南。二人年龄相仿,脾气相投,一见如故人重逢。当时胡宗南立志于教育事业,以为教育才是立人强国之本。戴春风仍雄心勃勃,想干一番驰骋天下的大事业。二人相互勉励,尽兴而别。
戴春风逗留杭州期间,发现杭州实在没有让他腾达的机会。于是,又挣足路费,再次跑到上海。但他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决不去找杜月笙,以免陷人帮会而不能自拔。
有一天,戴春风闲逛中来到上海证券交易所附近,见各式装束的人摩肩接踵,出出进进。交易所内传出阵阵海涛般的喧嚣。他好奇地随人群涌进大厅,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宽敞的大厅挤满了面红耳赤、大汗淋漓的人。他们头上都戴有写着号码的白帽子,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并作着各种手势,谁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在大厅的正前方有座高台,上面站着三个身穿制服的公务员。他们时而在身后的黑板上写着什么,时而朝台下大喊几声,情绪高度紧张激动。
不过,戴春风听张衮甫说过,凡来买卖股票证券的有钱大股东,自己并不在大厅内拥挤。他们委派经纪人帮着察看行情,决定买进卖出,自己则在股东休息室与合作者碰碰头,谈谈生意,交流交流信息。所以,戴春风绕过那些激动拥挤的人群,在股东休息室门外打量。只见一排排的方桌后面,坐着衣束整齐、西服革履或马褂长袍的股东们。他们或抽烟,喝水,闲聊,或搓麻将。一些身着粗布短衫的小伙计跑前跑后,为他们沏茶倒水,递热毛巾。戴春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令人羡慕的股东。
“喂,后生仔,帮我买盒香烟好吗?”一位身着长衫、斯文儒雅的中年人喊住了戴春风。春风听此人满口江浙口音,目光语气可亲可敬,不禁暗想:能结识上这样一位有钱同乡,岂不前途有望?
“先生,请问你要什么牌子的香烟?”戴春风彬彬有礼地用道地的江山话问
道。“买三盒骆驼牌的。”中年人递给他一张钞票,然后继续打他的麻将。大
戴春风一路小跑,买回香烟,必恭必敬地连烟带零钱一起递给中年人。“这些钱你就拿着吧。”中年人很大方。“不,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戴春风有意推辞着。“噢,你不是这里的伙计?”中年人有些惊诧了。“不是,我刚从家乡来,见这里热闹,就进来看看。”戴春风的回答依然彬彬有礼。那位中年人说:“哎呀,那太对不起呀!听口音你是江浙人,姓什么?多大啦?”戴春风一一据实相告。
原来,中年人是当时上海《星期评论》的主编戴季陶。他当时正与、
陈果夫等在交易所做股票生意,挣了不少钱,心情正好。他见戴春风精明能干,既年轻又有文化,非常喜欢,不免和他多说几句。戴春风也忙着为他斟茶。
“传贤兄,快出牌呀!跟那小瘪三啰唆什么?”二人正谈得兴浓,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戴春风抬头一看,见戴季陶身旁一个穿西服的青年正用手拽戴季陶的衣袖。此人干瘦青黄如一捆柴禾。春风见了非常反感,加上那人对自己加以蔑称,顿时无名火起,脸红脖子粗地直指对方:“你说谁是小瘪三?我看你才是!"
“果夫,怎能这样衣帽取人。”有人在用训斥的口气责备陈果夫。戴春风一
转脸,发现说话人不过30岁,但甚是端肃,气度不凡,不禁肃然起敬。此人正是后来决定戴春风命运的。此时的,虽被派在粤军任职,但由于受到排斥而郁郁不得志。他经常离开粤军,泡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搞证券交易,一边捞钱,一边静待时机。
戴季陶转身对戴春风说:“小老乡,别往心里去,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有什么难处,再来找我们。我们常在这地方。”边说边把几块钱塞入戴春风手里。戴春风还想推辞,在一旁劝道:“后生仔,拿着吧,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们谁都行。”见戴季陶很喜欢戴春风,为了让把兄弟高兴,也对戴客气一下。戴春风不再推辞,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暖意。
此后,戴春风一有空就往交易所跑,帮戴季陶干些杂事零活。他满以为,天长日久,这些老乡一定会提拔自己。未曾想,几个月后,戴季陶、等人突然在交易所消失了。戴春风非常失望,暗中抱怨这几个有钱的老乡不辞而别。他哪里知道,等人由于股票生意失败,负债累累,又跑回广州去了。他们一失踪,戴春风仿佛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又陷人了混混沌沌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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