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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小说之《白云宝藏》178章 韦少俊以粮为兵 水泊斤首次立功
韦少俊以粮为兵 水泊斤首次立功
圆方著
闹腾一夜,众人都已饥肠辘辘。韦少俊拨开纸包,捏起糕饼、咸菜、坚果一一送进口中,吃得洋洋得意。周格也从兜里掏出纸包,但却吃得郁郁不欢。他有言在先:遇着自家人,绝不出手。韦少俊也没逼他,教他跟着就行。昨夜诡计得逞,将老家人撵得漫山逃窜,还断了退路,教他如何不恼。
韦少俊喝了两口水,起身吩咐众人:“今日搜山,齐排并进,不许漏掉一个,要抓活的。”
一属下道:“今日不追么?”
韦少俊道:“急什么,让他们在山里多浪一会。”
“哈哈哈”……
韦少俊又道:“各自要多加小心!”
五千乡兵连排十里,一半投石探路,一半持枪防护,如同铁梳一般将蕨草、荆棘、灌木刮过一遍,所有伪装潜藏无所遁形。众人齐声高呼‘缴械不杀,顽抗者死’,后头辛罗兵也学着汉话喊叫。匪兵眼看躲不过,纷纷钻出草丛,或吊着伤臂夺路逃窜,或拄着木棍一瘸一拐,或伏在草中纹丝不动,或赖在那儿听天由命。那能跑的绝不会乖乖就范,总之千姿百态狼狈不堪。众人仍旧不慌不忙,同排并进,任他们漫山逃窜。昨夜许多匪兵为乱箭射伤,慌乱中失足坠崖不知多少。辛罗兵收缴兵器,将他们抬上担架,送到营地医治。
“快出来,看见你了”!一乡兵喊道。
不远处一伤兵蜷在草下,乡兵打了两个石子也不见动静,就端着家伙,小心翼翼围拢过去。拨开蕨草,只见他大股后背各中一箭,奄奄一息,不知还能救得活不。
乡兵抬头看见一匪兵抱着树杈一动不动,抬起枪口喊道:“你下不下来!”
那匪兵在树上藏好久,以为能躲得过,没奈何,只能乖乖下来束手就缚。‘砰’一声枪响,匪兵直直摔了下来。众人就地一伏,各自藏到树后,高声大喊:‘缴械不杀,顽抗者死’、‘缴械不杀,顽抗者死’。几个乡兵借机潜到附近,正要打出手势,后边‘咻’地一箭击中匪兵右肩。众人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韦少俊收起弩弓,教周格拿着。
“放开我,啊,放开我,哎呀,啊”,那匪兵左右挣扎不肯就范。乡兵将他按到地上,连双腿带脚捆得麻花似的。
树上那匪兵被摔得肝肠错乱,头颈四肢不听使唤,以为要死了,缓了好一会才吸上气。乡兵将他押过来,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匪兵看他在地上折腾蠕动,像条撒泼的蚕虫,回道:“是我军一个裨将。”
乡兵道:“裨将多了,什么裨将。”
“是”,匪兵不大情愿道:“是把总!”
韦少俊道:“还是个小官,难怪那么拼命,要单独看押。”
“过来看”!崖边某人喊道。
韦少俊踩着蕨草一路探过去,周格随后跟上,有意丢了一句方言,那人怔怔瞧着他,竟不闹腾了。韦少俊走到崖边,探头一看:沟底并不大深,但对面却一面峭壁,昨晚许多匪兵被人挤到沟里,无处可逃。那摔断腿的靠在一处,忧心忡忡,不知未来如何境遇。那中了箭的相互包扎止血,偶尔睥睨一瞥,似乎很是不屑。那没带伤的东躲西藏,端着火枪,欲做困兽之斗。
韦少俊朝山沟喊道:“嗨,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我给你们放梯子,想活命就上来,不想活的也别断人家生路。”
搜索一日后,韦少俊深入大山,继续。以本地山民为向导,凭借山关险隘消耗匪兵粮食。此时立春刚过,乍暖还寒,濛濛细雨无孔不入。匪兵四处乱窜躲藏,每日趟水露宿,又不敢生火取暖,本来想出其不意,却成了自讨苦吃。麻茂亭听闻奇兵被困,恼羞成怒,令前军猛攻土寨。官兵顽强抵挡三日,于破寨之前退往第五道关卡。麻茂亭痛定思痛:连战半月,伤亡过万,虽破了四道土寨,但只走出百余里地,往后山势越发险峻,关卡也越发难克。官兵贪生怕死,只会缩在寨里打黑枪,寨还未破就已逃之夭夭,教人抓不到半点破绽,实在可恨。若再继续攻城拔寨,不过五六道关,就已消耗殆尽……
官兵能以孱弱之师反围数倍强敌,是因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即农闲时节,地利即高山大岭,人和即军民合力和外援相助。官民合资四十万贯发动二十万百姓挖毁官道,修筑土寨,把守关隘,封锁乡道,如同布下一座天罗地网大阵。匪兵虽有十万之众,却被层层土堡和重重关卡困得寸步难行。
话说方笑余、崔奇佑整日蹲在晋江南岸百无聊赖,听说淳维翰那小子跟着章佳兄弟冲锋陷阵,大出风头,官府和护乡团每月各支给他两千贯钱,首级和俘获另算,承团练也对他宠爱有加,好枪好炮随意取用,还调了一千辛罗兵给他使用。那小子左右逢源,拿两份工钱,教人好不羡慕,二人煎熬一番后,终究是按捺不住,各领了一千乡兵也要去分一杯羹。
崔奇佑看连城港已在眼前,撑着笑脸跟方笑余道:“去年说的那两万圆给了没有?”
方笑余暗地一忖:战事未了,哪能给钱,不是明知故问么。他含笑道:“还没呢。”
崔奇佑望向远处,假装不经意道:“那我们这次来该怎么算呢?”
方笑余虽不像他那样贪到脸上,但领兵打仗总避不开那两样,一是军功二是军饷。又不好给人留闲话,于是避重就轻道:“民团参战,官府自有安排。”
崔奇佑问不到话,索性直言道:“承团练应该会一视同仁吧。”
“他一向公允,呃”……方笑余略略犹疑道:“人家已经给了两万圆……”
“也是”,崔奇佑似乎也拿不准:“管他呢,只要有斩获就有封赏。”
二人登船靠岸,岸上一布衣男子当风掠掠,他双足踏地,气势沉着,稳如泰山,虽无一招一式,但仿佛千万人在前也不能撼动其分毫。
“岳掌柜”,方笑余拱手道。
“方团练,崔团练”,岳昊明道:“二位都来了,那晋江防务由谁担当?”
崔奇佑马马虎虎道:“有五千人在看着,江上有船巡逻,不妨事的。”
二人未经报备就私自走动,若以军处,足以抄家问斩!如今闽南各部无人约束,是战是逃全凭各自喜好。所幸护乡团火器精良,出手阔绰,又将军功分得丁点不剩,官民两头都被收得服服帖帖。但军功终究抵不过身家性命,真到了生死关头,纵有黄金万两也使他不动。因而承华业总要思前想后,绝不轻易将他们置于险地,否则有人临阵脱逃必将会牵连本部。
岳昊明虽然心里不悦,却仍一脸和气:“二位自告奋勇,众志成城,何愁贼兵不灭。”
“现在形势如何”?崔奇佑畅快道:“还请岳掌柜安排个差事。”
“呃”……岳昊明正欲恭维,忽然一骑急促奔来。
水泊斤跃下大马,火急火燎道:“三万匪兵正在攻打将军岭,马盛请求支援。”
话说将军岭在城北四十里处,匪兵全军西迁,护乡团也全堵在前头,只留马盛和葛攸樘两千乡兵看守北路。若将军岭有失,则闽东门户大开……麻茂亭声东击西,突然一个回马枪杀得他们措手不及。真是无巧不成书,岳昊明正愁无处调兵,偏偏他二人赶上这关口。
再说水泊斤,他和唐旭尧看管库房,每日收发盘点,日复一日。虽说工钱不少,也不用到处奔波,但呆得久了就百无聊赖,度日如年,好不磨人,而且稳稳当当毫无立功机会,再熬上十年也难得升迁。他求华业调到前线,好赚些功劳。战场枪炮无眼,任你飞檐走壁勇猛无敌,也禁不住当头一枪。华业曾目睹多少热血健儿命丧战场,不想他俩也这般下场,就放到北面防备。
匪兵轮番强攻,民团片刻不得歇息,临时堆的土寨能顶多少能耐,一阵炮仗就炸出几处豁口。马盛身中两枪,若不是竹甲消去大半势力,只怕要断他一根老腿。葛攸樘左支右绌,顽强撑到翌日天明。万分时刻,方、崔二人及时赶到。此时匪兵已将堑壕掘至寨前不远处,说是堑壕却不止是堑壕,其仿照坎儿井每隔几步凿出一口小洞,洞口垒成简易射孔,匪兵伏在洞口瞄准放枪,极难对付。葛攸樘称之为‘坎儿壕’,众人琢磨了半日也没找出破绽。
崔家一小兵全神贯注,拉栓喂药,举枪瞄准,突然血光一闪,左掌两根手指‘噗喳’不见,痛得他哇哇大叫。一小兵刚探出脑袋,突然猛地一颤,倒了下去。伙伴翻过正脸:额骨赫然塌陷,惨不忍睹……崔奇佑面色难堪,懊悔不已,他只想跟在人家后头摇旗呐喊,讨几个便宜首级,没想被推到阵前,替人挡了枪子。上阵没一会就死伤了七八人,若再坚守两日,非得赔上老本不可。他暗暗忖道:匪兵数倍于我,岂是那么容易对付,得想个办法抽身才行。
方笑余精神抖擞,令部下先投一轮手雷。此处是一面光山,正月青草才将将冒芽,地上毫无牵绊,手雷轻易就滚到山下,很难投进洞里。那坎儿壕刁专隐蔽,白白浪费许多。土壕对土壕,火枪对火枪,匪兵有三万之众,民团不过三四千人,而且军纪士气也比不过人家,所以讨不到半点便宜。乡兵平日做工务农,打仗仅是副业,犯不着为几两碎银丢了性命。倘若再增加伤亡,军心必然大乱。
方笑余大步走来,昂扬道:“匪兵太多了,承团练大概何时赶到?”
葛攸樘道:“可能要等一两日吧。”
“明日一定能到么?”
“说不准,人已经派去了。”
“有回信了么?”
“还没呢。”
“啊,不会半道被劫了吧。”
“不会的!我们在东湖村才分开”,一帐前小兵道,那人正是水泊斤。
方笑余道:“要不再派人去催?”
“不用”,葛攸樘诚然道:“大掌柜会办妥当的。”
崔奇佑快步走来:“要不假装谈判,能缓个一时半会也好啊。”
方笑余道:“要谈也是他们派人来谈,我方去谈,必然会自伤士气。”
崔奇佑又道:“要不往后撤一关?”
“不能撤,不能撤”,马盛教人抬到帐前,他面色惨白,忍着创痛:“人手不够,伤兵太多,只宜坚守,不宜走动,再等两日,看东家怎么办”。他以前中气十足,大吆大喝,咋咋呼呼,珠链炮似的,百十人都抵不过他一个。今日有气无力,简单明白,想必是痛极了。山下枪声不断,接连有人负伤退下,雨雾混着硝烟弥漫于山腰之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崔奇佑道:“匪兵打洞厉害,挡不住啊。”
“这个我们不在行”,马盛道:“去请邓师傅来。”
“我有办法”!水泊斤道。
“什么办法”?葛攸樘半信半疑道。
……
水泊斤要来两捆绳索,绑上巨雷,一人抓绳,一人伺候。一声令下,众人同时投出,抓绳人看准地方,等巨雷滚到洞口就收紧绳索。此法果然奏效,一轮就炸毁三十处射孔。水泊斤狂喜不已,大喝一声,继续依样投雷。乡兵士气大振,纷纷起身查看,坡下突然一阵枪响,众人猛地缩回脑袋……
韦少俊在山里忙得不亦乐乎,整日撵着几千残兵四处乱窜,鞭炮、人偶、烽烟、诱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耍得游刃有余。匪兵只备了五日干粮,深山老林里又没个人家,有钱也无处使,吃一口少一口,也是用一发少一发。终日惶惶无心恋战,只想尽快找回出路。可鸟枪终究敌不过大炮,当初为了行军便利,只带两件随身兵器。韦少俊并不急于杀敌,令斥候军候在各处,一有动静就放烟传讯。本人则尾随其后,不时抢在前后痛击一阵。匪兵打不赢,逃不掉,被人围追堵截,片刻不得安生。恍惚中只觉得花草树木都是伏兵,整日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第五道关似乎坚固许多,匪兵连攻五日也未曾抵到寨前,麻茂亭明知此路不通,仍竭力攻寨,是为将官兵牵制在此处,好让后军突出重围。承华业得知北路危急,苦于无兵可用,一度着急上火。三支官兵各自为政,辛罗兵和自家伙计也各有盘算,真到了生死关头保不准会临敌卖阵。以散兵游勇对付精锐之师,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指挥应敌冲锋陷阵有章佳三兄妹主张,无须他耗费心力,但运筹决策排兵部署必须由他决断。官兵大肆修建土寨挖毁官道,堪称处处防守面面俱到,怎奈势力淡薄只能疲于应付,他亟需一场大捷才能腾出手来支援马盛。
闽江上一行小船来回游弋,为防匪兵假船过江,严禁所有渔业和摆渡。汪自同将汪旦成送上岸后,继续溯流而上。汪旦成径直走进大帐,呈上几幅图画。图中山形地势清晰明了,并记有壕沟、鹿寨、兵营、车营、马营。几位首领密议过后,叫来一班老伙计。
章佳虎跟他们道:“匪军兵分三路,企图冲破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官兵扼守南岸,两万友军和一万乡兵须要对付三倍之敌。我军只能仰仗民力和地利才能勉强抵挡,但无力与之决战,现下有个良机,若能成事,或许能逆转形势。”
一班老伙计暗暗称是,等着听是甚‘良机’。
章佳虎接着道:“我需要几个好手,只是,无论成败都是九死一生,所以还请诸位慎重考虑。”
“真是九死一生还是必死无疑”,一老伙计道。老人胡子拉碴,眼袋两道八字沟赫然显眼。
谢恩羽道:“有一线生机,此事若成,能免去很多伤亡。”
“若成了记几等功?赏多少钱”?另一老伙计道。他眼廓细长,频频闪烁,嘴唇薄小,不时吧叽一下,看像是个势力之徒。
章佳君慧道:“此行凶险异常,必须视死如归临危不乱才能成事,稍有迟疑就会功亏一篑。”
承华业道:“生死当头,舍己为人,金钱名利何足道哉。”
一人忽地站起,道:“我来”!那人五十出头,一身豪气不减当年,正是镖师梁正毫。
“梁师傅”,章佳君慧颔首道。
又一人站起道:“我也来”!那人也一般年纪,但腿脚扎实不少,正是镖师梅鹰。
“梅师傅”,章佳君慧颔首道。
周彬等了小会不见人响应,推开帐门,放众人回营。
章佳虎走到两位跟前,郑重一礼:“梁师傅,梅师傅。”
梁正毫洒脱一笑,毫不在意道:“跟了你姐夫几年,长本事了,可惜当初我舍不得秉霖出海,嗨!”
“他的本事是跟师父学的”,承华业牵强笑道。
梁正毫鄙夷道:“你就是遮遮掩掩,有本事也不教一下秉霖。”
承华业被人教训,好不自在,仿佛又回到当年跑镖时候,歉然道:“我,哪有什么本事,呵呵。”
梅鹰道:“等打完这场仗,要不也带我去处转转!”
章佳虎道:“一定!”
梁正毫莫名沉下脸,看着华业,道:“有件事……”
承华业晓得他在吩咐身后事,一丝不苟道:“梁师傅请说。”
梁正毫蹙着眼睑,目不转睛,似乎藏着无限厚望,沉声道:“秉霖,还有几个孙子……”
他没能继续说,或许是不知从何说起。
承华业道:“梁师傅,你放心,不说荣华富贵,只要我们还在,至少能保他们衣食不缺。”
梁正毫别过脸,不想让人见他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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