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穿宫纹(穿宫纹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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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青花夺天工——千年瓷器里的中华民族交融史

新华社拉萨3月14日电 题:雪域青花夺天工——千年瓷器里的中华民族交融史

新华社记者沈虹冰、边巴次仁、春拉

束颈、鼓腹、圈足、曲柄,白釉质地,壶口形似僧帽。

在陕西省秦始皇帝陵博物院文物陈列厅展出的“藏韵圣宴——西藏文物珍品展”上,明宣德年间的一件白釉暗花藏文纹僧帽壶,格外引人注目。

白釉暗花藏文纹僧帽壶(1月26日摄)。新华社记者 晋美多吉 摄

人们驻足品赏,既慨叹于壶的精美绝伦,又仿佛能透过其光洁无瑕的釉面、巧夺天工的工艺、祈福吉祥的藏文文字,望穿岁月,看到过往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一眼千年

古时入藏难,难于上青天。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流传在西藏的官窑古瓷并不被人知悉。

萨迦寺外景(2016年3月26日摄)。新华社记者 晋美多吉 摄

直至20世纪80年代,研究人员首次发布萨迦寺藏有明宣德青花五彩瓷碗文图,西藏保存的国宝级官窑瓷器才被人关注。

萨迦寺僧人洛卓拓美介绍,萨迦寺始建于公元1073年,素有“雪域敦煌”之美誉,仅官窑景瓷数量就达近2000件。

这张拼版照片显示的是青花五彩莲池鸳鸯纹高足碗(1月26日摄)。新华社记者 普布扎西 摄

宣德青花五彩碗和高足碗,绘有青花五彩莲池鸳鸯纹,器底有“大明宣德年制”六字官款,碗内齐口一圈藏文,是迄今所发现烧造年代最早、保存最完好的宣德青花五彩器,也是明中央向萨迦寺赐送的实物见证。

“宫廷内带有鲜明雪域风格的瓷器,是藏汉文化交流的结果。这种交流早在唐始,绵延1000多年从未间断。”北京故宫博物院器物部陶瓷组副研究馆员刘伟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由藏族学者达仓宗巴·班觉桑布所著、成书于15世纪的《汉藏史集》,记录了一段颇具传奇色彩的有关瓷碗的故事。

第36代藏王都松芒波杰抱恙,一日见鸟衔树叶飞来,王以之泡水饮用,病愈。遂命人寻叶,得知来自汉地,听闻汉地有瓷碗,又派使臣求碗,唐王派技师入蕃域。从此,瓷碗生根藏地,备受人们喜爱。

西藏山南市琼结县下水乡唐布齐村俗称索那唐布齐,因各处堆放黑炭(藏语称索那)而得名,便是当年烧制瓷碗之地。

西藏自元代纳入中央政府行政管辖后,文化交融、民间交往愈加繁盛,大量元青花瓷器流入藏地。

布达拉宫宫藏元代青花凤穿牡丹纹罐(1月26日摄)。新华社记者 晋美多吉 摄

布达拉宫宫藏元代青花凤穿牡丹纹罐便是实证。

布达拉宫管理处副处长索南航旦介绍,从过往历史可见,景德镇御窑厂瓷器在与藏文化交流中,极大地融入了西藏的传统审美,出现了一批明显带有西藏传统文化元素及藏传佛教色彩的新器型,如多穆壶、僧帽壶等;装饰纹上出现了如吉祥八宝、方形莲瓣、藏梵字纹等。

朝阳中的布达拉宫(2018年11月15日摄)。新华社记者 普布扎西 摄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西藏古瓷总数超万件,来源主要包括历代中央政府对西藏高僧和寺院的赏赐和供养、西藏僧俗上层的定制以及汉藏两地民间贸易等。其中以景德镇明清时期官窑瓷器居多,收藏多见布达拉宫、罗布林卡、西藏自治区博物馆以及萨迦寺、扎什伦布寺等。

治藏安边

兴于唐宋、盛于明清的茶马古道上,一队队马帮驮着茶叶、丝绸、瓷器等,历时年余,从中原大地走向雪域高原。

人们无法想象,在这条古道上,一件件精致而易碎的瓷器,是如何走过万水千山,从中原内地进入西藏的。

文献记载,作为中央政府的行政区划之一,每逢西藏、节日、寺庙落成等重要节点,朝廷都有大量赏赐和供养。而官窑景瓷作为最高赏赐之一,不仅代表着统治权力神佛天授,也标志着受赏者的社会地位,因此成为最珍视的“礼物”之一。

对最珍贵的“礼物”,一定有最智慧的方法加以保护。

瓷罐里加土,种上麦子,让其发芽,形成加固;抑或专门为瓷器定制麻编、藤编、皮质、镂雕铜质、漆木等不同质地的套子加以保护。“通过这样的方法,确保了大量瓷器能够完好无损地运送至雪域高原。”世界文化遗产罗布林卡管理处副研究员达珍说。

岁月留恋了青花,青花留住了历史。

这张拼版照片显示的是布达拉宫宫藏瓷器(资料照片)。新华社发

“我们这里有一个衙门,历史上皇帝赏赐的物品,衙门会代表皇帝送过来,赏物由寺内‘甲纳拉康’(汉佛堂)统一管理。这些赏赐大多为金册、金印、佛像、绸缎等,还包括乾隆皇帝赏赐给六世班禅的唐卡、花瓶等。”

这是西藏扎什伦布寺80岁老僧吞巴·次仁多吉回忆其师傅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他传承师傅技艺,对瓷器颇有研究。据他所知,早在元朝前,藏地就有瓷窑,瓷器称“普尔嘎”,元朝中央政府还曾派景德镇工匠赴日喀则萨迦“帕戈”窑指导烧制瓷器。同一时期,西藏山南扎囊也曾出现“扎戈”“普布”等本地瓷窑。

“纵观历史,景德镇官窑瓷器的传承与发展深刻见证着汉藏民族相互学习,在融合中进步,进而形成中华多元一体文化的进程。而景瓷不仅是文明交融、文化交流的载体,更是汉藏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的见证。”达珍说。

水融

拉萨林廓路上一间景德镇陶瓷专卖店门庭若市,近百平方米的店铺里摆满了瓷器,络绎不绝的藏族百姓前来选购。

这张拼版照片显示的是拉萨市林廓路上一间景德镇陶瓷专卖店(下)和店主周华勇(上)(2月5日摄)。新华社记者 普布扎西 摄

店主周华勇来自江西景德镇,今年45岁,在藏做景瓷生意15年,深知瓷器在藏家百姓心中的地位。他说:“喝酥油茶的杯子最畅销,喝甜茶的杯子越来越讲究。”

“洁白无瑕的瓷碗,绘有吉祥八宝的图案,如此精美的瓷碗,又能何处觅得……”这首传唱度极高的民歌,道出了藏族百姓对瓷器的热爱。

拼版照片:上图为悬挂于布达拉宫西大殿正中上方、乾隆赐予八世的御笔金字匾额“涌莲初地”;下图为布达拉宫红山脚下文创体验店内的“莲花五蕴杯”文创瓷器(1月26日摄)。新华社记者 孙非 摄

布达拉宫红山脚下文创体验店内,一款“莲花五蕴杯”文创瓷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续写了汉藏民族自古一脉相承的历史文化。文创店工作人员巴桑玉珍介绍,其创作灵感源自悬挂于布达拉宫西大殿正中上方、乾隆赐予八世的御笔金字匾额“涌莲初地”。西藏自治区博物馆文创店仿制乾隆藏品青花陶文福寿三多瓷器套装则由景德镇匠人用传统工艺烧制,一经上架便抢购一空。

周华勇店里的景瓷以茶杯、碗、碟为主,还有花瓶、礼佛瓷器等。他的生意,已翻越喜马拉雅山脉,走进了尼泊尔、印度客户家中。

“我是生意人,也是新时代的文化使者,我既推广瓷文化,更见证和推动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他说。

拼版照片:上图为布达拉宫珍宝馆文物展出现场(2019年10月5日摄),下图为参观者在观看布达拉宫精品文物展上展出的瓷器(2016年9月12日摄)。新华社记者 晋美多吉 摄

这是出席2015年西藏自治区成立50周年庆祝活动的中央代表团赠送给西藏农牧民的骨质瓷酥油茶杯套装(2月5日摄)。新华社记者 孙非 摄

8.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儿,但婚后妹妹太多,也是个麻烦事

一、

晃得丹阳郡主有些不能直视。  刚刚不见端倪,倒觉得这披帛只是色泽艳丽,她认出了这是出自河北道恒州织造的孔雀罗,华贵是华贵,可是却没想到了暗藏玄机。  直到这一刻阳光照在披帛之上,才让丹阳郡主回过神,心里隐隐有些嫉妒,对自己即将要嫁的武安公府的世子又生出几许期待来。  传承多年的世家,富贵得不显山不露水,那种低调的奢华让她有些心生艳羡。  她喜欢傅明华这种一举手,一投足皆带着让人说不出滋味儿的雅韵,那种仿佛旁人学了也学不会的气质才使她头一回看到傅明华时,不由出声招呼。  风夹杂着金桂的香气袭来,还有一朵已经枯萎的小花苞也被吹落到傅明华身上。  从她肩头跌落,滚到她裙摆之上。她坐着的动作,裙子将这枯了的小花包牢牢的接稳了。  丹阳郡主就看她不疾不缓的将这花苞拂开,神情温和沉静。  “我?”傅明华轻声反问了一句,抬起头来盯着丹阳郡主看:“我还早着。”  其实也不算早了,她如今已经虚十二,年一过便十三了。  只是白氏压根儿没有要替她打算的意思,她自己倒是有几个目标,却暂时还没定下来。  ‘谢氏’之死,也有崔贵妃的原因,她不嫁位高权重的皇子,也不想成为崔贵妃的棋子嫁给权臣。  若是能嫁进富贵而无权的世族,里外应酬她能得心应手,保持得住自己的体面与自尊,地位摆在那,丈夫有宠无宠她都不在意。  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日子过得舒不舒心,而非围着男人过日子。  傅明华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便问:  “是不是年初时,武安公府夫人携世子进洛时宴会相识的?”  丹阳郡主之前听她说议婚‘还早’,正欲开口的,却没想到傅明华转头说起了此事,不由羞得脸颊泛红,顿时忘了自己之前说的是什么了。  “嗯。”她声如蚊虫一般,轻应了一声。  傅明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即将要嫁入定国公府的阴丽芝来。  “见过世子了?”傅明华问道,丹阳郡主脸就更红了。  “嗯。”她点了点头,今年随薛夫人赴宴之时,武安公府的夫人也在,世子周文及比她大了一岁,今年十七了,长得倒是高大。  当初的武安公能将女儿嫁进皇室,可想而知家里人容貌都不大丑的,丹阳郡主对这门婚事也颇为满意。  深怕傅明华还在再问,丹阳郡主连忙开口:“别只顾说我了,也说说你,若是你瞧中了谁,我也可以……”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便有人朝这边行来,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人,便有小娘子说:“郡主娘娘在这里。”  丹阳郡主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就冷了下去,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样子。  她也就只有这神态能骗骗人,傅明华捏了帕子掩了嘴唇做出微笑的样子,帕子遮挡住的脸却是面无表情。  “她们过来寻你,我们也过去吧。”她声音里带着笑意,丹阳郡主眉心微皱,点了点头,嘴里却小声的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偏被这些人搅和了。”  丹阳郡主已经定了亲,照规矩,往后她得安心呆在家里学习礼仪规矩,不再出门了。  薛夫人怕她嫁进武安公府这样的世家因为规矩不对而遭人鄙夷,丢了定国公府的脸,因此将丹阳郡主拘得极紧。  “这一回还是我非要过来,我母亲才应允的。”  定了亲时,她对傅明华哪怕曾经有些埋怨,但也就忘了大半了。  薛夫人也是看她这大半年来被拘在家里,有心怜她才带她出门的,只怕她往后嫁了人,服侍公婆照顾丈夫,便没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的婚事定在了来年正月初九,正因为云阳公主大婚之事而耽搁了,定国公府与武安公府又不愿匆匆将婚礼办了,才硬是拖到来年一月的。  傅明华还没说话,那头一群小娘子已经找到丹阳郡主,赶紧过来巴结讨好了。  傅明霞也混在这群娘子中间,看到丹阳郡主的同时,她也发现了这里的傅明华,当下眼里就透出了才愤怒之意。  恐怕是怨恨今日明明是她的生辰,傅明华却将她的风头全抢光了。  “薛姐姐只和大姐姐说笑,也不理睬我们。”  长了张讨喜圆脸的少女笑眯了眼睛,开口凑趣。  傅明霞听得有些不太高兴,但仍记着白氏教诲,不愿在今日丢了面子,因此强忍了怒火,也挤出笑来:  “可不是,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躲在这里背着我们。”  丹阳郡主眼中露出不快之色,却仍记着自己出门在外做客,心中不快也不出声。  冷哼了一声,将头别了开去。  傅明华带着微笑,目光与傅明霞对上,见她有些气哼哼的别开了头,才含笑道:  “既然二妹妹都知道是在说悄悄话了,当然得背着人,否则大家都知道了,那还叫悄悄话?”  一句话堵得傅明霞说不出话来,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脾气,只得强忍了怒火,恨恨瞪了她一眼不出声了。  丹阳郡主再傻,也看得出来气氛不对劲儿。  再则说她来傅府,也不是为了结交这群少女。  因此开口道:“天气越来越热了。”  “屋里放着冰盆,倒是凉爽。”傅明霞听到丹阳郡主这样一说,忙上前来:“郡主若是累了,不如回去坐坐也好。”  丹阳郡主自然是欣然应允。  只是回到院中时,恰好看到白氏脸色有些难看的样子。  气氛有些沉默,薛夫人看到众人回来,不由望着女儿招手:“既然我女儿也回来了,贵府还有事,我也不便打扰。”  白氏起身要留:“薛夫人再坐坐……”  薛夫人就只摇头,拿了帕子替丹阳郡主压了压额角:“多谢傅夫人盛情厚意,只是今日实在不方便再逗留,家中还有些事。”  白氏那只捏了帕子搁在大腿上的手便握紧了。  屋里其余人神色都有些尴尬的样子,看了看白氏,又望了薛夫人一眼,也不敢出声。  半晌之后,白氏勉强笑道:“既然如此,也不敢再留薛夫人了。”

 白氏转头望了常嬷嬷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怒意:“将我备下的礼物拿出来,我要送薛夫人出去。”  “不必。”彭氏摇了摇头,拉了丹阳郡主说了两句,又让人去寻了儿子回来,也不要白氏再送,领了定国公府的人便出去了。  白氏令了人送她,等定国公府的人一走,白氏还没说话,其余人便都接二连三的告辞了。  强撑着笑脸将人送走了,等屋内只剩了傅家的娘子,二房的傅二太太也领着自家晚辈离开,白氏才气得浑身哆嗦,目光落在一群孙女身上,神色阴戾:  “外头耍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要回来了?”  若不是丹阳郡主回来,薛夫人也不会找到了借口立即便走的。  傅明霞就被喝得有些发蒙,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丹阳郡主说,外头太阳大,我,我只是让她进屋里来坐坐。”  屋里摆了冰盆,她也只是想要讨好丹阳郡主罢了。  白氏脸色刹时铁青,听了傅明霞这话,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行了。”  她挥了挥手,先示意众人先回去。  傅明霞开始还不明白,可这会儿白氏表现都如此明显了,再加上众人一回来,薛夫人等人便都走了,此时她再傻也明白,恐怕白氏发火,是因为她带了丹阳郡主回屋,才使白氏心中不快。  从白氏屋里出来时,钟氏领了女儿回去,沈氏还留在白氏屋中侍候,傅明霞眼圈有些发红:“是你干的吗?”  傅明华皱了眉头看她,此时可实在没有心思跟她歪缠。  她伸手牵了牵往下滑的披帛,将目光缓缓移开,正要下阶梯,傅明霞却冲到她的面前,将她去路挡住:  “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二娘子,大娘子到底做了什么?”江嬷嬷语气有些不耐,问了一句,傅明霞眼中的泪珠都要滚落了出来:“她还能做什么?恐怕知道祖母心中不快,撺掇着丹阳郡主说天热,使我提议咽屋。”  傅明霞想到这里,又气又恨,拿帕子压了压眼角:“然后借此陷害我。”  她最恨的就是傅明华这样子了,此时居高临下望着她看,神情冷淡,自己在她面前却又哭又吼的,傅明霞心里越发火大,正要再说话时,傅明华才开口了:  “首先祖母心情如何,我并不知晓,再接着丹阳郡主要说什么话,她自己心中有数,再来我有什么好陷害你的?”  傅明华望着傅明霞微笑,眼神却微冷:“你既没被罚又没挨骂,如今好还端端的跟我们一道回去,哪里就被陷害了?”  论气势论说话,十个傅明霞也不见得能胜她。  她这话一说完,傅明霞气得脸色通红,却张不开嘴了。  “现在话说清楚了,二娘子能否让路?”付嬷嬷眉梢一挑,问了一句。  以前付嬷嬷是谢氏身旁侍候的人,也颇有头有脸的,傅明霞一听她说话,本能的侧身让开。  等到傅明华领着人走了好几步,她回过神来时,却也不想再闹着要追上去了。  “二娘子光长了个,却不长脑子。”  碧青笑了一声,端了杯茶来放在傅明华手侧。  “今日夫人如此给她脸面,邀了这样多人来,又请了定国公府,可是看中了薛二郎君?”碧箩问了一句,傅明华摇了摇头。  她端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袅袅轻烟之中显得有些扑朔迷离的,让人看不太真切。  “依我瞧,今日祖母邀人,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傅明华勾了嘴角,也不管屋里人听到她这话有些意外的神色,将杯子一放便吩咐:“碧蓝去打听打听,今日姑母在内院发生什么事儿了。”  碧蓝应了一声,虽然不解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仍是听话出去了。  倒是碧青有些好奇:“娘子怎么就知道是姑奶奶出事了?”  “我们回来时,客人之中独不见姑母。”对于今日来了哪些客人,傅明华心中有数,谁都不缺,傅仪琴却不在其中。

 并且当时屋内气氛凝重,傅明华等人回去时,薛夫人所说的是‘贵府有事’,她不会凭白无故那样说。  联想到傅仪琴缺席,必是有事儿才缺席了,而且事情不小,才使白氏连面子都繃不住。  碧青点了点头,一旁之前一直默不作声拿了团扇替她摇着的碧云却突然开口:  “娘子所说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什么意思?”  傅明华放松了身体,软软的靠在椅背之上,闭了闭眼睛:“我父亲今年几岁?”  一旁的江、付两位嬷嬷一听这话,脸上便露出警惕之色。  屋里几个丫环都不是蠢人,此时一回过神来,便眼都瞪大了。  傅其弦今年不过三十有三,谢氏已丧三年,傅其弦至今却未续弦。  之所以守到如今,并非傅其弦真心为‘谢氏’之死而悔改,不过是傅侯爷压着罢了。  当初‘谢氏’之死闹得那样大,傅府也受连累,傅侯爷是有意使儿子如此,不过是好让外人想起傅府来时,多几分道义罢了。  不过哪怕傅其弦再是‘缅怀’谢氏,三年一过,傅明华都除了孝,傅其弦要续弦,始终是迟早的。  他今年不过才三十三,白氏心疼儿子,定是要为他再续弦以生下嫡子的。  众人都以为今日白氏趁傅明霞生辰之时,邀众人前往傅府,怕是心疼傅明霞,为她将来打算。  估计傅明霞都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开始才那般得意洋洋的。  傅明华垂眸牵了牵袖口,白氏虽有心疼傅明霞的心,不过对她来说,终归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从今日白氏请的人来看,薛夫人母子只是引人上勾的饵罢了。  白氏应该是吃了当初娶高门贵女为儿媳的亏,如今要从低于傅家的人里选傅其弦的续弦了。  想到那一朵朵正值含苞待放年龄的少女,再想到今日看到的那张张天真的笑脸,恐怕还在憧憬着往后的良人。  傅明华眼神渐渐的就冷了,天真而又愚蠢的人,在高门大户之内,总是活不长久。  她冷笑着伸手指去抚那滚烫的杯沿,指尖刺痛了也不肯收回。

二、

 “娘子也大了,便是再续弦,也难为不了您的。”江嬷嬷看她神情温和,只是垂下的眼皮挡住了眼中的神色,也摸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得温声道,“奴婢只担忧您的婚事,恐怕会遭为难。”  至今傅明华的婚事还未定下,‘谢氏’又死得太早。  哪怕如今她回了江洲,但恐怕往后是不会为傅明华打算的。  谢氏将付嬷嬷都送了回来,怕是打的主意就是往后使付嬷嬷代她来照顾傅明华,也是使母女之间两清了。  可付嬷嬷始终是个奴婢,哪怕是侍候得再仔细,又哪儿有谢氏份量足?  傅明华却笑了起来:“嬷嬷不必担忧。”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目光望着一脸愁容的江嬷嬷,眼神清澈:“贵妃娘娘会为我作主。”  当日她为崔贵妃解决了这样大一个麻烦,彼时还看不出好处,待到他日君集侯地简叔玉反唐之时,崔贵妃才知道这样是有多好。  她只是求崔贵妃一个恩典,能使她嫁给自己看中的人选,对于崔贵妃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相信她会答应的。  虽说自己如今的下场,崔贵妃哪怕是中了容妃算计,但也有崔贵妃的原因。  不过傅明华也不怨,只是势不如人,若她到了崔贵妃那地步,恐怕大家的选择都是差不多。  江嬷嬷听她这样一说,愣了一下,也便点了点头。  碧蓝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今日傅仪琴进内院之时,与早就候她多时的齐氏遇上了。  当日齐氏与她结盟,结果两人因为傅明华的插手而打算落空,一个是心头肉硬生生被人剜走,却无人肯救;一个则是记恨自己被赶出傅府,丈夫差事没谋得好,儿子至今还未定下婚事来。  如今傅临钰她都不能轻易见到,沈氏防她跟防贼似的,偏偏对傅临钰又不是多好,齐氏心中痛苦,便有些怨恨当日没能替自己夺回儿子的人来。  傅仪琴与她早有誓约在先,在齐氏看来,傅仪琴也不肯出手施救,自然对她是恨得最深的。  同样傅仪琴也不爽快,齐氏当日信誓旦旦的说能帮她达成心愿,两人才击掌为盟,哪想到她如此没用,三两下便被白氏关进了佛堂之中,自己事儿没办好,还累她被白氏赶走。  齐氏还好意思来找她要说法,傅仪琴新仇旧恨都涌上了心头,一言不合便对齐氏大打出手。  内院之中这样多下人,被瞧了去还不得遭人耻笑?  白氏身边的大丫环银红将此事儿与白氏一提,便险些将白氏气了个仰倒,当时脸色就变了。  恐怕薛夫人当时也听到了些风声,心里鄙夷长乐侯府,所以才匆匆走了。  也正因为如此,白氏心愿没有达成,便被女儿搅黄,这才心中不快的。  傅明霞只是撞到了刀口上,恰好成为白氏出气筒罢了。  “奴婢还听说,夫人好似对汤阴县伯府中的娘子尤为喜爱,走时的礼单中,旁人不过都是宝瓶彩马,却偏偏对汤阴县伯府中的娘子附赠了一对玉镯。”  碧蓝还有些疑惑不解,傅明华却沉思了。  白氏性格不是如此直爽大方,更何况若所有人都送便也罢了,偏偏独对汤阴县伯府中的娘子如此特殊。  若说其中没文章,别说傅明华不信,碧蓝都不肯信了。  她一说起汤阴县伯府,傅明华脑里便浮现出今日见过的那小娘子面容来。她受谢氏请的女夫子们教导,在礼仪之上一向丝毫不出差错,哪家府里有些什么人,什么来历名头,她背得丝毫不差,今日只是将这些府中的人与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挂个勾罢了。  这汤阴县伯府原本是开国时期的先帝封的爵位之一。  大唐爵位分数等,一等自然是正一品亲王,食邑万户,地位不同。往下便是郡王、嗣王,哪怕就是国公,也分数等,一是开国郡公,二是开国县公。  同样如此,这伯府也分两等,汤阴县伯便是伯府之中略低的一等了。  不过不管如何,汤阴县伯杨荣好歹也是捞了个爵位,食邑七百,也算是光耀门楣,故去之后儿子任从四品上勋,轻车都尉,并无实权。  汤阴县伯府如今已经没落,由爵降勋,若如今的轻车都尉无甚作为,最迟不过二三十年,洛阳之中恐怕再无人知汤阴县伯这个名。  杨府的娘子,就是今日说话时语气活泼的粉裙小娘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嫩生生的。  傅明华微微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也差人替今日的小娘子们备些礼物,令人送去。”  她私房不少,金银珠宝数之不尽。  谢氏万般不好,当初倒为她留了不少东西下来,白氏今日这样的礼物,哪怕是翻了倍送出去也不过于她是九牛一毛而已。  碧蓝有些疑惑不解,傅明华叹了口气:“今日是二娘子生辰,我送了礼,她必定心中不甘的。”  傅明霞的性格便是如此,经不起人半点儿激,若是她一送了东西,傅明霞咬紧牙也必定会不甘落于人后的。  既然要送,她肯定会打听傅明华到底送了些什么东西。  “你向她透点儿风,只说我送给杨府小娘子的礼单中比旁人多添了一些便是。”傅明华细声细气的解释,看碧蓝像是没反应过来,为防她糊里糊涂坏了自己的事,傅明华端了茶水饮了一口:  “恐怕这位汤阴县伯府的娘子,将来会嫁入侯府的。”  “府里并无年纪相仿的郎……”  碧蓝开始还拧着眉,只是她自个儿话一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府里并无与杨小娘子年纪相仿的郎君,但却有个‘丧了妻’,至今院中缺个正室的傅其弦。  碧蓝撇了撇嘴,那杨小娘子被白氏看中,恐怕是掉落了狼窝里。  年纪这般小,傅其弦又非好人品的男人。  碧蓝皱了皱眉:“若是如此一来,娘子的婚事……”  她跟江嬷嬷都想到了一块儿去。傅明华摇了摇头,只道:  “我心里有数。”她这样一说,碧蓝倒当真放了心,也不开口了。  有了傅明华的指示,她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明华这样做,无非就是想给傅明霞找点事儿做而已,省得她成天盯着自己,她不烦,傅明华倒是烦了。  今日傅明霞拉着这群小娘子有说有笑的,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现在杨府小娘子对她巴结讨好,倒不觉如何,若他日白氏当真起了那心思,将其娶回府中,得知傅其弦并非良人,白氏也非易与之辈,恐怕得恨死今日她百般讨好的傅明霞了,说不定还会认为她的热情别有居心。  十一月云阳公主大婚,普天同庆,可见嘉安帝对云阳公主之宠爱了。  今日长公主设宴,在洛水画坊之上邀洛阳权贵之子女前往观礼。  那画坊足有两层,远远的能将云阳公主的仪仗队尽收眼底。  君集侯的迎亲队伍缓缓入城,那马通体雪白,是大唐之中唯有身份极高的人才可骑乘的走马。  穿着一身紫袍的君集侯在最前头,领随从入城。  这场轰动了洛阳的婚礼显然是让身旁不少娘子们都看得入了神,眼中露出羡慕之色来。  洛水之上隔得较远,唢呐与锣鼓声便小了许多。  河面结了细细的冰,坐了一会儿倒有些冷。  为了防止画坊上的人看不到云阳公主大婚时的情景,画坊的轻纱被撩了起来,那风一吹来,冻得画坊之上的娘子们脸都微红了。  傅明华抱了铜炉,站起了身来,画坊之上又有人上来,傅明华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了一眼,那上来的小娘子眼都瞪圆了,冷笑着望着傅明华看。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柱国公府魏敏珠,显然她还记恨着上回傅明华训她之事,眼中犹有恨意。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便漫不经心将目光别开,魏敏珠脸色难看,冷哼了一声朝她走来。  “傅大娘子。”  魏敏珠勾了勾嘴角,唤了一声:“许久不见了。”  她向傅明华靠近,压低了声音就道:“上回有丹阳郡主护你,这回还能靠谁?”  魏敏珠嘴角带笑,说的话声音又小。  旁人看来只当两人关系亲近,此时凑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  只是她声音冰冷,带着几分讥讽之气,傅明华抿嘴而笑,头也没转过来:  “护?”她声音里含了几分笑意,没有魏敏珠流露于外的狠意,如呢喃轻语:“魏大娘子说的是谁?”  “哼。”魏敏珠捏了帕子掩了嘴角,冷笑出声:“不怕你此时口气硬,谁不知长乐侯府如今夫人最宠的是二娘子。”  都是孙女,傅明霞生辰白氏为她请了不少人前往长乐侯府,此事在洛阳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只要稍一询问便知。  傅明华低垂了眼皮,挡住了眼中的笑意。  “长乐侯府可为你盘算了终身大事?”  魏敏珠见她不出声,不由更加得意,说话时越发想要使她难堪。  傅明华神色不变,转头看着魏敏珠那张得意的脸:  “魏大娘子如今已经如愿以偿了?还有心来关切我的终身大事,实在是令我感激不尽。”  她一句话,说得魏敏珠脸色青白交错。  傅明华话里的讥讽之色魏敏珠是听出来了,可她却张不了嘴反驳回去。  不知为何,之前父亲柱国公曾言及崔贵妃有意要为三皇子燕追选妃,其中人选之一便是她,另一人则可能是长乐侯府的傅明华。  且崔贵妃极有可能会选中她。  正是自那之后,她才在当初牡丹园外的画坊中冲傅明华发难,却被她当众喝斥。  两人结下了仇,魏敏珠还曾想过自己得势之后必要她不得昌盛。  却不知为何,如今时光一去两三年,宫里却并没有半点儿消息。  柱国公府既急又怕,魏敏珠年纪不小了,再耽搁下去,恐怕便不好再说亲。  崔贵妃那边又没有消息,柱国公府也不敢私自为她另谋亲事。好在三皇子燕追至今未曾婚配,宫里也没点儿消息,算算年纪,他今年都十六了。  傅明华此时一言说中了魏敏珠痛处,令她心中大恨。  但她却很快定了神,只是‘哼’了一声:  “任凭你能言善道,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说完这话,魏敏珠很快越过傅明华身侧,笑着向一群少女移步过去了。  傅明华转了头去看,她嘻笑着与一群小娘子说话,那张脸上不见之前的怨恨,她微笑着别开头,魏敏珠却转头来看她,目光冷得像冰。  洛阳城中君集侯迎了云阳公主的仪仗从宫内出来,绕城一圈,那繁华气派着实吸引人。  宫中送云阳公主的队伍一排排的似红浪般,将城中皇宫与城外连接在一起,绵延不绝,不见尽头。  两个时辰之后,队伍出了城,不少人还意犹未尽。

三、

 一座比画坊小些的船朝画坊靠来,船上几位郎君凭栏而靠,离得近了傅明华也认了出来这些人身份。  其中一人正是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贺元慎,上回要她出题,帮魏敏珠出气的表兄,洛阳太守嫡三子顾喻谨。  除此之外,柱国公府的郎君以及顾家嫡长子等也在,倒像是人数不少。  船靠得近了些,柱国公府的郎君便伸手来招:  “阿姐,公主的仪仗已出城,不如上船,今日正好刮西北风,沿水而下,说不准还可送公主一程。”  这样的热闹魏敏珠显然有些心动了,画坊之中不少少女也要上去,船靠得近了众人三三两两过去。  画坊之中人便不多了,剩的都是些身份略低,无人邀请的娘子们,一脸羡慕的望着大船看。  傅家的娘子都留在了画坊内,魏敏珠因傅明华之故,有意孤立傅家的娘子。再加上长乐侯府如今失了势,大不如前,更是无人邀请。  看着众人三三两两的上了船,傅明霞眼泪都要滴落出来。  那倚在船边的卫国公府世子贺元慎却犹豫了一阵,转过头来望着傅明华看:  “傅大娘子可要一道前去?”  这话听得之前还因为傅明华被留下来而颇为痛快的魏敏珠顿时脸色就变了,忍不住跺了跺脚,冲弟弟小声抱怨:“季昭哥哥干什么要唤她也来?跟她很熟么?”

魏敏珠一口血也要吐了出来,卫国公府算来与柱国公府倒也算是有些干系。  卫国公府与柱国公府也算是亲戚关系,魏敏珠的姑母魏氏嫁洛阳太守顾饶之为妻,而顾饶之的妹妹则嫁入卫国公府。  算起来魏敏珠也能唤贺元慎一声兄长的,此时自己明明不喜傅明华,偏偏贺元慎还要唤她上船来,魏敏珠当下便心中不快了。  她冲着魏二郎抱怨,脸上露出不快之色。  依她看来,贺元慎容貌俊美,年纪越涨,那光华便越出彩,洛阳之中不知多少娘子盼得他青睐,此时他一开口,傅明华必定不会拒绝的。  画坊之中傅明霞听到贺元慎开口说话,眼睛都有些发亮,只是听到最后他只邀了傅明华一人上船时,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将头低了下来。  傅明华望着贺元慎看,少年神色温柔,眉眼带笑,此时看她不出声,不由微笑道:  “我们送三公主一程,此时扬帆顺风而下,不出一刻钟便能赶到前头了。”  洛阳城依洛水而建,皇城位于上北之侧,中间以桥连接两洛阳,云阳公主的迎亲队伍先是从东门而出,绕上半城一圈之后,再经由桥上经过,从下半城绕了一圈之后,从东面出发,离开洛阳向兴元府所在的方向离开了。  此时河面刮风是由西面吹来,若此时扬帆,顺水而下,确实不消一刻钟便能赶到云阳公主前头。  回程时哪怕用些时间,可一趟来回,花不了一个时辰。  只是傅明华却对送别云阳公主并没有任何兴趣,但船上倒有几个郎君家世品性不错,她顿了顿,那头魏敏珠有些不快的小声开口:  “季昭哥哥,她若不想去,便不用管她了。不要耽搁了我们送别公主的时辰!”  魏敏珠坐在圆凳之上,瞪着傅明华开口。  贺元慎此时再傻,也察觉出魏敏珠与傅明华之间气氛有些不大对头。  他温润如玉的脸庞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看了傅明华一眼,“傅大娘子可要同行?”  众人上船之时,岸边一辆马车停靠了下来,一行人从另一个方向上了画坊之中,早有人候在此处迎接众人,为首的少年身穿蓝色胡服,袖口襟边均以黑色貂皮缝制,因天气寒冷,一路匆匆而来,脸色冻得有些发白,却越发显得他那细长上挑的凤眼漆黑发亮。  少年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说‘傅大娘子’几个字,原本匆快的脚步顿时便停了下来。  “三郎?”年过半百的妇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他看,少年退了两步,透过画坊的缝隙,看到不远处正站在画坊边沿的少女,以及正望着她微笑的贺元慎,目光专注,半晌之后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了,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勾了勾嘴角:“傅大娘子?”  披了一身黑貂皮裘,头发已花白的妇人一听他笑,便愣了一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明显神色有些古怪的薛夫人,虽然不解燕追为何会突然提起傅明华,但仍是冲薛夫人点了点头。  燕追神色冷淡,不等仙容长公主再继续问下去,随即转头脚步不停上了楼,仙容长公主也跟了上去,之前与仙容长公主一道的薛夫人却留在了原地。  待燕追等人身影消失在楼道转角之后,她才从画坊之中出来。  几个贴身侍候的丫环婆子候在外间,看她一出来,便都迎了上去。  傅明华看贺元慎犹豫的神色,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转开头,正好就见到薛夫人从画坊之后出来,目光与她对上,眼皮便眨了眨。  这副样子,倒是有话要与她说。  只是她与薛夫人之间并无往来,与丹阳郡主虽说过几句话,但也关系说不上好坏,薛夫人有什么话好与她说的?  傅明华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到一旁要哭不哭的傅明霞与傅明月姐妹,显然她对送别云阳公主没甚兴趣,这几个娘子却是颇为想去的。  她抿了抿嘴角,望着贺元慎道:  “河面风大,我便在此等候就是。不过若世子方便,可否将我姐妹带去,若是不便,那就算了。”  贺元慎此人温柔而多情,面对女子拒绝,是张不开嘴说个‘不’字的,傅明华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话一说完,果不其然就见贺元慎点了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傅明霞简直有些惊喜交加了,她与傅明华关系一向不亲,实在没有想到此时她会为了自己说话。  等到贺元慎问几人愿否一同前往时,几人自然都是欢喜应下。  经过傅明华身侧时,傅明霞嘴唇动了动,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贺元慎伸了手虚扶她,她便如腾云驾雾一般,脑海中糊成一团,除了贺元慎温柔的笑脸,其他便再也记不得了。  船缓缓向东面驶去,画坊之中小娘子们一走,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了。  薛夫人神情复杂的望着傅明华,众人都走了,自已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话,她却知情识趣的留了下来,此时领了丫环婆子朝她走来,显然明白她的意图的。  这样一个心思玲珑的人,薛夫人就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丹阳郡主前去寻她时,她会说那样的话来伤丹阳郡主了。  三皇子燕追显然对眼前这位明眸皓齿的娘子另眼相看,薛夫人心中掂量了一番,又实在有些好奇,迎了上前将傅明华双手抓住:  “丹阳正念着你,怎的不跟着一块儿前去玩耍?”  傅明华微微一笑,对薛夫人的明知故问也不揭穿,只是摇了摇头,又将刚刚与贺元慎说的话,跟薛夫人也说了一通,薛夫人拉了她的手往后头走:“若是冷了,便进来喝杯热茶,长公主恰好也在画坊之中,听丹阳说起,早想见你了。”  这话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若长公主当真有意要见她,根本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先不说早前有的是机会召她相见,就是今日到了画坊,这都过去一两个时辰了,仙容长公主却未有召见她。  此时突然说要见,怕是有什么人来了,仙容长公主才会命薛夫人来唤自己前去。  她抿了抿嘴角,心中有数脸上却不显山露水。

“不过不去也算是与公主有缘,这不,恰巧就见着了。若是走了,恐怕还得等下回机会了。”  薛夫人捏了帕子掩嘴轻笑,半晌之后又道:“我看元娘你规矩极好,当初我与你母亲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过些日子,宝儿嫁入薛府,我们倒也称得上一声地亲戚,”薛夫人笑意吟吟的,“我有话也是直说,元娘不要记着心里去。”  她顿了顿,才问道:“我也是拿你当成自己人,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当初丹阳之事,想必你与她关系亲厚,也是心中有数的,怎地她有一次寻了你,却红了眼睛回来,问她也不说……”  傅明华心里一转,便明白恐怕此次在画坊之中前来的人身份尊贵,且与她又颇有渊源,薛夫人此时才会故意提及旧事,侧面解释丹阳郡主这两年没与她有什么交情之故。  否则薛夫人恐怕会将此事烂在心里,最多让丹阳郡主离她远些罢了,这会儿提起这事儿,显得薛夫人与自己亲厚,没拿自己当外人看待,才有话直说。  能使薛夫人如此举动,傅明华心里猜测,莫非是三皇子燕追来了?  除此之外,傅明华也想不出其他人,能值得薛夫人这样对自己说笑了。  “若她使了性子,说了什么使你不快,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将她宠坏了。”  薛夫人温声的说着,傅明华笑了笑,点了点头:“夫人放心,郡主跟我已经说过此事,她只是误会了我说的话罢了。”  这事儿显然薛夫人也是知情的,听傅明华这样一讲,也就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四、

 进了画坊之后,薛夫人领着她直上二楼,碧蓝与碧云两人就在画坊之下等候,江嬷嬷则是跟着她一块儿上去了。  二楼之上装扮雅致,大厅之中设了桌案与坐榻,薛夫人领着傅明华进了左侧房中,丫环挑了珠帘起来,傅明华一眼就看到燕追了。  他坐在离围栏最近的位置,两侧垂下的幔子挽了起来,能使他轻易将画坊之下的情景尽收眼底。  一群人围着他而坐,傅明华还未进去便看到燕追了,他侧头望着画坊之下,一言不发,那气势却使人不能轻易将他忽视了。  听到丫环挑帘子的动静,坐着的几人转过头来,傅明华看到除了仙容长公主之外,定国公薛博也在,还有几位背对门口坐的男子身影。  傅明华站在帘后,看到这些人其中两人着紫袍,配金带,虽看不到面容,但从这身打扮,便能看出是朝廷三品以上官员了。  燕追竟然在此处私下接见朝廷命官,对嘉安帝来说,此事已经是忌讳了。  自己竟然撞见了,这下麻烦了。  她转头望了薛夫人一眼,眼神冰冷,屋里众人却因为发现有人前来,而从另一侧门离开了。  薛夫人示意她进去,自己则是退下了楼。  屋里的人已经知道她来了,躲也没用。  “傅大娘子。”燕追看到她进来,仍是坐在椅中,歪头把玩腰间的玉鱼下的流苏,嘴角带笑,看不出怒容。  “三殿下。”傅明华上前行了礼,江嬷嬷远远的站着,眼中有些焦急之色。  燕追听她说话,这才收回了落在流苏上的目光,抬了头望着傅明华看。  这不是他第一回看到傅明华,也非第一次单独与她相处,可是这回见面的情况,却又与之前遇到时大不相同。  少女规规矩矩的站在他面前,眼眸微垂,姿仪优雅,仿佛如一本活生生的礼仪规则。  她嘴角边的笑容都恰到好处,但是她这么聪明,她刚刚看到那样的情景,她自己处于什么样的情景之中,她心里一定有数。  可她还是这么镇定,不躁不惧。  燕追突然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以前的他怎么会认为这位江洲出身的谢氏的女儿木讷无趣呢?  那时的傅明华给他印象,不过是长乐侯府的嫡长女罢了,最多也就是谢氏的女儿,谢氏与崔贵妃曾是旧识。  他开始见这位小娘子时,甚至没觉得她与其他世家女有何不同之处。  旁人羡慕傅明华母亲出身江洲,底蕴深厚,举手投足给人赏心悦目之感,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又不是那么稀奇。  燕追与傅明华情景有微妙相似,不过他的身份比傅明华更要高得多。  他对傅明华另眼相看,是腊祭之后。  这位小娘子一再给他意外,他不由想起了两年多之前,谢氏死的那一夜。  她从城中回来,被人撞到时,她身旁那位嬷嬷一脸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偏偏她却依旧是现在这般。  仿佛没有什么能使她惊惶失措。  燕追嘴角边笑意更深:“坐。”  傅明华道了谢,才缓缓坐下。  他嘴角带笑,但那目光却并不柔和。  崔贵妃看走了眼,就连他也险些看错了。  想起之前有人与傅明华说话,邀她上船玩耍,燕追眼睛眯了眯,记得那是卫国公府嫡长子,有当世玉郎之称的贺元慎。  燕追握着手里流苏,嘴角笑意发冷,卫国公府可没本事能得到她。  “母妃对娘子多有喜欢,若是得空,递了牌子进宫。”  他抬起头,看着傅明华微笑,傅明华眉头皱了皱。  三皇子的话让她心里有些疑惑,莫非崔贵妃寻她有事?  燕追看她神情,将手里流苏一松,转头往画坊之下看了一眼:  “你猜云阳几时回来?”傅明华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顿住,没有说话。  “我换个说法。”燕追目光垂落下来,眼珠斜转过来:“依傅娘子看,君集侯可是短命之相,能活到寿数几何?”  他声音不大,远处的江嬷嬷竟也听不清楚,傅明华却是听到了。  显然他知道君集侯反唐之心,此时不过拿话试她,想看她向崔贵妃提出的建议是真心还是有意。  傅明华笑了笑:“若殿下考女诫规矩,说不定就能答上了,”  她话没说完,楼下便传来‘铛’的一声重响,画坊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上,她一个坐立不稳,身体狼狈的趴伏在椅子之上,有些晕头转向间,燕追起身朝她走来:“有无大碍?”

五、

 傅明华肋骨撞到了椅子扶手之上,虽说椅子上已经铺了厚厚的褥子,不过仍是撞痛了。  燕追说话时,她深吸了两口气,摇了摇头。  “出去的船回来了。”撞上画坊时傅明华又没有防备,刚刚燕追让她坐下时,她不过略沾了沾椅子,这下便尝到了苦头。  他说话时,手握住了她胳膊,不远处的江嬷嬷看到这一幕,咬了咬嘴唇险些冲过来了。  燕追身上淡淡的熏香带着冰冷凛冽的味道迫不及防窜入鼻中,她吸了一口气,又强忍住。  傅明华歪头看他,他低垂下脸,目光落在她刚刚被撞到的地方,还没怎么见他使力,傅明华身体便被他扶了起来。  男女有别。傅明华坐直了身体便警惕将身体往后仰,想离他远些,燕追已经将手一放退回去了。  看她有些警惕的神色,浑身都紧绷了,不由目光暗沉:“注意一些。”  傅明华缓缓松了口气,发现自己举动有些过激了,不由起身忍了痛福了一礼:“多谢殿下关切,刚刚只是未有防备罢了。”  燕追点了点头,顺势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中。  “兴元府拥兵自重,其心可诛。皇上早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心,”  他看着安静乖巧的少女,刚刚明明撞痛了也不喊不叫,甚至脸上都看不出几分。  燕追顿了顿,目光盯着傅明华看:  “你知道当向母妃进言,说云阳与君集侯相配,”他凑近了些,傅明华下意识转头看他,见三皇子不错眼的盯着她看,那眼神似是看到了猎物,危险而又深邃异常:“是谁为你达成心愿的?”  傅明华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笑了。  此事虽说是她自己提出建议,她也确实是记恨容妃算计,可是这事儿是双赢局面,除了对她有利之外,对崔贵妃母子也是好处百倍的。  她不相信燕追不知道这一点,否则就如他所说,皇帝明知简叔玉危险,为什么不牺牲丹阳郡主,最后要赔上一个女儿呢?  怕是刚刚他问自己话时,傅明华避左右而及其他,使燕追想迫她自己承认了。  “殿下,臣女对于君集侯有何心思,是丝毫不知,只是看侯爷与公主般配,才多嘴一提。”她捏了帕子想走,三皇子将来能登上帝位,除了有拥护他的姚释等人相助之外,与他心狠手辣,心思诡密莫辨且又心机深沉是有关系的。  她只是想为自己的下半生谋个好去处,并不想要像谢氏一般,为世族,为崔贵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燕追听她否认,眉宇间也不见怒色,只是低头抚了抚自己衣摆之上的盘龙刺绣:“五兔子可还活着?”  他仰了头望着她,傅明华心里猜想他说这话是何用意,还没来得及开口,画坊之下却传来少女娇喝的声音,不多时后,只听‘扑通’一声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水里了。  “有人落水啦!”  惊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燕追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不多时,楼下传来碧云慌乱的尖叫:“快救她。”  碧云性格稳重,又受江洲训养过,礼仪规矩都不差。  此时却失态大吼,恐怕是出事了。  傅明华捏了帕子搁在腿上的手一紧,起身就往燕追之前坐的位置大步行去,那里是木栏,只有垂落的幔子能挡风。  那幔子被撩了一些起来,却挡了一些视线看不太真切,傅明华伸手将帘子撩得更高了一些。  画坊之下碧云脸颊涨得通红,望着河面在喊着要救人。  洛水之上泛着涟漪,之前被傅明华留在画坊之下的碧蓝却不见踪影。  从碧云模样来看,显然落水的就是碧蓝了。  这样冷的天,河面虽然未结大片的冰,不过若掉下去,不及时救起,碧蓝性命难保。  她转过身要下去,燕追却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她一头撞了上去,身体反弹之下往后折,细而柔软的腰肢撞到栏杆之上,燕追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她脸撞在燕追胸前。  他衣襟上缝了油亮的黑貂皮毛,刺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燕追拉了她回来,还未将手放开,她倒反手把他双臂扶住:“殿下,殿下求您命人救碧蓝。”  胆大包天跟他念打油小诗的小娘子,偷天换日将谢氏送回江洲,设计了长乐侯府,又坑了云阳公主,之前还冷静自持的少女,此时抓了他的手央求。  这可是她抓住他的,燕追眯了眯眼睛,头也不回,大声唤:“戚绍,救人!”  外头有人应了一声,傅明华眼角余光看到二楼有道人影跳了下去,扯了披在身上的厚厚斗蓬扔在画坊之上,‘扑通’一声一头扎入水中。  燕追将她放开:“我送你?”  傅明华此时冷静下来,摇了摇头。  她的脸上有这个少纪的少女罕有的平静,冲燕追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燕追轻搓了一下手指,刚刚抓住傅明华时,仿佛还手有余香残留在他手中。  他心性冷漠,向来不管人死活,此时却难得开口:“需要我帮忙?”  “不!”傅明华摇了摇头,眼睛眯了起来,眼中冷光闪烁:“此事就不必麻烦殿下了。”  “谁推碧蓝下水,我要自己动手。”  她走到门边,江嬷嬷拿了大氅替她披上,她一边系带子一边说。  自小她就明白,没有什么人是她能靠得住的。  父母不行,家族不行,那么一切便只能她自己出手了。  少女匆匆下楼,燕追伸手放到鼻端闻了闻,手掌握了起来,勾了勾嘴角,“麻烦了。”  一旁的茶水已经凉了,他端起却喝了一口,避在外间的姚释进来,刚刚傅明华与燕追相处的情景,显然他是听到了。  不止是燕追觉得麻烦,姚释也是觉得有些麻烦。  麻烦的不是今日发生的这事儿,而是三皇明显是对长乐侯府的这位大娘子上了心,有意想替她出手,小娘子却一口拒绝。  如此一来,三皇子感觉如何,自己心里会有数。

六、

姚释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今嘉安帝,对容妃的宠爱宫内宫外使人有目共睹。  许多人在羡慕容妃有宠的同时,姚释却想起容妃至今受人诟病的进宫经过。  那时的嘉安帝心悦她却不敢求,转而使容妃与郭氏瑾睿定亲,待到登位之后,又禁不住女惑,而转将容妃纳入宫中,最后使郭瑾睿吐血而死。  正因为如此,容妃哪怕再是得宠,因为此事,终身于后位无缘。  嘉安帝为君虽也算不错,可始终德行有亏。  相较之下,燕追若是真看中这位长乐侯府的大娘子,不因她没有柱国公府的娘子势弱便弃她,而看中她自己本身,倒是更难得。  从小事可见大事,燕追显然对他自己有信心,更甚于依靠女人,这比当初嘉安帝的妥协,更显贵重。  傅明华下了楼,之前燕追嘴里唤的‘戚绍’已经抓了脸色苍白的碧蓝上来了。  碧蓝往外吐水,戚绍上了船便捡了地上的斗蓬将身体裹住,转身便走。  出了这样的事儿,薛夫人也拿了厚袍子前来,令人扶着碧蓝先往后头换身衣裳。  “怎么回事?”傅明华问了一声,碧云将头低了下去,手掌握成拳头:“长公主召见娘子之后……”  “就是不小心撞她下去,如果人捞了上来,也无大碍。”  一个少女开口,傅明华抬头看了过去,就认出说话的少女是容氏的娘子,而容氏正是容妃的母族。  她拳头握紧了,容妃现在正得宠爱,这少女说话也趾高气昂的。  那少女约摸十二三岁,与容妃样貌相似,妖媚而艳丽。  少了容妃那种有了年纪之后的成熟韵味,却又多了几分青春活泼。  傅明华闭了闭眼睛,心里杀意涌动。  周围的人看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头,也不敢出声,这位容氏的小娘子似是对眼前的古怪气氛丝毫没有察觉似的,扬了扬下巴:  “刚刚不等我与凌世子上船,你们便想偷跑,我们再去追云阳一回,我要送她一程。”容氏招呼着众人要上船,傅明霞几姐妹有些犹豫的看了傅明华一眼,犹豫了半天,仍是跟着上船走了。  贺元慎则是站在原地未动,有些怜惜的看着傅明华,又想起刚刚脸色惨白的碧蓝,眼中露出可惜之色:“这样的天气,若是回头,还得多喝热水,驱寒保暖,我府里有位大夫,治寒症极为拿手,若傅大娘子需要,到时差人知会一声便成了。”  他向来对女子温柔,傅明华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心意,那头船上有人在唤:“季昭,快些走了。”  贺元慎冲傅明华点了点头,才提了衣袍上船去了。  等众人一走,傅明华看了碧云一眼,碧云小声就说:“刚刚船上的人回来,说是遇到了凌王府的世子爷与容三娘子,也要上船,便将船驶回来了。”  碧云浑身紧绷,说到这里顿了片刻:  “一回来,柱国公府的娘子便与容三娘子说了几句话。”魏敏珠一心要当燕追的皇子妃,崔贵妃与容妃向来不合,魏敏珠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与容氏的娘子自然便不大亲近,再加上容三娘一来,船里几位少年少女便都对容三娘颇有巴结讨好,魏敏珠心里自然是吃味的。  两人相互看对方有些不大顺眼,只是又不愿与对方吵闹让人看了笑话。  容三娘心中有火,但又记得容妃好似也有些觊觎这位柱国公府的娘子,因此就忍了火气。  恰巧看到碧蓝与碧云二人在此等侯傅明华,不由便靠了过来,故意扔了一个赏人的荷包在地上让碧蓝去捡,碧蓝知道好歹,捡起来了,众人笑了一番,容三娘子笑得直不了腰,一个不留神险些摔进河中。  她慌乱之时伸手拉住了之前为她捡东西的碧蓝,结果碧蓝被她拉住,也朝河面倒,她自己倒是被吓了一跳的下人拽住,站稳身体了。  碧云将话一说完,傅明华点了点头,忍了心中的气进房中看碧蓝。  定国公府的人已经为她熬煮了姜汤,她脸色好看了许多,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只是头发还有些湿,身体还在微微哆嗦。  “可好些了?”  傅明华坐了下来,她要起身,傅明华示意她躺好了,她才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好好将养身体,这事儿将来再说。”她温声的安抚,碧蓝眼眶发红,点了点头。  趁着外头混乱之时,二楼之上画坊里的燕追下了画坊回到岸边等候的马车中。  戚绍回来时,他坐在马车里,问了一句:“可救上来了?”  头发还滴着水的戚绍点了点头,那位傅小娘子身边的丫环也是个性刚烈的。  仆如其主,旁人落水之时,慌不择路。  她倒好,落下去了还不肯服输,挣扎着还想往上钻。戚绍跳水时,她憋着一口气要往水面浮,人还未昏厥过去,倒是烈性。  燕追点了点头,戚绍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手一扬,那马便扬了蹄,缓缓离开了。  等到傅明霞等人玩耍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傅府的马车已经候在了岸边,白氏与钟氏已经候在了车里,回到府中时,之前发生的事儿白氏已经听说了。  她冷冷望着傅明华:“我还当江洲百年世家,调教过的丫环有何不同。”  一旁的几个娘子大气也不敢喘,傅明霞咬了咬嘴唇,看了傅明华一眼,也不敢出声。  傅明华微笑着,听白氏训斥,恐怕她是在为了傅家往后得罪了容三娘而担忧。  她觉得碧蓝丢了脸,此时想借机训她。  “真是丢人现眼,江洲谢家,不过是名声太大,空有其名罢了。”  白氏冷笑着,一脸鄙夷的望着傅明华看。  当日谢氏还在时,她可不敢说这样的话。正是因为想到这情况,白氏每当想起时,心里的火便更重了几分。  “我问你,今不将下人看管好,跑到哪里去了?”  她咄咄逼人,江嬷嬷在外头听得分明,牙齿都咬紧了。  “今日长公主召见,所以才将碧蓝、碧云留在外间。”白氏一听,张了张嘴,脸色虽难看,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七、

  白氏有心想问长公主与傅明华说了什么,但看她一副平静的神色,似是无论自己喝斥她也好,夸赞她也罢,都是这般模样,说得多了她没反应,倒是白氏气得够呛。  她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再说也觉得没甚意思,因此没好气的让几人退下。  走时让傅明华好好反省,并罚她抄女诫十遍,才作罢。  出了白氏院门,傅明霞竟然还在门口没有离开,看了傅明华一眼,像是有话要说。  却没想到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只留了背影给她看,气得傅明霞跺脚:“早就说了她不是好人,果然是这样!”  亏她今日还感念傅明华为她说话,让她上船,想跟她说两句的。  没想到自己架子放下了,傅明华倒仍是以往那讨人厌的模样。  碧环也不敢说话,心里只想,平时傅明华与傅明霞关系就不见得好,又不是傅明霞自认为放下身段与她说话,两人便冰释前嫌了。  大娘子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好脾气的人儿。  傅明华回到屋中时,碧蓝已经发起了高热,付嬷嬷出身江洲,本就懂些药理。  又加上谢氏身体柔弱,嫁进洛阳之后一年到头便没几天爽利的,付嬷嬷侍候着她,时间久了碧蓝这样的症状对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只是可惜,身子坏了。”  付嬷嬷一脸可惜之色。  碧蓝这丫头性情活泼,实在讨人喜欢,却没想到遭了这样一桩罪。  大冷的天掉落进河里,极为伤身,尤其是对女人来说,往后恐怕对子嗣有影响。  最重要的是,江嬷嬷看了傅明华一眼:“今日救了碧蓝起来的人……”  与碧蓝搂搂抱抱的,又是在衣裳湿了的情况下两人贴到一处,好在碧蓝是个下人,大唐民风又向来开放,否则恐怕她没有活路。  只是往后想配个正经体面的人家,怕是难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今日那样的情况,多亏了燕追令人救碧蓝的。  在那样的关头,也顾不得这样多了。  碧蓝跪在她面前,一脸坚定之色:“奴婢不嫁,自梳了头跟在娘子身边。”  她年纪虽然不大,但说这话时也并非像是意气用事的样子。  更何况江嬷嬷也了解她性格,听她这样一说,也便叹了口气,不出声了。  让碧青扶了碧蓝下去歇着,养好了身体再来当值,傅明华累了一天,小厨房送来了热水,碧箩与碧云两人一脱了她衣裳,眼泪便要流下来了。  她肤如凝脂,可是此时腰上侧却起了拳头大小一个青团,可想而知有多痛了。  只是刚才解她绕胸而过的丝带时,她都未表现出痛色,直到裙子一脱,两人才看到了。  两个丫环也不出声,小心避开伤处扶她进了水中,待到洗好之后,二人服侍她穿上了寝衣,又绞干了头发,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她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要睡着时,一只手抹了冰凉的膏药抹到她腰侧之上。  那膏药透心凉,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睁了开眼,就见江嬷嬷已经将她衣衫解开,连兜儿的带子都解了,正拿了膏药替她揉着伤处。  “这伤得上些膏药,才散瘀得快。”江嬷嬷见她醒了,温声的解释。  在画坊之上时,她撞到了椅子上江嬷嬷也是看到的,但是不妨她伤得这样严重。  当时她一声不吭的,江嬷嬷倒没想过那样多,直到碧云二人说了,她才拿了膏药过来。  “奴婢听碧蓝说,像是容三娘推了她一把,她才掉入江中。”  傅明华脸侧着躺在椅头上,顺滑浓密的发丝散落下来,将她脸挡住,只从发丝间依稀能看到白如细瓷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眼睛了。  她没出声,江嬷嬷便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身上抹了膏药,江嬷嬷又拿了香膏替她身上按压了一回,替她穿好衣裳又拉上被子,那幔子被放了下来,挡住了外头本来就朦胧的灯光。  “娘子别想太多,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请安呢。”江嬷嬷知道她性格,温声叮嘱了一句。  白氏不待见她,傅明华前去请安时,她十有八九都是拒了。  可若傅明华不去,又得被她逮住把柄了,纯粹就是折磨人的。  ‘谢氏’的死,许多人都忘了,可偏偏傅府的人永远都记得。  长乐侯府被摘了爵,白氏不会想到是嘉安帝有心算计,只会永远记恨到谢氏身上。  可惜‘谢氏’在生时她不敢冲谢氏发火,‘谢氏’死了她又没办法找‘谢氏’发火,只得将满腔不快发泄到这个谢氏留下的唯一独女身上,仿佛如此方能出一口气似的。  傅明华应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容三娘子不论是否有意推碧蓝下水,这个事儿她都记下了。  过年之前傅明华被谢氏勒令在屋反省抄写女诫,竟连元岁都只让她出来露了个脸,便打发她回去了。  家家户户这个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傅明华院里却是有些冷清。  晌午之后江嬷嬷抱了一只肥硕的兔子进屋来,显然是那天听到燕追问起这只兔子。  江嬷嬷为她婚事担忧,此时恨不能有一分力便借一只力了。  那兔子被养得肥硕,毛皮光滑的样子,兴许是被人抱住有些紧张,虽不会叫喊,那鼻孔却是一张一缩。  傅明华伸手摸了一下,那兔子倒傻呼呼的,也不知道要躲。  “娘子仔细抓了手。”她摸摸就算了,江嬷嬷不肯撒手让她抱,这畜生虽温顺,但不通人性,江嬷嬷唯恐它挣扎之下将傅明华手抓出印子来,连连的叮嘱。  傅明华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也就不再摸了。  下午宫里崔贵妃送了些赏赐过来,白氏忙令人唤了傅明华前去,此时在宫中内侍面前,白氏也不敢有什么架子了,脸色不摆了,一脸讨好的模样,看到傅明华进来时,还催她快些。  “前两日剑南道送了些橙子进宫,皇上赏了两筐给娘娘,娘娘尝着味道不错,便令奴送些前来与娘子尝尝。”他说完,白胖的脸上露出讨好之色:“娘娘还说,娘子改天得闲儿,递个信儿,进宫里与娘娘说说话。”

八、

 那内侍是崔贵妃身边侍候的李高,白氏一听这话,忍不住就咬了咬嘴唇。  这个时候橙子可是个极为稀罕的物儿,朝中能得皇上赏赐的朝臣都以为荣,崔贵妃只得两筐,此时却送了足足一筐前来。  白氏心中七上八下的,也摸不清崔贵妃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江嬷嬷赏了这内侍,她才回过神,要留这内侍坐坐,李高却摇了摇头,只说恐崔贵妃差遣他,匆匆的走了。  等他一走,傅明华看了神情复杂的白氏一眼:“这橙子孙女也吃不了那样多,不如分些与祖父,祖母也尝些,其余姐妹都分了。”  旁人稀罕的东西,她却像是看不上眼似的,三言两语便将这东西分派了。  白氏心中气苦,沉了脸就道:“娘娘赏赐给你的,自然由你做主。”  傅家几个姐妹一听这话,都是有些兴奋,众人将橙子一分,白氏令人送了大半给傅侯爷,脸上却不见半点儿笑色。  元岁正是众人热闹欢喜之时,唯独碧蓝还躺在床上。  她落水之后寒及肺腑,至今咳得厉害,江嬷嬷担忧她会咳成肺痨,因此想要将她送离长乐侯府。  “碧蓝越见严重,如今咳嗽带血。”傅家几位娘子相邀进了锦园玩耍,傅明华也跟着下来,却不与她们一道,反倒坐在进锦园时一旁高台上的石椅上,听江嬷嬷说着碧蓝的情况。  “情况不大好,付嬷嬷已经为她抓了药,吃了几十贴,却总不见效。”  江嬷嬷有些着急,哪怕当初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可此时看着以往爱笑活泼的碧蓝落得这情况,就是再硬的心肠,此时也不由有些软了。  “若是再如此下去,碧蓝恐怕就不能再您身边侍候了。”  傅明华沉默着,没有出声。  心里却又将拉了碧蓝使她落水的容三娘记上了。  “奴婢到时令人将碧蓝送到郊外庄子上,若她能养得好,便再回来,若养不好……”  傅明华点了点头:“嬷嬷安排就是。”  江嬷嬷也不想总说这样沉重的话题,遂转了语气,做出欢喜的模样:“丹阳郡主的好日子就在这几天了,听说武安公府的人已经到了,礼也备好,娘子哪日是不是向定国公府递个贴子,见她一见呢?”  “只是礼单不出错就行了,付嬷嬷亲自盯上一些。”傅明华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想要巴结丹阳郡主的人肯定不少,她就不想再去凑热闹了。  话虽这样说着,元月初四丹阳郡主却放了贴子,邀她第二日前往定国公府做客。  对这事儿,白氏倒也不加阻拦,她倒巴不得傅明华能讨好定国公府,也希望傅明霞也能跟着一块儿去,可惜丹阳郡主只邀了傅明华一个人前往。  这还是傅明华头一回来定国公府,与长乐侯府相较,定国公府无疑显得更加气派豪华。  门口早已挂上了红绸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  今日丹阳郡主邀了好些人前来,傅明华看了一眼,几乎是洛阳之中地位不低的公侯之后。  她看了一眼,就心中有数了。  恐怕这回不是丹阳郡主有请,而是薛夫人有意拉拢几家,才借女儿邀众人,以显亲近。  果不其然,众人被邀到花厅坐了一阵,丹阳郡主还没来,倒是薛夫人过来说了几句,又被下人唤开了。  屋里几人坐了一阵,都提议去外面走走。  卫国公府的贺元慎也在众人之中,他看傅明华走在后头,便故意慢走了两步,等众人都走在前头了,才看了傅明华一眼,作手揖了一礼:  “傅大娘子,不知上次落水的小娘子,身体可好些了?”  傅明华没想到他还记着碧蓝,不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多谢世子关心,只是那样的时节落了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如今只是这样症候,已经不错了。”  贺元慎脸色就有些微微发红,点了点头:“我猜也是如此,上回回去之后,我问了府中朱桂,说是会留病根,并抄了张方子给我。”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锦袋,别开了脸双手托着朝傅明华弯腰递了过去,江嬷嬷愣了一下,伸手去接过了,傅明华道了谢,贺元慎看了她一眼:  “傅大娘子平日爱做些什么?”  傅明华有些好奇这位卫国公府的世子爷一副想要与她长谈的模样,眉心微微皱了皱,才回道:  “看书习字,弹琴下棋。”  闺阁少女,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她没有意识到江嬷嬷在贺元慎问她话时,便有意识的落后了一步。  贺元慎精神一振:“如此便好。二月之后,我们欲泛舟洛水之上,若傅大娘子得空,可以同来。”  少年说到此事,双眼都有些发亮:“到时来的人有许多,靖王府柳世先也要来。”  他双目含笑,低头望着傅明华看,那原本便出色的面容,此时看来更是光彩流转,俊美不可方物。  傅明华心里权衡一番,还没开口答应,后头江嬷嬷看得着急,连忙便道:  “若是如此正好。”  江嬷嬷一向守礼懂规矩,此时却贸然开口,傅明华转头去看,就见江嬷嬷低眉敛目的,也就点了点头。  听起来诗会之上,名门子弟也是不少。  据说那靖王府柳世先乃是当世少有的才子,与贺元慎交好。  两人年纪相当,只是柳世先前年参加科考,拿了秀才的美号。  他也颇有几首小诗流传,贺元慎看了她一眼,心头欢喜,脸上便显了几分出来。  “上阳花木不曾秋,洛水穿宫处处流。”他吟完,不由就道:“二月之时,乘舟还能游览洛阳景致,傅大娘子必定会不虚此行的。”  傅明华点了点头,两人一副交谈甚欢的模样。  那头姚释与定国公说了几句,后头长公主又要见他,他又进后院与长公主交谈一阵,出来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上回燕追明显对这小娘子有意,此时看来好像看中傅大娘子的,并不止是燕追一人了。  姚释低了头,脚步不停跟了定国公出去,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九、

  “季昭,在干什么呢?”  那边有人突然放声大叫,贺元慎的脸颊顿时一片通红,有少女们冲这边挥手,贺元慎便冲傅明华作揖:  “我先行一步。”  傅明华点了点头。  他人一走,傅明华便停下了脚步。  江嬷嬷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答案,不由就道:“娘子今年十三,正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这卫国公府的世子一看便是对您有意,卫国公府底蕴虽薄,可胜在世子年少,学识渊博,出口便是成章,吟诗作对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是,贺元慎与许多人关系交好,往后若是入仕,则平步青云,若是闲赋在家,卫国公府食邑五千,继承了那样的家业,也足够使傅明华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一生了。  江嬷嬷说完,傅明华没有出声。  “卫国公府与顾家也有姻亲,洛阳城中颇有关系。”当日容三娘毫无顾忌羞辱碧蓝,将她推入水中,事后却连份礼也未备下。  便当于是已经打了傅明华的脸了,能如此作为,不就跟‘谢氏’死了,长乐侯府不如容氏得势有关吗?  贺元慎年少俊美,与她家世也算相当。  她不如当年的谢氏冷傲,没有崔贵妃的风华绝代,可她那芳华气度,却也不比任何人差。  别说洛阳之中,就是大唐治下,江嬷嬷也敢拍着胸保证,傅明华不比哪个娘子差。  傅明华顿了半晌,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正被一群小娘子包围在其中的贺元慎,他神情温柔耐心的与一群娘子说着话,不见丝毫不耐烦与不快之色。  梦里的他也是这样怜香惜玉的少年,娶娇妻而拥美妾,家宅和睦,人道贺氏玉郎情根比旁人要种得深得多。  若是嫁他,也是可以。  这样一个人,性格软弱而好拿捏。  至于他纳妾收房,要与谁红袖添香,她是不大在意的。  想到这里,傅明华微微一笑,朝人群那边走了过去。  而众人则是指着一边笑,渐渐就走远了。  贺元慎走了老远,才似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来看,就看到傅明华坐在远处的椅中,他忙调头过来,温柔的问:  “傅大娘子怎地不跟上一起玩耍。”  傅明华仰头看他,既然心里有了主意,她也不像之前态度疏离客套了,只是抚了抚头发,微笑道:  “走了几步,累了便坐会,世子不必管我。”  贺元慎眼里顿时便露出怜惜之色,想了想,便提议道:“这定国公府我小时也是随母亲来过,记得那边有座亭子,若是累了,不如过去坐坐。”  江嬷嬷满眼含笑的看傅明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她该强时强,该弱时弱,冷静果断不输男子半分,此时一旦想通又放得下身段。  贺元慎被她捏了鼻子走却不自知,江嬷嬷心中满意,不由想起了现已在江洲的谢氏来。  都是母女,可谢氏却因为生在世家,骨子里永远都是骄傲。  虽说没有坠了世家女的名头,可这样的性格,却夫妻不易和睦。  傅明华跟了贺元慎进了凉亭,丫环们已经将凉亭收拾得纤尘不染,他却仍拿了帕子出来擦了两下,才请了傅明华坐。  江嬷嬷看傅明华一言不发,贺元慎便自己忙了个团团转,嘴角也不由勾了勾。  之前傅明华不想与贺元慎说话时,便由贺元慎自己一个人找了话来说,此时她想法不一样了,坐下之后便主动开口:  “我听旁人叫世子季昭,可是世子不是卫国公府长子吗?”  此时人起名以伯、忡、叔、季来区分兄弟大小排名,卫国公府却反其道而行之,长子贺元慎字季昭,倒是四子名伯怡,这桩趣事,之所以傅明华知晓,是梦中有人前往陆家时,无意中提起,还是碧蓝奉茶进去,听说了,回来当成笑话想哄梦中郁郁寡欢的‘傅明华’,当成笑话一般与‘她’说出来的。  这会儿被她故意问了出来,贺元慎便不由笑了出声来:  “我小时病痛缠身,母亲便求了白马寺中大师指点,说是福气太盛,而煞着了。”他说起这桩趣事,眉眼都在笑。  傅明华也捏了帕子掩唇,只是笑容却浅浅淡淡的。  “若要平安养大,便使我名字改了。”只是那会儿他名字已定,身为卫国公府嫡长子,他的名字是在出生之后,便由皇上下旨宣命封赏,改无可改。  贺元慎说到这儿,偷偷看了傅明华一眼,见少女只是端正的坐着,与其他闺阁少女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只是却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同来。  眼光不敢再瞧她去,有些欢喜,又有些紧张:  “无可奈何之下,我父亲才想出了‘季昭’这个字。”他说完,温和就道:“丹阳妹妹、魏妹妹、容三妹妹以及霍妹妹她们都称我为季昭,傅大娘子若不嫌弃,便也称我季昭就是了。”  一旁原本还在微笑的江嬷嬷一听这话,脸色有些发僵,碧云年轻些,性格虽沉稳,此时却也忍耐不住,那脸‘刷’的一下便沉下去了。  傅明华涵养气度都不差,别说从小嬷嬷们的精心教导,就是自小梦中情景的影响,也使她性格沉稳,此时倒是没露出异样之色。  两人说了几句,那头众人发现贺元慎不在,便都寻了回来。  贺元慎虽有些遗憾,但他性格向来如此,倒很快便放开心胸了。  亭中娘子们不少,有说有笑的,时间过得倒是很快,薛夫人来唤时,众人嘻嘻哈哈的。  上了马车时,江嬷嬷欲言又止,碧云却忍耐不住:“娘子,依奴婢瞧,世子不是良配。”  想起今日亭中的情景,开始那贺元慎倒也还好,可后来便不成样了。  碧云脸色难看:“这个妹妹,那个妹妹……”  自古以来虽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儿,大唐公侯可纳几妾,也都是明文规定的。  可是大唐风气开放,女子地位远比早前高些。  傅明华虽不在意贺元慎妾成群,可他如此性格,恐怕婚后也会改不了的。  与其嫁个这般性格的人,不如嫁个性情严谨的,傅明华管理妾室内宅,恐怕比嫁贺元慎强多了。  江嬷嬷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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